第6章 夜深行船
急促而刺耳的警笛聲蜂鳴,湖面上波瀾起伏,風越來越大了,警務船如同焦急的奔馬在湖面上疾馳。
藍色、紅色的警燈光芒將灰暗的湖面照出絢麗的色彩,又被不斷席卷的浪花拍碎,搖曳在風中。
本地治安官亞森警長臉色陰沉,站在碼頭邊緣,手里舉著望遠鏡,腰帶上纏著槍套,雨點拍打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
“亞森先生,這樣的事情,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身穿黑色風衣外套的葉勝站在他身邊,輕聲說道,風吹著他的衣領(lǐng),一頭黑發(fā)飄揚。
“難道這也是那個家伙做的?”
亞森看了眼身邊這個神秘的青年,他瞇著眼睛,強行壓抑住了心頭的不安。
“您放心,我們這趟來,就是為了這個人。”
葉勝嘆息一聲,“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與此人是否有直接聯(lián)系,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們正在追蹤的這個人非常危險?!?p> “我們會提供情報支持,我是小鎮(zhèn)居民們選出來的治安官,他們信賴我,我也不愿意讓大家失望?!眮喩渲樥f,“坦白講,我對那個狗屁議員沒什么好感?!?p>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比~勝嘆息一聲。
警長的態(tài)度,他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事實上,這個小鎮(zhèn)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對議員的提案沒有好感。
哪怕這個提案從整體上來說確實沒有問題,但整個小鎮(zhèn)的人卻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提議不得不面臨背井離鄉(xiāng)的命運。
這就讓這次任務的復雜度大大提高。
如果不是葉勝了解身邊的中年警長只是個普通人,他甚至連這位本地治安官也要懷疑。
畢竟,亞森因為常年持槍,手上可是有一層層厚厚的老繭。
但話又說回來,‘手上有老繭的男性’這個特征,在哥倫比亞小鎮(zhèn)上可以匹配到大量符合樣本:那些從事體力勞動的人,獵人、治安官、漁民、水管工、機械師、修車鋪的老板,乃至于面包店里經(jīng)常需要搬運大袋面粉的年輕雇員,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
“希望能救上來一些幸存者,但可能性很小,幸好議員本人不在那艘船上,不然真要出大亂子?!?p> 亞森嘆了口氣,葉勝默然不語。
他已經(jīng)將這里的情況匯報給了林墨北,就是不知道講師那邊會如何處理。
不過好在,摩尼亞赫號也快到了。
大部隊一來,他們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
鎮(zhèn)醫(yī)院門口。
肩膀上纏著繃帶的塞爾瑪,正站在花壇邊緣,看向?qū)γ骐p手插在褲兜里的英俊青年。
雖然已經(jīng)相處過不短的時間,但她每次看到林墨北時依然會有些恍惚。
這樣一個年紀和她相差仿佛的青年,竟然已經(jīng)是她的頂頭上司,這樣的反差感令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你確定不再住院了?”林墨北問。
“嗯,部長,我真的沒關(guān)系。”塞爾瑪輕聲說,眼神閃爍。
對她來說,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任務,她進入執(zhí)行部也沒多久,面對新上司,急需要展現(xiàn)出自己的能力——本來她這樣的拉丁裔在學院里就不算受關(guān)注,這是關(guān)系到她未來職業(yè)生涯的重要任務。
可因為自己的膚色,她差點就成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那個倒霉蛋,沒有死在混血種和龍類手里,反而死在一個極端種族主義者手里,那才是天大的諷刺。
“傷口還痛嗎?”林墨北又問。
“不痛了,我想回到崗位上,摩尼亞赫號也快到了,您不要把我當成累贅,我不會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p> 塞爾瑪懇切地說道。
“好,那你去碼頭那邊和葉勝他們匯合吧,繼續(xù)跟進調(diào)查考察團遇到襲擊的事情,順便迎接下摩尼亞赫號?!?p> 林墨北看了眼這個身材姣好如同超模的倔強女孩,輕聲說道。
“是!”
塞爾瑪眼睛亮了起來。
“記住,不要勉強,如果遇到無法處理的事,立刻聯(lián)系我。”
陸俊說著,他們旁邊忽然響起腳步聲。塞爾瑪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陳墨瞳和賽琳娜。
林墨北問:“怎么樣,收獲如何?”
陳墨瞳搖搖頭:“憑借我的側(cè)寫,可以完全排除嫌犯在警局里,另外我們調(diào)查了小鎮(zhèn)居民的檔案,有嫌疑的成年男性,至少有上百人,調(diào)查難度很大。”
“無妨,只要存在過,必定會留下痕跡?!绷帜睂@個結(jié)果已經(jīng)預料到了,他淡淡道,“現(xiàn)在考察團遇到襲擊,說明對方也坐不住了,他動手,就會露出破綻,你們?nèi)ジM調(diào)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幸存者,諾諾要辛苦一點,你的能力很特別,說不定我們這趟任務就要依靠你這個神探了?!?p> “我是什么大偵探,就是跟著講師你來混學分的咸魚而已?!?p> 諾諾撇撇嘴。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她跑了一整天,卻依然神采奕奕。
事實上,這樣深入一線的調(diào)查活動,對陳墨瞳來說,可比在學院里陪一群富家子弟玩過家家的游戲有趣多了。
“那你們一起過去吧。”
林墨北并沒有跟她們一起去的意思。他看向諾諾身旁的賽琳娜:
“我們一起去鎮(zhèn)上的汽車旅館吧。”
賽琳娜聞言,輕輕點頭。
“啊?”諾諾睜大眼睛,“講師你要不要這么性急啊,我們還在做任務哎?!?p> “你在想什么?”
林墨北偏頭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我不去旅館訂房,難道你晚上要睡在大街上?還是睡在摩尼亞赫號上?”
“嘿嘿,我就是開個玩笑,講師您深謀遠慮,小女子佩服佩服,不愧是我們的部長?!?p> 陳墨瞳吐了吐舌頭。
她雖然也玩過帆船,可她不是水手,在那搖搖晃晃的船上根本不可能睡好。
“那你們?nèi)グ?,路上小心點?!?p> 林墨北聳聳肩。
他沒期望今晚就能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在這鎮(zhèn)上找一個住的地方。
他可不是工作狂,每次出差,首先考慮的還是衣食住行,其次才是工作。
……
夜?jié)u漸深了。
陳墨瞳裹緊風衣,感覺氣溫下降得非???,明明上午還有些悶熱,晚上竟然這么冷,讓她不自覺縮緊了脖子。
塞爾瑪看了看她,問:“冷嗎?”
“有點?!敝Z諾嘟囔一聲,“不過沒事,我們還是盡快和葉勝師兄他們匯合吧。”
夜晚的小鎮(zhèn)街道上非??諘?,偶爾能看到幾個匆匆而過的行人,又很快消失。
街道上只有她們兩人的腳步聲。
諾諾忽然笑道:“你說那家伙不會突然跑出來襲擊我們兩個吧?”
塞爾瑪搖頭:“根據(jù)這個人之前的行動規(guī)律,他喜歡在靠近湖邊的地方動手,而且失蹤者基本上都是獨自行動時消失的,可見這個人不愿意冒太大風險,這也是部長讓我們集體分組行動的原因?!?p> 諾諾點點頭。兩人不再閑聊,加快了腳步。很快,她們就來到燈火通明的碼頭,與葉勝匯合。
“羅賓先生,麻煩你再送我們一趟吧。”葉勝站在岸邊,對漁船上的老人說道。
“不去不去,這湖里說不定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最近一直都有人失蹤,現(xiàn)在又沉了船,你是想害死我這個老頭子嗎?”
老人搖頭如撥浪鼓,連連拒絕。
“老樣子,三千美金?!?p> 葉勝伸出手?,F(xiàn)在亞森警長正在湖面上指揮救援船只連夜打撈搜救,沒有多余的汽艇可以給他們使用,而天色已晚,他身邊唯一能用的,也就只有這位獨居在漁船上的老人。
雖然這位叫羅賓的老人看上去是個醉鬼,但卻非常熟悉湖面的情況,而且開船又穩(wěn)又快,是個非常好的船長。
“你確定?”老人偏頭問。
“只要帶我們?nèi)コ链牡胤皆俎D(zhuǎn)一圈,然后和我朋友開來的船匯合就行。”葉勝淡淡道,“羅賓先生,我朋友也有船,他們就快到了,這一趟現(xiàn)金支付。”
“好吧,最好如你所說,這是最后一趟?!绷_賓聳聳肩,用手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fā),“老頭子我年紀大了,可熬不起夜,經(jīng)不起折騰。”
談妥了價錢,葉勝便招呼酒德亞紀、諾諾和塞爾瑪上船。
按照講師的安排,先送諾諾去沉船地點感應一圈,然后再與趕來的摩尼亞赫號匯合。
“陳墨瞳,你覺得部長是個什么樣的人?”
站在甲板上,塞爾瑪問身邊扶著欄桿吹風的諾諾。
“塞爾瑪姐姐,你不是與部長待了一天嘛,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諾諾笑嘻嘻道。
“他……”塞爾瑪沉默了片刻,“很有耐心,很照顧我,還買了不少水果,即便調(diào)查沒有進展,也不生氣不緊張,一直很淡定的樣子?!?p> “你相信這個世界存在天才嗎?”陳墨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覺得講師就是那樣的人,他好像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那種自信,才是他身上最迷人的地方?!?p> “嗯?!比麪柆斈c頭。
她與林墨北接觸的時間不長,以后還有很多機會慢慢了解。
當然,她們離開船艙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葉勝和酒德亞紀兩個人貼在一起秀恩愛的場面太氣人了。
“這船的速度還真挺快。”
諾諾不經(jīng)意間,伸手扶住了帶著斑駁銹跡的欄桿。
月光如同一層白銀,灑在女孩酒紅色的長發(fā)上,隨著涼風飄起,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然而,諾諾臉上原本輕松愉快的表情瞬間消失。
她低頭,望著那截生銹的欄桿,掌心忽然感覺到一股粗糙的摩擦感,像是觸碰到了生銹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