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騎上心愛的小三輪
呱呱呱——呱呱呱——
唧唧唧唧唧唧——
汪——汪汪汪——
夜里，許端陽躺在院壩里臨時搭的床上始終無法入睡。
四周并不安靜。青蛙和蟋蟀的叫聲此起彼伏。
偶爾還有幾聲狗叫。
夜色如水，遠山如墨。
一條明亮的銀河掛在夜空。滿天星斗閃閃爍爍。偶爾還有一顆流星劃過，轉瞬即逝。
好多年沒有看到這么清晰明亮的星空了。
許端陽在枕邊摸索。
搞忘了，沒手機。
現(xiàn)在家里實在太窮了。
許端陽算了一下，家里現(xiàn)在種了100多顆橙子樹，平均一棵樹能產80多斤橙子。
一年8000斤，行情好收購價一塊四五左右，一年的收入12000左右。
一斤橙子的種植成本在6毛左右。主要成本是肥料、農藥，還沒算上人工。所以每年的硬性成本是5000多。凈收入不足7000。
這還是行情好橙子收購價高的的時候。
碰上一年價格低，幾毛錢的收購價，成本都收不回來。
許端陽大學的學費一年5000，住宿費一學期500，只能貸款。大學生活費一個月300，一年要3000左右。
現(xiàn)在家里承包的那片荒山，一年也要投入2000左右。還要交特產稅、村里的上繳提留。
這幾年家里一直跟親戚借錢。在鎮(zhèn)上的合作社還借了一筆貸款。
前世這幾筆債都是許端陽工作之后慢慢攢錢幫家里還的。
像許端陽這樣的，大學一畢業(yè)就背負了一大筆債的農村學生，比比皆是。
這也是他們這些小鎮(zhèn)做題家注定的命運。
晚上吃完飯，許端陽剛打開家里那臺17寸的熊貓黑白電視機?？戳艘粫捍ń镜仉娨暸_的新聞，主播還在播報狀元采訪，鐘靈琳還沒進入畫面，就停電了。
村里現(xiàn)在雖然通了電，但是三天兩頭停電。
氣得許端陽罵了幾遍供電所。
這哪像04年啊。
還不如那些小說里面寫的八十年代。
村子實在太閉塞了。
第二天一早，許端陽就搗鼓起家里的一輛二手三輪摩托車。
這輛小三輪比昨天許端陽回村坐的那輛要小很多，是許國強去年夏天花了800多塊錢買的，主要是用來拉一些肥料、水管之類的。
剛買來不久許端陽就學會了。有時候許國強忙不過來，就讓兒子開著去鎮(zhèn)上買東西。
川江縣城很小，巷道多，也有很多拉貨的小三輪。
2004年，道路安全交通法剛發(fā)布。川江這種偏遠山區(qū)的小縣城，還沒有對這種小三輪進行規(guī)范管理。所以也不擔心被抓住罰款的問題。
許端陽打算這幾天開著這輛三輪車進城去。
前世許端陽的公司在一個很大的跨境電商物流園區(qū)里面，也經常開這種三輪車。他還專門花了幾天時間去考了三輪摩托車駕照。
坐公交實在太浪費時間了。一來一去得一整天。
不過這些得經過他老媽李素英同意。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許端陽主動挑起了話題。
“媽，我看你撿了挺多橙子旦旦，大概有多少斤??？”
“可能有個兩三百斤，看上去一大堆，上秤就沒多少?！?p> “有沒有人來收？”
“前幾天來了一個人收，才出五塊五。我們這邊幾家都沒賣。”
“去年賣的多少錢一斤？”
“六塊?！?p> “哦?！痹S端陽假裝不經意的說：“要不，我明天帶進城賣吧。估計能賣貴點?！?p> “你知道哪里收？”
“藥材公司門市收。我知道?！?p> “幾百斤，你怎么弄的走?！?p> “開我們家那個三輪?！?p> “那不行?！崩钏赜⒙犃酥睋u頭。
“怎么不行？到鎮(zhèn)上的路那么爛我都能開?！?p> “你叫你爸爸說?！?p> 許端陽轉頭問正在喝酒的許國強：“爸，你說行不行。”
“到縣城路上大車多，不安全?！?p> 許國強也不同意。
“我們班上明天中午有個聚會。我想早點回來。坐公交要等半天?！痹S端陽換了一個理由。
“那你就去王冠他們家里住一晚上?！崩钏赜⒘ⅠR說道。
“住他們家不方便?！痹S端陽還想爭取一下。
“那就不去了?！崩钏赜⒂肋h把兒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全班都參加，就我一個人不去不好?！痹S端陽繼續(xù)打感情牌，“前天我就沒在王冠他們家住，在網吧椅子上睡了一晚上。不好睡?！?p> 許國強和李素英都不說話。
“鎮(zhèn)上到縣城的路要好得多。到鎮(zhèn)上這條路也有很多大貨車，我開過那么多次，都沒事。”
“縣城人多車多，不像鎮(zhèn)上?！痹S國強開口說道。
“我技術好得很。不會撞到人?！?p> 許端陽信心十足。
他感覺爸媽的態(tài)度已經有一些松動。
到了晚上在院壩里睡覺的時候，許端陽再次提起開三輪車進城的事。
“行嘛。你開慢點，路上看著點。”
最后，在許端陽的幾番勸說之下，兩口子勉強同意了。
“你到了城里打個電話回來。晚上不回來的話也打個電話?！崩钏赜⒉环判牡恼f道。
“嗯。好?！?p> 這時候許端陽家里還沒有固定電話。附近幾十戶村民只有一家開小賣部的裝了一部座機電話。
許端陽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是先讓小賣部的大叔幫忙喊一聲，然后掛斷電話，隔十來分鐘估摸著家里人到了再打第二次。
有時候同學給許端陽打電話也是先打第一次，隔十來分鐘再打第二次。
于是第二天吃過早飯，許端陽就把幾袋曬干的橙子旦旦搬到三輪車后面的貨箱里。
出門之前，他又在家里找到一本畢業(yè)紀念冊。在上面找到鐘靈琳家的座機號抄下來。
之后他騎上三輪車，先往鎮(zhèn)上開去。
李素英站在家旁邊的小土坡上，一直看著紅色小三輪消失在視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