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界蠢蠢欲動,各處都是戰(zhàn)備狀態(tài),玄軒更是在上元城吃了大半月的沙子,四府八營被生生掰碎了,散落在神魔界各處。
如今,石楠回來,隨便找了個由頭,才把眾人聚齊了,就連鳳明珠都出現了。
石楠站在小飯廳外的空地上,看著里面熟悉的眾人——鳳懿重傷未愈,打著繃帶也堵不住嘴,她與王威從小就吵到大,吵上頭更是連掐帶打的,旁邊的瞇瞇眼玄軒就是個看熱鬧的,不僅看熱鬧,還要添油加火。
后面的兩個小輩對此顯然已經麻木,坐在一邊各干各的事,石楠仔細看去,才發(fā)現這二人居然在處理公務。
四府八營對“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詞,是演繹深刻到了骨髓里。上面一個甩手掌柜帶出來的全部都是心有不羈愛自由的,萬萬年都不知道勤勉二字怎么寫,全靠責任兩字往上壓。
現在出了兩個能干的小輩,石楠簡直恨不得落下淚來。
石楠進了小屋,王杰璟第一個起身。
王杰璟恭敬,道:“師父。”
石楠笑著拍拍王杰璟的肩膀。
石楠:“許久不見,有模有樣的了。”
鳳明珠聽到聲音,手明顯僵硬了一瞬,她抬眼復雜的去看石楠。
鳳明珠:“主人....”
石楠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鳳明珠,沒有說什么,更沒有趕人,只是把鳳明珠當成了空氣。
鳳明珠握緊了手中的朱砂筆。
石楠:“好了,你們這一天到晚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苦命鴛鴦呢?!?p> 石楠這不把門的一句話,瞬間被在場大小五對眼睛戳的是如芒在背。
鳳懿嫌棄的直翻白眼。
王威更是活像吞了三斤的大便,
玄軒一邊臭臉的隔開二人,瞇瞇眼滲人的看了石楠好幾眼。
石楠幸幸的摸摸鼻子,干咳了一聲。
石楠:“我說著玩的...”
鳳懿,王威,玄軒:“這是能說著玩的么?。?!”
石楠:“......”現在你們倒是統一了。
白茅進來的時候,石楠才剛剛坐在主位上,空氣里詭異的安靜。
四府八營首腦齊聚,怎么也得有個像樣的茶水招待,平日里這些工作都是王杰璟做的,剛才王杰璟已經去小廚房看過了,那兒不知道閑置了多少年,灰落的有半個手指那么高,里面的東西根本就用不了。石楠根本不會去搞這些東西,白茅顯然知道這點,他朝著石楠后面的小柜子走去,在里面翻了翻。
石楠:“那里什么也沒有,大家將就著喝空氣吧?!?p> 眾人:“......”
石楠說話間,白茅就從小柜子里翻出了幾套茶具,十分精致的裝在木盒里,閃著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石楠:“......”
她眉頭一跳,自己家里她知道,最值錢的八成就是她那張又破又硬的床,是上好的梨花木,當時在天宮的后花園拔過來,聽說要不是她,這顆老樹都要成精了。
至于什么法器,寶物,奢侈品——一概都沒有。但凡有一兩件值錢的玩意,石楠都能拿去換燒雞,一件一只,十分敗家。門口那顆槐樹下的每一只雞骨頭都比黃金還貴。
石楠趁著白茅出去接水煮茶,她眼疾手快的打開白茅剛才翻了半天的柜子。一時金光乍現,把小小的茅草屋照得發(fā)了光。
白茅在外面看著窗戶間,門縫間都是金光的小飯廳,勾起了嘴角。
不知道石楠喜不喜歡他還沒準備好的...聘禮。
那小柜子看的不大,里面卻自帶空間,剛才白茅就開了一個縫,在里面扒拉。石楠這一打開,里面的各色的寶物“轟”的一聲掉出了冰山一角,簡直是把眾人的眼睛按在地上摩擦。
石楠看著已經蔓延到自己腳邊的寶物,眼睛都快抽筋了。
都說龍之一族都愛搜集寶物,白茅這是把他們家祖宗三代收集的都堆在她這了么!當她家是倉庫么!
眾人也被這場面震驚了,大家圍著一地的寶物,挑挑揀揀起來。
王威拿起一個釉青描金的彩色鏤空瓶,此瓶有兩層加以八環(huán)修飾,繪制的是纏織花卉,搖晃間更是有清脆的雨滴聲,讓人想到小雨間的叢林。
王威仔細看了看那瓶子,驚訝,道:“我去,這比天宮長安殿上擺著的還要好吧,那玩意還就是個花瓶,這估計是個什么法器吧。我說尊主,你去哪里打劫了什么人么?你搶了別人的家傳寶,人家不追殺你啊,我說您老消停點吧,咱敵人已經夠多了...”
石楠:“......”
玄軒一臉驚訝的看著里面不起眼的一個半開的卷軸,他睜開瞇瞇眼仔細辨認了下落款,顫抖的扒開其他寶物,打開了仔細端詳。
玄軒:“氣勢凌然,無荒率之筆。這是遷狙的真跡!尊主,你把這幅丹青送給我,條件你隨便開!看在我這么多年為你做牛做馬的份上,你就賞我個恩典把吧,不然我這輩子都無法瞑目的!”
石楠:“.......”一幅畫能把玄軒的眼睛扒開也是厲害了。
鳳懿一句廢話都沒說,瘋狂的撿火屬性的靈石,撿到又好又大的,還對空欣賞兩眼,隨后塞進衣袖里,奈何她裹著繃帶,動作顯得笨拙又可憐。
石楠捂住了臉,對這瘋狂扒拉的三人十分無語,后面兩個小輩顯然也覺得丟臉。
鳳明珠:“阿娘!”
王杰璟:“爹!玄叔叔!”
三人裝聾作啞,不出一刻鐘,他們身后已經各堆了一座寶山。那小柜子就像沒有盡頭一樣,瘋狂的往外吐寶貝。
石楠對著三個不要臉的一人就是一腳。
石楠:“每人最多拿一個,其他給我放回去。不是我的,你們都收斂點?!?p> 王威聽聞傻了:“尊主啊,你是被什么人包養(yǎng)了么!什么人啊...這也太有錢了吧,你別把人放跑了,最好把人收入四府八營,我白虎一族讓他做二當家!”
“出息?!笔Φ溃骸熬褪俏覀兯母藸I的,人家自己就是族長,做個屁二當家,你趕緊麻溜著,把這兒恢復原樣,等會兒人就回來了?!?p> 王威最聽石楠的話,當即“哎”了一聲,收拾了起來,弄了半天才想起來,這說的不就是白茅么!
石楠也蹲下身,一件件的把撒了一地的寶物塞回小柜子里,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驚呼出聲。
那聲音都能把茅草屋的頭掀掉了去。
石楠被三人喊的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撲倒在一眾金光閃閃中。
寶物看著令人身心愉悅,摔在上面,和摔在石頭上也沒什么區(qū)別。
白茅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場景就是——一地的金光中趴著一個腳丫子抽搐的石楠,外面圍著帶著驚恐面具的老年三人組,旁邊站著生無可戀的青年二人組。
老年三人組手里還緊緊抓著寶物三件。
白茅皺眉放下才沏好的茶,快走兩步趕緊上前去扶石楠,期間踩碎了無數至寶。
他臉色十分不好,收集這些可不是要石楠受傷的。
白茅:“子姜,起的來么?”
石楠“漬”了一聲,道:“好像扭到腳了,我也不太清楚,有一點疼...”
石楠耐痛能力一絕,區(qū)區(qū)扭到絕對不是這個反應。
白茅皺眉用力掃開了一地的金光閃閃。他刺目的看著已經沾了血的幾個瓶瓶罐罐,瓶瓶罐罐下是一把閃著冷光的匕首。
白茅:“子姜,這里面放了幾件開了刃的神兵,是我的疏忽,我現在把這些挪開,疼的話一定要喊?!?p> 石楠:“......”她還真不知道疼了要怎么喊,不停的喊疼么?她只看過別人喊疼,好么?這真是太為難她了。
石楠回頭看啦一眼白茅,道:“別廢話,這戳到什么了,你直接給我拔了就行了,一會兒就愈合了?!?p> 說著,石楠翻個身,伸手就要自己去弄。
白茅看都沒看石楠,精準的抓住石楠亂動的胳膊,眼神幽暗,顯然動了火,但他語氣還是慢慢的,十分柔和。
白茅:“別動!子姜,你能不能...安分點——還說我不省心,你才是這發(fā)鳩山上的...小猴子...”
石楠見白茅真的生氣了,想起他昨日還走火入魔了。
她是想都沒想,就直接順毛了。
石楠:“好好好,我不動。心沉丹心,神魂合一。你現在心魂不穩(wěn),切忌動氣...”
此話一出,又是一顆炸彈炸在眾人間,老年組的寶物紛紛落地,五個人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王威最先撿起下巴,道:“老天爺啊,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老牛吃嫩草了吧,你是一時興起還是一時痛快....青龍一族可就這一個獨苗苗了,你玩弄誰別玩弄自家孩子啊...萬一絕后了...你對的起敖姐姐么...你對得起青龍一族的列祖列宗么...就算我們不在乎,你讓底下人怎么想...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萬一下面的人以為你對四族有偏頗...導致內亂了怎么辦...還有魔界...你以后準備金盆洗手當魔后了?我的尊主啊...你怎么就突然干了這豬狗不如的禽獸事了呢!”
石楠瞥了一眼王威黝黑的臉,嫌棄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石楠靠著白茅的雙手,坐在主位。王威就差沒把豬狗不如四個字寫在她腦門上了。
她何嘗沒想過,前些時日,她遺憾沒能早點遇到白茅,這樣她說不定能陪伴他走完神魔短暫的一生。
其實說不定能就是不能。
石楠十分慶幸是現在遇到了白茅,但凡早一點,哪怕是二十萬年,她都會親手斬斷自己這份不合時宜的情愫。
任何生物,都會有堅定不移的某道線,這條線一旦畫下,便是至死方休。倘若一定要改變,大概也只有命運的轉折點才會有一絲機會。
白茅就是在適當的時間里跨過了石楠心中的那道線。
石楠望著低頭捧著自己腳的白茅,說她自私也好,懦弱也好,她石楠不是什么圣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不想塵歸塵,土歸土后,世間也不過是在茶余飯后感嘆一句——哦,石楠,聽說是個蠻厲害的大妖怪。
她也想有個人能不忘記自己,帶著自己的記憶踏遍山河。這個時候白茅出現了,他對她至死不渝,同時她也暗生情愫,一切都好像剛剛好,她還有什么理由不前進一步,
石楠半玩笑半認真道:“以后我如果真的拋棄了這個混賬小子,你們可要幫我好好安慰他啊——最好勸他再找個漂亮的媳婦,至少要比我漂亮,生個一兒半女...哈哈哈,世間怕是沒有比我石子姜還要好看的女子了,他注定看不上別的什么妖魔鬼怪了...”
旁邊的王威還要說什么,被白茅搶了先。
白茅低著頭露出了個心滿意足的笑。
白茅,道:“我從七萬年以前,就注定看不上旁人了——是我先...無可救藥的?!?p> 石楠的角度,看不到白茅的神色,只能看見他如陽光般的笑容,她看著滿地的寶物思考了一會。
石楠:“拿了東西,就不要磨磨唧唧的,有事說事。”
玄軒原本半蹲在白茅的身邊,白茅的神色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玄軒看了眼專注看著白茅的石楠,心中思慮萬千,他并不和王威一樣,腦子缺根筋。他對白茅神色深處的那團黑暗——心知肚明。
此時玄軒眼睛瞇的更加看不見神色。
他一點都不擔心石楠會做什么傷害白茅的事,尊主雖然任性,但是個善良又心軟的大妖怪,她傷害自己都不會傷害身邊人,但白茅在某種情境下,絕對會傷害石楠,
或許并非本意,但人世間的悲劇,有幾個是出自初心的。有些東西是刻在基因里——改不掉的。
玄軒暗自想,道:“下次,找個機會,獨自和尊主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