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袋子的陳年舊米以及在米粒之間來來回回爬動的蟲子，目擊者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官員也怔住了，他不可思議地默念了一聲不可能后竟變得不知所措了起來。因?yàn)樗诠ぷ魅藛T熬粥前分明檢查過大米，那些大米雖說是糙米，但也沒有離譜到這種程度。
民眾中一人驚呼道：“里面有蟲子！”
此聲音響起后，眾人看向了碗內(nèi)的米粥，他們一激靈便將粥全部倒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就扔掉了碗。
“我原先還以為這是芝麻呢?！北娙酥杏腥嘶炭值卣f道。
外面的吵鬧聲驚動了臣澈，臣澈從木棚內(nèi)走了出來，他第一眼就見到了滿臉嫌棄的民眾。而民眾們見到了臣澈現(xiàn)身后，他們?nèi)块]上了嘴巴。臣澈看著滿地的白粥，他十分不解并問官員，領(lǐng)粥的這伙人究竟是在吵什么。
面對民眾的無禮行為，臣澈的家臣們十分不高興，明明他們的主人今天親自來為眾人施粥，可民眾卻是這么不敬。家臣們怒視了眾人一眼，他們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無法無天。
臣澈還算是比較開明，家臣們本想質(zhì)問民眾，卻被他給攔了下來。臣澈在詢問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他看向了官員并說道：“把米都拿出來，全部檢查一遍。”
官員照著臣澈的話去做了，工作人員趕忙趕去了大米囤放的地點(diǎn)，因?yàn)槊状鼣?shù)量太多了的緣故，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將工作進(jìn)行下去。官員思來想去后便令大家隨機(jī)搬幾袋米出去。
按照官員的意思，工作人員隨便扛起幾袋米返回到了木棚前。官員想著剛才那袋米應(yīng)該只是個意外，于是胸有成竹地看著工作人員割破了米袋?？上乱幻胨淖孕疟惚滑F(xiàn)實(shí)給擊潰了，眼前的大米依舊是陳米，而且其中同樣也滿是米蟲。
官員愣住了，有些抓狂的他奪過了工作人員手中的小刀，決定親自檢查大米?？呻S后的幾袋大米依舊是同樣的貨色。官員只覺得眼前一晃，他的心臟砰砰直跳，便捂著頭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半步。
“這不可能，怎么會是這樣的？”官員被現(xiàn)實(shí)狠狠地打了臉，他無能狂怒地對工作人員們吼道：“這些爛米是從哪里來的？”
此人說到一半便再次怔住了，他回起了自己的職責(zé)，就是檢查車隊(duì)送來的大米?？扇缃翊竺兹沁@種吃不得的東西，他又該怎么向臣澈交代呢？
想到這里后，官員小心翼翼地瞟了臣澈一眼，在發(fā)覺到自家大人正眉頭緊皺地看著自己后，官員深吸了一口氣，他將小刀還給一旁的工作人員后便解釋道：“大人，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明明第一袋米是好的?！?p> 可臣澈見了剛才的景象，他還怎么可能相信官員的話語。臣澈咳嗽了一聲，他讓民眾們稍安勿躁后就詢問官員，對方口中所說的好米又在哪里。
“好米。。。好米在。。。”官員說著看向了熱氣騰騰的木桶，“剛才都拿去熬粥了?！?p> 順著官員的目光，臣澈走到了木桶前，他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來的長木勺，便在木桶內(nèi)攪拌了起來。米粥破開了米油不斷翻滾著，其最下方的米粒涌到了最上方，在白花花的米粒間，臣澈依稀見到了幾只漂浮著的黑色米蟲。
如果不仔細(xì)看，那米蟲真的還挺像是芝麻的。但臣澈總不能說這就是芝麻吧？或者，他本就可以這樣說？
家臣中的一人看出了臣澈的猶豫，他走到臣澈的身旁對其耳語了兩句，臣澈聽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隨后便對眾人說道：“大家覺得這粥有問題的，大可交回來?！?p> 有蟲子的粥，誰還愿意留著？聽了臣澈的話，所有人都將粥還了回去。而在眾人將粥送還回去后，先前那名給臣澈出謀劃策的家臣便為眾人說道：“我們之后會將這些粥拿去檢查，不出意外的話下午就可以給大家一個說法。你們還有什么問題嗎？”
家臣目視著眼前的眾人，其中本是饑民的人哪會管這些，他們只想吃飯，于是便喊道：“大人們，他們不要，我們要。少了點(diǎn)人，我們分的還能變多咧?！?p> 可饑民們這么一說后，另外那群居民卻不樂意了。他們這些人自以為受過高等教育，出入上等社會，哪能吃得了這種虧，哪怕這“虧”原本就是官府給他們的施舍。
但臣澈在場，居民們也不好說些什么。他們就只是竊竊私語著，“你看這群人，明明是用壞掉的米熬的粥，可他們就像是一群餓死鬼，活該被餓死。”
人群的話語聲雖然小，但家臣們也還是聽得見的。他們質(zhì)問居民們?yōu)楹尾粚⒁庖娞岢鰜恚且低得卣f呢？
“有什么話當(dāng)面講，你們不說出來，我們怎么知道你們想要什么？”
家臣們此話一出，居民們面面相覷了一下，隨后其中膽子較大的幾人便支支吾吾道：“大人們，先前你們也看到了。袋子里可都是陳米和米蟲，哪還用做什么檢查啊？”
家臣們沒想到這幫民眾居然如此不識抬舉，讓他們說他們還真說，早知如此就應(yīng)該先把他們的嘴巴封上，再問他們問題。
可臣澈手底下的家臣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既然能夠走到如今的地位，一個個必定也是能說會道之人。居民們的問題才剛提出，家臣們便想到了應(yīng)對的方法，他們答道：“誰說這是陳米了，我看這米泛黃不過是不小心被撒上的醬油，而之所以有蟲子，你們誰敢說自家的儲藏的米里沒有蟲子？不過是來的路上淋了雨顏色有點(diǎn)難看罷了?！?p> “那么這酸臭又是怎么回事呢？”居民們提出了這個致命的問題。
但家臣早已料到了這點(diǎn)，于是答道：“一定是醋，醋被撒上去了?！?p> 家臣說罷朝著管事的官員使了個眼神，官員會意后便補(bǔ)充道：“對對對，我們怕你們喝粥沒味道便特意準(zhǔn)備了醬油與米醋，一定是有人不小心撒上去了，來人啊，趕緊把熬粥的廚師給叫出來?！?p> 廚師隨即被工作人員帶到了現(xiàn)場，可他就只是露了一面便又被帶了下去。官員對此的解釋是，工作人員去審問廚師去了。
整件事情鬧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小時了，眼見中午已經(jīng)臨近，不少饑腸轆轆的居民為了能早點(diǎn)回家做飯，只能將此事作罷。而繼續(xù)品嘗著白粥的饑民們從事情發(fā)生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較真什么。大部分居民離開后，饑民們依舊排隊(duì)領(lǐng)白粥。除開這些人之外，想要將事情追查到底的就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
那伙較真的人基本也都是城里即將沒落的“大家族”成員。他們本就放棄面子來領(lǐng)粥喝了，遇到了這茬事，他們才不會就此放棄。
“大家族”的人雖說家道中落，但以前的人脈還是剩余了一點(diǎn)的，他們四處打聽后才得知送來東陵城的糧食出自于王城的丞相家。
這伙人那叫一個恨啊，巴倫西亞教會上臺后，皇室早已名存實(shí)亡，更何況巴倫西亞皇室手底下的丞相。家道中落的人都有一個特點(diǎn)，那就是從來不會反省自己身上出現(xiàn)的錯誤。他們只會將自己的失敗歸根于巴倫西亞這個國家，那既然教會不能說，他們就只能將矛頭對準(zhǔn)垮臺的皇室。
堅(jiān)持要檢查大米的人離開了現(xiàn)場，他們一邊走一邊痛罵著巴倫西亞皇室，“如今連賑災(zāi)糧都變成了這副模樣，皇室徹底完了?！倍螅麄儽г沟闹攸c(diǎn)則從皇室身上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例如不是皇室無能的原因，他們怎么又會被埋沒等等。
或許這些人以前都追求過皇室的獎賞，又或許他們曾經(jīng)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得到皇室的重任?？墒沁@狂熱的追求到如今都只會成為壓倒屋子的最后一塊巖石。因?yàn)槲葑訌膬A斜到倒塌的過程中，外力從來不是唯一的因素。
相比起外力，房子對自己更加心狠手辣。當(dāng)曾經(jīng)的信仰垮臺之時，他們便會成為推翻自己信仰的最大力量。他們會將教會當(dāng)作自己的同類，哪怕現(xiàn)實(shí)依舊和從前一樣，教會也如從前的皇室那般壓根就沒有正眼瞧過這伙人，但他們都會向教會低頭，企圖報復(fù)自己從前的信仰。
這便是烏合之眾。
后來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臣澈的家臣對外聲稱陳米就是新米，至于泛黃發(fā)酸不過是被撒上了醬油與米醋。至于蟲子嘛，除了芝麻的原因外，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就是官員為了防止饑民領(lǐng)不到粥，于是就出此下策在米里撒上了沙子，以防吃得起飯的人來搶粥。估計(jì)是人們看錯了，才將沙子當(dāng)作了蟲子。
這通報引起了城內(nèi)眾人的熱烈討論，可當(dāng)大家都差不多要接受這真相時，不知從哪里先起的頭，有人說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隱瞞大米是陳年舊米而撒的謊罷了。隨后也不知道從誰嘴里走漏的消息，陳年大米來自于王城的丞相家。
臣澈沒有管會這一言論，饑民們也沒有管會。施粥的依舊施粥，領(lǐng)粥的依舊領(lǐng)粥。但烏合之眾們不一樣，他們紛紛開始聲討起了丞相，稱一切都是那人的陰謀。董均為了自保，寧愿當(dāng)一個指鹿為馬的奸臣，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
此事件甚至傳到了阿羅特人的耳中，雅后來也得知了此事，“可他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董均是不是奸臣不是嗎？他們也沒有在意過饑民們喝的是否是臭粥。他們只想要宣泄自己的情緒，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正義。殊不知他們并不是“正義”的伙伴，拿著刀的“正義”向來都是不屑與小人為伍的。他們甚至連刀把都算不上?！?p> 最后聲討聲在“正義”的推波助瀾下傳到了巴倫西亞的王城，董均困于壓力，他不得已主動辭去了自己的官職。
“正義”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