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時分,曾衛(wèi)國終于回到了家中,抬手看表,已然是五點多了。一路的奔波勞累,讓他的身軀略顯疲憊,但他顧不上休息,放下行李便開始著手打掃衛(wèi)生、整理床鋪。家中一片寂靜,冰箱里空空如也,宛如一個被遺忘的角落,無奈之下,他只得前往超市采購食材。
好在超市距離不遠,步行不過十分鐘的路程。沿途,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路邊的樹木在秋風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似在低語著歲月的故事。進入超市,他在琳瑯滿目的貨架間穿梭,精心挑選了幾樣新鮮的蔬菜,想著簡單做個青菜,再炒個西蘭花配胡蘿卜,應(yīng)付這一頓簡單的晚飯。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輕柔地灑在大地上,曾衛(wèi)國順路在超市買了些點心,便朝著母親的住處走去。到母親家有三十分鐘的路程。母親居住的屋子,在歲月的侵蝕下,略顯陳舊,墻壁上的斑駁痕跡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他輕輕推開那扇半掩著的門,只見母親正躺在躺椅上,手中緊握著手機,全神貫注地刷著屏幕,那專注的神情讓人不忍打擾。聽到開門聲,母親艱難地撐起身子,轉(zhuǎn)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衛(wèi)國來了,這回怎么這么快?”以往,他總是十天半月才來一趟,這次卻不過短短一個星期。
“檢查完就回來了?!痹l(wèi)國邊說邊走上前,將點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目光落在母親的臉上,關(guān)切地問道,“溫爾雅沒事吧?”母親緊接著問道,眼神中滿是擔憂。
“沒事。”曾衛(wèi)國微微搖頭,輕聲說道。
“來來回回的,這錢都花在路上了,人民醫(yī)院不也能檢查嗎?”母親微微皺起眉頭,話語中滿是心疼。這一趟往返,兩人的路費便花去了五百多元,而作為三甲的人民醫(yī)院,各項檢查設(shè)備齊全,技術(shù)也過硬,可溫爾雅卻始終堅持要去省城檢查。
曾衛(wèi)國心中明白母親的心思,趕忙轉(zhuǎn)移話題:“身體還好么?”
“唉,都是些老毛病了,好也沒個好徹底的時候,死又死不了。有時候這心啊,就感覺慌慌的,跳得厲害。”母親嘆了口氣,手撫著胸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
“做飯還吃得消嗎?”曾衛(wèi)國繼續(xù)問道,目光在屋內(nèi)掃視一圈,只見一切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只是略顯冷清。
“做一個菜還行,要是做兩個,就感覺有些累了?!蹦赣H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那您教老大做啊?!痹l(wèi)國提議道。
“他呀?”母親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不滿的神情,“早上不起床,晚上不睡覺,這晝夜顛倒的。我看啊,等我走了,他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比缃?,母親連早飯都跟著改到了九點鐘,中飯兩點,晚飯七點,只為了遷就老大的作息。
母親嘮嘮叨叨地說著,話語如潺潺流水,綿綿不絕。曾衛(wèi)國靜靜地聽著,偶爾插上幾句,心中滿是對母親的牽掛與擔憂。
“我先回去了,明天要去山頭老家看看?!痹l(wèi)國說道,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去山頭做什么?”母親疑惑地問道,眼中滿是不解。
“在那兒養(yǎng)了幾只兔子。”曾衛(wèi)國笑著解釋道。
提及兔子,母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思緒仿佛飄回到了遙遠的過去。“那時候吃集體大鍋飯,家里不準養(yǎng)雞養(yǎng)鴨。你外婆偷偷養(yǎng)了一對兔子在床底下,白天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割草回來喂。那兔子也機靈,在床底下挖了個洞,后來還生了八個小兔子呢?!蹦赣H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可那笑容中又隱隱透著一絲苦澀。
“唉!”母親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兔子光吃草可不行,生小兔子的時候,得給它們吃泡過的黃豆,這樣才有奶喂小兔子。”
“我養(yǎng)的兔子才三個多月,還早著呢,離生小兔子還早。”曾衛(wèi)國說道,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滿是對兔子的期待。
出發(fā)前,曾衛(wèi)國在家中翻箱倒柜,找出一堆過時許久、早已不穿的衣服,堆放在床上。他拿起一件,看向溫爾雅,問道:“這件要不?”
“不要?!睖貭栄蓬^也不抬,隨口說道。
“這件呢?這根本就沒穿過?!痹l(wèi)國不死心,又拿起一件問道。
“不要?!睖貭栄乓琅f拒絕道。
溫爾雅在那堆衣服上隨意翻了翻,有些不耐煩地說:“都拿走吧,反正也穿不著了?!?p> 溫爾雅理財時,銀行送了一個電飯鍋,曾衛(wèi)國也一并翻了出來。“這個也用不上了,現(xiàn)在都用智能壓力鍋了。”
“拿走吧。”溫爾雅淡淡地說。
曾衛(wèi)國深知,二嬸家里還在用著燒柴火的土灶,衣服也是縫縫補補,滿是補丁。以往,溫爾雅要么把好好的不穿的衣服剪了當抹布,要么就直接塞進樓下的衣服回收箱,從不曾想過這些衣物對他人或許還有用處。
一個星期未曾謀面,小兔子們已然長大了不少,此刻正圍著小明的妻子小梅,歡快地吃著她手中的飼料。其中一只調(diào)皮的兔子,甚至把爪子搭在小梅身上,眼巴巴地望著她,那模樣甚是可愛,惹得小梅咯咯直笑。
“小梅可喜歡這些兔子了,天天都和它們待在一起。這不,她和小明兩個人都搬過來了,就住在樓上。”二嬸笑著說道,臉上的皺紋在笑容的映襯下更深了。
曾衛(wèi)國沿著那吱呀作響的樓梯緩緩上樓,每走一步,樓梯都發(fā)出抗議般的聲響。透過樓板之間的縫隙,他能清晰地看到樓下的兔子們在歡快地嬉戲玩耍。樓上的房間布置極為簡陋,一張老式的柜子靜靜地立在墻角,上面鋪著一條不知多久未曾清洗過的毯子,旁邊還堆著幾床散發(fā)著汗酸和油膩味的泛黃被子,那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不禁皺起眉頭。一張僅有四個腳的簡陋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電飯煲和一個電鍋,旁邊還有尚未清洗的三個碗和兩雙筷子,以及兩個長條凳子,一切都顯得那么寒酸而破舊。桌子下面,放著半袋大米和一堆還帶著泥土味的紅薯,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秋風從開裂的、透著光的板子縫隙中吹進來,帶著絲絲涼意,讓曾衛(wèi)國不禁打了個寒顫。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忙碌地修補著那張破了一個洞的網(wǎng),它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那么渺小而執(zhí)著。
“這地方根本沒法住人??!”曾衛(wèi)國皺著眉頭說道,眼神中滿是心疼。
“他們之前就住這兒,”二嬸說道,眼神中透著一絲無奈,“我們以前也住這,你小時候也在這住過呢?!?p> “怎么也得修補一下。”曾衛(wèi)國喃喃自語道,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吃飯的時候,無論二嬸怎么呼喊,小明和小梅都不愿過來和父母一同用餐,只是默默地待在樓上。曾衛(wèi)國心中覺得奇怪,便夾了幾塊紅燒肉,送了過去。走進房間,他看到電飯煲里煮著的是一半大米一半紅薯,電鍋里正煮著水煮白菜,除此之外,桌上僅有一個瓶子,里面裝著半瓶子鹽,再無其他調(diào)味品。
“你們就這樣吃飯?”曾衛(wèi)國驚訝地問道,眼神中滿是擔憂,“這樣吃會不會營養(yǎng)不良???”
小明和小梅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小梅只是傻傻地露出那泛著黃色的牙齒笑了笑,那笑容中透著一絲質(zhì)樸和純真,卻也讓曾衛(wèi)國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您讓他們每天每個人吃一個雞蛋吧,”曾衛(wèi)國轉(zhuǎn)身對二嬸說道,“沒有蛋白質(zhì)可不行,身體會垮的。”
“雞蛋都攢著賣錢呢,”二叔在一旁說道,“土雞蛋能賣十八塊錢一斤,舍不得吃啊?!?p> “那吃點豆?jié){也行啊?!痹l(wèi)國建議道,眼神中滿是焦急。
“咱們山里人沒那么多講究,”二叔說道,微微嘆了口氣,“以前連地瓜絲都吃不飽,現(xiàn)在能有米飯吃,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聽著二叔的話,曾衛(wèi)國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改善小明和小梅的生活條件。
第二天,曾衛(wèi)國帶著小明來到鎮(zhèn)上,在集市上精心挑選了新鮮的豬肉、雞蛋、黃豆,還有熬油、調(diào)和油和五十斤大米,大包小包地拎了回來。一路上,他不停地叮囑小明,要在飯里加點黃豆,做菜的時候加個雞蛋,再放些熬油和調(diào)和油,這樣營養(yǎng)才能跟得上。
回到家后,曾衛(wèi)國又在網(wǎng)上購買了帶格子的帆布,將那四面透風的板縫仔仔細細地擋住,試圖為小明和小梅營造一個稍微溫暖舒適的居住環(huán)境。接著,他又在菜地里親手種上了韭菜和菠菜,看著那一片新翻的泥土和嫩綠的菜苗,他仿佛看到了未來生活的希望。
在回城之前,曾衛(wèi)國將家中那些舊的、不用的被子和褥子打包好,快遞給了小明,希望這些能在寒冷的季節(jié)為他們帶來一絲溫暖。他深知,生活或許充滿了艱辛,但只要心中有愛,有希望,總能慢慢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