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閣位于鬧市,門前是寬敞的街道,街道南側(cè)是一湖池水。
男人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清秀靈動。
“閣主,您回來了?!迸苏f著把男人迎了進去。
陳三郎跟在身后,走進一個巨大院落,深夜時分,卻能聞見花香。穿過連廊,走進了堂屋正房。里面坐了三個人??匆娔侨诉M來,紛紛起立。
男人坐下后,向大家解釋了帶來的人叫陳三郎,是夜巡時候看見延豐倉兇宅內(nèi)有燈光,就覺不妙,于是沖了進去。妖靈未現(xiàn)身,但妖貓從井內(nèi)出來了。
提到妖貓,長著粗狂面貌的男人突然跳了出來?!澳皇峭ㄍ鬲z的地獄之貓?”
男人說,“尚不能確定,但此貓長期居于兇宅陰暗之處,即便不是地獄之貓,也沾染了鬼怪的陰氣,乃為邪物。”
陳三郎癡癡站著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男人似乎突然想到他一般,向陳三郎介紹起了身邊的人。
男人說這個地方是凌木閣,是區(qū)別于官府“店宅務(wù)”的機構(gòu),一個職責(zé)是為外來租客和購房者提供房源,達成交易。另一職責(zé)是處理兇宅,將常年無人居住,鬼魅魍魎纏身的宅子處理干凈,低價收購,處理干凈后,再低價賣給貧困人家,使得人人有其所。
他是閣主,名叫凌木旗;他指了指長相魁梧的男人,他是鬼眼牟涼弘,他又指了指牟涼弘身邊一襲白衣、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是玉書生秦明。這時開門的女子跳了出來說,“我是機靈鬼凌雪?!?p> 陳三郎起身與眾人一一打了招呼。
凌木旗詳細(xì)描述了當(dāng)晚的情況。牟涼弘一聽便跳了起來,“閣主,讓我去一探究竟吧?!?p> 此時,忽聽外面?zhèn)鱽砣曧憽A枘酒煺f,“事事小心”
并非牟涼弘膽大包天,乃是其武藝高強,一把魂天锏威力驚人。
牟涼弘縱身一躍便從院子里跳到了房頂,疏忽一下,便沒了蹤跡。
牟涼弘在兇宅門前駐足,盡管他知道里面沒有住人,但還是敲門房門,里面安安靜靜,可隔壁的燈卻突然亮了,只見一個身影印在了窗戶上,牟涼弘還未看看清身影形狀,燈又熄了。
納悶中,虛掩的房門開了。他推門而入。他沒看見書童的尸體,只看見了那口井,井蓋合上,他靠近枯井,用手觸摸到了井蓋的冰涼,他意識到那是一個碾盤,所以,沉重?zé)o比,他似乎隱隱可以聽見貓叫的聲音。他抬頭看見房屋的大門緊閉,如果陳三郎是踉蹌沖出堂屋的話,那么堂屋的房門此刻一定是開著的,而此刻房門安然無恙地閉著,說明有人來過。
在推開堂屋房門之前,他從懷中掏出一條黑色絲帶,系在眼睛是上。此刻,他的視野更加清晰了,像在白天,房屋內(nèi)的陳設(shè)全部映入眼簾。
推開房門,他走了進去,一股寒氣襲來。剛一站定,房門頓時關(guān)了起來。他環(huán)顧四周,看見了一個老婦人正在喝茶,一個年輕女子依窗而坐。欲上前搭話,老婦人突然摔調(diào)了手中的杯子,暴躁起來,怒沖沖地向他跑來,牟涼弘一個飛身,躲了過去。老婦人沖過去的方向剛好是年輕女子坐臥的位置,他轉(zhuǎn)身一看,年輕女子變了模樣,青面獠牙,兩眼浸血。手中的白綾像兩把利劍向他飛來。手中的鎮(zhèn)妖锏叮叮玲玲地發(fā)出旋轉(zhuǎn)的聲音,變換成利刃,將白綾斬斷,誰料白綾繼而復(fù)來,老婦人也一并沖了過來,牟涼弘將其中一把鎮(zhèn)妖锏扔出,砸中老婦人胸部,瞬間摔倒,另一把鎮(zhèn)妖锏鎖住白綾,用力一拉,把年輕女子拉到身邊。女子張著嘴就往牟涼弘脖頸咬來,這時,鎮(zhèn)妖锏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刈兓昧诵螒B(tài),像千萬把匕首一般將白綾絞的粉碎,無數(shù)的白綾殘片在空中翻飛,只一下,鎮(zhèn)妖锏割斷了女子的脖頸。老婦人正要沖過來,這時房門被打開。牟涼弘看到外面飛進來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男人,惡狠狠的模樣,只撲向牟涼弘。此時,老婦人已經(jīng)站起了身,一同撲了過來。
牟涼弘以退為進,向后一躍,站在了床幫上,兩位老鬼撲了個空。他欲殺了眼前的兩個鬼怪,但他突然想起此次前來目的是為了弄清楚此兇宅的來歷,想必眼前兩位定知道其中根由,倘若把他們殺了,線索便又?jǐn)嗔?。于是,他撕斷床上的紗幔,變成繩索,先將老婦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又念了經(jīng)咒,咬破手指,點在老婦人額頭之上,老婦人才安靜了下來。
可老頭要兇狠的多了。他力大無比,屋內(nèi)的陳設(shè)被老頭像扔玩具一樣不斷向牟涼弘砸來,遂一一被擋了回去,但還是有種招架不住的感覺。
另外,外面的貓叫聲一聲比一聲凄厲,像要沖出枯井,迎面而來一般。貓爪劃在石壁上發(fā)出的刺刺拉拉的聲音也越來越刺耳。
牟涼弘心中抱怨,這老爺子生前是有多大的怨恨才會變得這么暴戾啊。他已顧不得會不會將老爺子打的魂飛魄散了,只能使出渾身解數(shù)權(quán)利抵擋。終于,鎮(zhèn)妖锏一前一后穿破了老爺子的胸膛,化成了一股黑煙飄散了出去。
這時,貓叫聲停了,貓抓墻壁的摩擦聲也停了。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衫蠇D人卻開始哭了。
牟涼弘說,“我本不想二次傷你們性命。本就是孤魂野鬼,甚是可憐??赡銈儾徽摲终f,上來就打,我只能全力回?fù)?。說吧,你們?yōu)槭裁匆佑诖苏?,不肯離去,說清講明倒還罷了,如若不然,你的下場和他倆一樣?!?p> 老婦人停止了哭泣,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老婦人與老人是老兩口,年輕女鬼是兒媳。老婦人一生未孕,55歲那年,與老伴撿一棄嬰,視作珍寶,靠磨豆腐,供其讀書,將其養(yǎng)大,科舉考試前,老兩口已是耄耋老人,變賣了所有家業(yè),買下了這棟宅子,為其選取了女子為其成婚。原指望考試高中后,衣錦還鄉(xiāng),光耀門楣,卻不想,高中后便變了心腸,攀附高管,另娶嬌妻,拋棄父母,不認(rèn)雙親。為避人口舌,竟派人暗殺他們二老。派來的人心地善良,于心不忍,放了他們?nèi)?,為多?zāi)禍,在園內(nèi)挖了一口井,用于躲藏,誰料,竟觸動了地府的大門,引來惡鬼纏身,疾病交加,他二老雙雙命喪黃泉,兒媳不堪孤老終生,三尺白綾斷了性命。
此宅,乃是一生心血而得,不忍棄之。養(yǎng)子也是半生血汗所養(yǎng),不信會起殺心,為了弄清事實真相,三人盤踞于此處久久不愿離開。墻上那幅畫是兒子趕考前為兒媳所畫,兒媳甚是喜歡,死后便寄存在了畫中。公公一生靠磨豆腐養(yǎng)活了一家人,死后便居廂房,長期與碾盤相伴。
他們痛恨讀書人。讀書人乃忘恩負(fù)義之人。他們在院中聽到陳三郎與弄兒之間的對話,得知買下此宅院的錢是父母從來家東拼西湊而來,目的是為了他能考取功名。他們斷定陳三郎考取后一定會變了心節(jié),忘恩負(fù)義,于是,當(dāng)夜便想殺了他,可偏偏遇見了凌木旗,救了陳三郎。
牟涼弘聽的一陣悲涼。終究還是可憐之人變成了可憐之鬼。
他解開了鎖住老婦人的紗幔,讓老婦人盡快投胎轉(zhuǎn)世。老婦人慢悠悠地又坐了下來,端起茶,似飲非飲,半晌才說,“這是我家,我哪也不去?!?p> 牟涼弘氣的正想再次施展武力,這時房門又響了。他往外一看,竟然空空蕩蕩,但是他聽見了腳步聲。于是,他迅速撕下蒙著眼睛的絲帶,解下來那一刻,差點把他嚇?biāo)?,眼前站著的正是被自己打的魂飛魄散的老爺子。
“不對,老爺子已經(jīng)消失了。眼前這個是人?!?p> 牟涼弘從未見過這么離奇的事情,說話有點結(jié)巴,“你,你是人,是鬼?”
老爺子說,“你把他們都?xì)⒘???p> 牟涼弘聽聲音斷定眼前的這個是人。他說,“惡鬼,應(yīng)該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老爺子又說,“不,還有活的?!?p> 他對著茶杯鞠了一躬,“嫂子,該走了?!?p> 茶杯發(fā)出一聲茶蓋碰撞杯身的聲音,茶杯合上了蓋。
牟涼弘閉上眼睛,向四周看了看。他看見老婦人站起身慢悠悠地上了床。放下殘破的簾子,躺下來一動不動地睡了。
他睜開眼的那一刻,老爺子已經(jīng)走了出去,站在院子的碾盤旁,撫摸著,不斷地嘆著氣。
牟涼弘快速跳出房間問,“你到底是誰?”
老人說,“我叫張寶秀,是這個宅子主人張元秀的弟弟。自從哥哥嫂嫂死后,我一直在西戶居住,一來照看房子,二來希望哥嫂能早日靈魂歸天。原本想昨日來了一個讀書郎,像我侄兒面貌,可慰我哥嫂魂靈,讓他們誤以為兒子回來接他們了,誰料想,哥嫂多年的執(zhí)念已變成積怨,痛恨讀書人到了極致,只一看就認(rèn)出那人不是自己的兒子。我聽見院內(nèi)有動靜,就想起床查看,可聽見嚇人的貓叫人,我又滅了燈,我知道,只要貓叫必死人,說明地獄的門開了,又該有鬼魂進去了。那個書童的靈魂已通過枯井進了地獄?!?p> 牟涼弘想再次沖進去把老婦人殺死。卻被老爺子攔住了,“你已經(jīng)將我哥哥的魂魄打的魂飛魄散,兒媳的魂魄也被你所殺。嫂嫂在陰間活的痛上加痛,此刻的她比再死一次更難受。留她一命,讓她思考思考,如果今夜她能想明白自己的前世今生,愿意放下惡念,轉(zhuǎn)世投胎,你也算積了功德。她也算有了好的去處。倘若不然,明日再來收復(fù)便可?!?p> 牟涼弘聽罷,應(yīng)允了老者的要求。抽身離開。老者跟隨其后,關(guān)了房門。關(guān)門那一刻,又聽見了一聲凄厲的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