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生活枯燥嗎?
“來,說茄子?!?p> 我看著鏡頭和周圍的同學一起露出了微笑。
我覺得高三的生活并不枯燥。
隨著照相機的一聲咔嚓,我高中三年的時光,伴隨著五月的驕陽與樹蔭斑駁,一同留在了照片上。
分班前的藝術生和體育生也回來了,嚷嚷著要一起拍一張。
“那么再來一張?”
老班看著那些跑來的學生,笑得合不攏嘴。
女生田景跑到張靜身邊坐下,她看著我皺了皺眉,想拉著張靜坐在第一排。
我看了一眼,沒說話。
張靜不肯去,留在了我的身邊。
一張照完,班里活躍的學生跑去和老師們單獨合照,我默默地遠離人群。
我其實很想和他們來一張合影,但是我只是在一旁看著,扮演著旁觀者的角色。
并不是沒有嘗試去爭取,但是一個已經(jīng)習慣變得透明的人,大家眼里也從來不會有他的身影。
我慢慢地遠離人群,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不想打擾他們。
下午特意為我們空出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拍畢業(yè)照和自由活動,這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確實是來之不易。
突然想看看學校的天空,突然想再看看他們。
我往操場的最高處走去,那里的墻角很好的遮掩了我的身影,又給予了我廣闊的視野。
站在高臺上,我看著下面熱鬧的人群,穿著不一樣的班服,有著不一樣的身份,走著相同的流程,臉上是相似的表情。
十七八歲,這是最青澀的年紀,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改變不了,什么都得接受。
我們班學生定制的班服是拼接襯衫,款式和顏色是老班挑的。
女生是粉色的,男生是藍色的,正面繡著相對應性別的卡通人物,反面則是一樣的藝術體青春文學。
回想起英語老師拿到班服的那一刻,臉上十分明顯的無奈神情,不得不說,這套班服真的熱血得……有些過了頭。
憑借這優(yōu)秀的班服,我一眼就能在茫茫操場上找到我們班的那一堆學生。
我默默地看著,似有察覺,我偏了一下視線,便對上了一雙沉靜的眸子。
心有一瞬間的慌亂。
下一秒,我做出了過去無數(shù)次做過的舉動,淡淡地挪開了與他交集的視線,努力地克制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
我想了想高臺墻角處的隱蔽性,果然,這身班服還是太過顯眼了一些。
我走下高臺,慢慢向教學樓走過去,我刻意走得緩慢,我以為這會抑制我的慌張。
然而并沒有。
離開操場,我就開始跑了起來,樓梯上沒人,高一高二的學生在上課,于是我不必費力掩飾自己的狼狽了。
我呼吸急促,空氣灌入鼻腔,似脫了水的魚被人再度放回池塘一般,大口地吸氣。
隨著呼吸逐漸平緩,我慢慢恢復到往日不緊不慢的模樣,坐在位子上靜靜地等著其他人回來。
張文卓坐回位子就掏出了記號筆,嚷嚷著要給我的班服上寫上名字。
我拿出了一個粉紅色的秀麗筆,在齊雯雯的背上寫上了名字,并且畫上了一個十分騷氣的愛心。
齊雯雯給了我一個白眼,然后接過了筆,無視我讓她在我背上也畫一個愛心的友好建議,她簽了個十分瀟灑肆意的名字。
我挨家挨戶地找人要簽名,從第一組,到最后一組,快要到他位子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
他在幫人簽名,安安靜靜的男孩子,十分恬靜的場景,我自覺自己是個不定因素,我不想讓這一點不定因素打破這份美好。
找他簽名,他會簽嗎,他會尷尬嗎,像他這么溫柔的人,一定會給足我的臺階,但他真的愿意嗎。
我不想讓他做出違背意愿的事情,但是我們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交流了,今天照畢業(yè)照,我想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個簽名,只要能要到,也是好的。
我盯著他看,也許是目光太炙熱了,他好似發(fā)覺一般,回看著我,我鼓起了勇氣,厚著臉皮上去討要簽名。
說出口的那一刻我真的十分佩服我自己,我這人愛面子,也很慫,要說我人生十八年里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那么毫無疑問,就是對他告白,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件,問他要簽名。
他接過筆的時候,我人已經(jīng)懵了,我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
我僵硬地在他面前落座,等待著他在我的后背上簽名。他輕輕地落筆,像羽毛輕撫一般,很溫柔,正如他這個人一般。
我覺得后背有些癢,又有些滾燙,但是我覺得我的耳朵和脖子應該更燙,羞的。
我沒給他簽名,準確地來說,我厚著臉皮提議給他簽名,被他婉拒了,我表示理解。
他向來會給人留面子,我懂他是在給我臺階下,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更加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
我摩挲著衣擺,我的后背有我討厭的人的名字,也有我喜歡的人的名字。
今天真的很特別,特別到大家默契一致地丟掉了過往的恩怨,衣服上的每一個名字,都有著不一樣的感情,隨著筆尖落下,一切前塵往事,封塵云煙。
說不觸動是假的,畢業(yè)季,離別季,我們來自五湖四海,我們最終也歸于五湖四海。
盡管我以后的人生里會有許多個三年,但是這個以十八歲結尾,有著這群人陪伴的三年,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齊雯雯摸著衣擺上的寄語,嘴里嘟囔著肉麻,表情十分嫌棄,眼眶卻悄悄地紅了。
我打趣她骨頭都軟了,嘴還是硬的。最終我不負眾望地獲得了齊雯雯的一記白眼,外加一套組合拳。
我摸著手臂在旁邊斯哈,張文卓在我們后面用心地用我的秀麗筆為余躍涂指甲,余躍的十個指頭都被染上了粉色。
我在一旁惋惜,多俊郎的少年郎,要被如此對待,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見齊雯雯在一旁看得用心,張文卓十分好心地問她要不要也試一下做美甲的快樂,并且奉上了其他顏色的秀麗筆。
我在張文卓的擠眉弄眼不停暗示,以及齊雯雯的眼神威脅之中,畏畏縮縮地送上了我的雙手。
鬧劇沖淡了即將離別的愁,帶走了少女眼中的淚水與心中的朦朧。
幸好,我們才十八。
幸好,我們現(xiàn)在都還在一起。
……
我愣愣地看著五個手指甲上面的五個色,出了神。
不得不說——
這凃得真丑。
余躍和張文卓已經(jīng)笑作了一團,齊雯雯威脅我不許擦掉,我凄凄慘慘地端詳著手指,背后炙熱的目光也未曾離開過半分。
就快結束了,我最寶貴的三年,還剩一個月,就要畫上句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