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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回頭

第六章 人心難測

就不回頭 臣就是不死 4325 2022-06-15 20:11:00

  睡了不知多久,在晚上醒來,卻見母親和陳訓(xùn)坐在地上,不吭不哈,周圍都是呆坐在地上的人,也不生篝火火把,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圍坐在一處看起來還算完整的祠堂內(nèi),偶有人小聲說話,卻聽有老者呵斥,便不再言語。

  在等什么?

  黃知羽口不能言,便轉(zhuǎn)著小腦袋打量四周,黑暗之中,他頭頂書蘆內(nèi)的仙鶴燈火苗大盛,焰色由紅轉(zhuǎn)藍,兩團藍色的火焰撲入他雙目,氣息流轉(zhuǎn)之下,他雙目能清楚地看到這是一個老舊的祠堂,祠堂空間甚大,有十六根朱漆柱子立在中央,周圍癱坐著無數(shù)的人,有人已枕著自己包袱睡去,有人則害怕地左右打量,而祠堂的梁木之上蹲著站著幾十號執(zhí)刀拿劍的武林中人,目光炯炯地盯著祠堂內(nèi)的動靜。

  冷秀感覺到娃兒醒了,便抱起他藏在懷中,壓低嗓子對身側(cè)的陳訓(xùn)道:

  “訓(xùn)哥,你這藥子管用?”

  “嗯,一會兒只管灑在周圍,莫要出藥子圈圈?!?p>  “嗯?!?p>  不知曉他們在說什么,黃知羽只覺得無聊,朝祠堂大門看去,兩團藍光之下竟看透祠堂大門,卻見外面一條昏黃的黯淡光芒正從遠處以之字形朝著這邊快速靠近,半晌后,只聽一聲轟然巨響,祠堂木門炸開,坐在地上的眾人立時炸窩,蜂擁奪路。

  “撒藥!”

  陳訓(xùn)低聲喊了一聲,冷秀立刻捏開手中葫蘆蠟封,灑在身前,一張血盆大口從門外探進來,一嘴尖牙在破洞外的月光反射下泛著銀白色光芒。

  “下網(wǎng)!”

  只聽半空中一人大喝,幾十根火折子盡皆擦亮,火把的光芒將小小的祠堂照地猶如白日,只見祠堂之下、橫梁之上,幾十號武人各持刀槍劍戟,注視著鉆入大洞的碩大蛇頭。

  息黃大蟒,蛇身如牛,力大無窮,刀槍難入,傳聞息黃為一品妖獸魔蛇計千的子嗣,存活百年以上可化為人形,此蟒體態(tài)肥碩,頭大如重型貨車,估計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年的光景,它蠻橫地鉆入祠堂,沖著呆立中央的陳訓(xùn)、冷秀撲來,慌不擇路的百姓被大蟒擠開撂飛,在息黃的視線中,滿屋子的血肉也比不上中間那團血肉中包裹著的藍色光點。

  冷秀連忙抱緊黃知羽,閉目垂首,陳訓(xùn)也抱住她,背對大蟒,大蟒沖到近前,盡然頓住,一股猛烈的毒龍草氣息從那人身上傳來,就像大餐里混入了一坨翔般,大蟒厭惡地一扭頭,放過他們,一口咬住旁邊一個嚇尿在旁的肥胖商賈,七寸一鼓,嘴口大張,只一吸,便把嚎叫著的商賈吞入腹中。

  看著蛇腹鼓起的一個人形小包,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摟住蛇首,八個武人跳將下來,各捏住一角,八根四指粗的鐵釘扎入地中,手中榔頭連番敲擊,三兩下就把網(wǎng)角釘死在地中。

  蛇頭被制,息黃大蟒掙脫不得,那洛無傷抽出左手寶劍,那柄劍在火光下反射出一道青芒,只見他從半空躍下,身形無比飄逸,就像腳踩鵝毛,身似柳絮,輕飄飄地在半空中使了一個劍花,直取大蟒七寸上的一塊鱗片。

  “洛水劍法(殘缺)獲得?!?p>  “蟒步(殘缺)獲得?!?p>  兩聲提示音后,黃知羽頭頂?shù)臅J中顯花出兩本大半白紙的秘籍,秘籍堆在紅褐色的案幾之上,仙鶴燈中藍色的火焰竄起一丈高,無數(shù)黑色的字跡正從那洛無傷身上飄散出來,不斷被搖曳的火焰引入案幾上的書籍中。

  黃知羽連忙睜大了眼睛,深空錯過了那洛無傷的動作,他從冷秀的肩頭探頭望去,卻聽有人在大喊“小心!”,一聲巨響后,祠堂前門的泥墻嘩啦倒塌,蛇尾掃翻墻壁,如鞭子般橫抽過來。

  “洛師兄!”

  “小洛!”

  “洛師弟!”

  “洛大俠!”

  有少女的喊聲,有大漢的喊聲,有蒼老的喊聲,那根蛇尾從三個漢子身上掃過,壯實的三個漢子連呼救都喊不出來,便如利刃過身,斷為兩截,腸肚胃肝灑了一地,手中兵刃也碎裂成片,周遭武人見狀皆倒吸涼氣,紛紛縱越躲避。

  陳訓(xùn)見蛇尾之鋒,連忙抱起冷秀撒腿就跑,退到祠堂那座龕籠后面,探著腦袋看去,只見那洛無傷左手青峰刺入大蟒蛇首七寸,大蟒立刻亂抖一陣,那蛇尾蛇身如同狂舞一般在祠堂中亂掃開來,中者皆死。

  “孽畜!”

  一個花衣少女被蛇身掃中,半邊腦袋磕飛出去,身子軟軟地癱倒在地,洛無傷聽到少女慘叫,心神大震,大喝一聲,右手舉起,泛出青光,一掌拍在劍柄上,那寶劍猶如鐵釘一般鉆透大蟒七寸,只剩劍柄。

  大蟒被寶劍釘在祠堂地上,越發(fā)掙脫不得了,也發(fā)了兇性,尾巴舞得如輪盤一般,掃死周圍掠陣的武人,祠堂之中只剩一個老者,一個大漢重新飛掠回屋梁之上,兩人朝腰間口袋一摸,手中星光閃爍,無數(shù)的暗器被他們?nèi)映鰜泶蛟谏呱砩稀?p>  “漫天星海(殘缺)獲得。”

  可聽那金鐵交鳴之聲,火花四濺之態(tài),好似并沒有給大蟒造成什么實際上的傷害,反而激起了大蟒的兇性,蛇尾展開,掃塌泥墻,老舊的祠堂立時塌了半邊。

  見大蟒還在掙扎,屋梁上的老者抽出腰間寶劍大喝一聲“小洛”,扔向洛無傷,洛無傷接劍,凌空而起,翻滾而下,手中寶劍斬在蛇頭,一劍之下,大蟒發(fā)出高亢的嘶鳴聲,劍身沒入六寸,大蟒掙扎地愈加激烈。

  洛無傷頭頂蒸汽如饅頭開鍋般云霞蒸騰,他雙手聚力再躍而起,握劍斬下,屋梁上的老者和大漢皆面色一驚,卻不言語,只見蛇尾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掃中洛無傷的背部,刺啦一下就卸掉了洛無傷的左手。

  洛無傷被蛇尾掃到地上,神情驚愕地看著前方掉在地上的左手,難以置信地爬起來要去撿起自己的成名左臂,屋梁上的老者和大漢對視一眼,趁著他分神之際,一人一鏢朝著他后背扔去。

  “無情洛水訣(殘缺)獲得?!?p>  “追魂索命鏢(殘缺)獲得?!?p>  “他們怎么.....”

  看著他們的做法,冷秀驚駭?shù)拿傲艘痪?,陳?xùn)連忙捂住她的嘴巴,湊在耳邊說:

  “莫出聲,且跟我走,咱們見了不該見之事,早走早脫身?!?p>  冷秀一驚,原來自己見到了傳說中的殺人奪寶,在徐州的平民貴婦圈子里總是流傳著一些小道消息,尤其是那些令人艷羨的武人之間的齷齪事情更是受人追捧。

  這殺人奪寶歷來都是要清場、屠滅目擊者的,冷秀心下大駭,連忙跟著陳訓(xùn)在擁擠的人群中擠開了一條道,擠入躲在祠堂后院的人堆中,陳訓(xùn)心中也驚惶不已,左手劍洛無傷,永洛派的三代翹楚,永洛八子之首,雍州天地人風(fēng)云譜上排名十八的青年俊彥,竟然,竟然就這樣被人給陰死了嗎?

  不好,這老者和大漢一定會殺盡這里的人,免得有人透露出他們?yōu)榱酥\奪息黃蛇膽而殺害洛無傷的機密!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陳訓(xùn)默不作聲地領(lǐng)著冷秀擠過眾人,一把拖起冷秀讓她翻墻過去,那邊的商人見他們翻墻,忙問:

  “你們要去哪里?”

  “息黃制不住了,自然是逃走!”

  “?。∩钜苟?,你不怕路遇妖獸嗎?”

  陳訓(xùn)已經(jīng)翻了過去,頭也不回地喊道:

  “一個近在眼前,那些遠在天邊,你說不逃?”

  后院眾人一聽,是這個道理,立刻收拾家當(dāng)翻墻而走。陳訓(xùn)和冷秀繞到院側(cè),找到商隊的駿馬,解了韁繩騎了一匹,策馬便朝西奔逃。

  逃了足足兩個時辰,夜幕已深,道上不時有妖獸的蹤跡掠過,駿馬馬腿發(fā)顫,幾次欲奪路而逃,陳訓(xùn)只能狠心從腰間摸出一個瓷瓶,朝著馬嘴里灌了幾??裥牡ぃE馬雙眼充血,發(fā)足狂奔,再無顧忌地順著陳訓(xùn)的指引朝著官道奔去,心驚膽戰(zhàn)地跑出去五里,見前方有一處土木壘筑的小堡子,大小不過三戶人家,堡門前掛了一盞紅燈籠,門上貼了喜字,看來是有結(jié)親大喜。

  陳訓(xùn)連忙下馬,死命拽住韁繩,等到冷秀抱著黃知羽下馬,才一松韁繩,那駿馬一把甩開三人,發(fā)狂地朝著更遠更黑的前路奔去。

  “二兩銀子奉上,還請當(dāng)家的給個方便,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敲了幾下見里面無人應(yīng)答,陳訓(xùn)也是壯著膽子在堡門前尖著嗓子喊道,周圍鬼影憧憧,誰知道什么時候會沖出來一兩只妖獸,那邊起先沒有動靜,一時半刻后,門開了條縫,里面有人小聲問:

  “當(dāng)真二兩?”

  “不敢欺瞞,落難之人,只求一宿?!?p>  “進吧。”

  門拉開了,兩人進去,只見門口打著一盞昏黃的燈籠,一個老頭捏著柴刀,后面領(lǐng)著四個壯勞力,人人持著鐵叉、扁擔(dān),深怕進來的是某個強人,見他和冷秀模樣后,老頭放了一半的心,哪有強人出來做生意還拖家?guī)Э诘?,便關(guān)上了堡門,上了手臂粗細的門閂,又頂了三根頂門杠。

  “多謝老丈!”

  “為何深夜趕路?”

  老頭只是放了一半心,卻沒放下柴刀,陳訓(xùn)連忙奉上二兩大錠,臉色驚惶道:

  “后面出了息黃大蟒,有仕人在斬殺,我等只顧逃命,不敢久留。”

  老頭一驚,手有些顫抖,不過還是接過銀子,小聲道:

  “你卻是好命,息黃大蟒啊,一口吃三人的怪獸!”

  幾個估計是子侄輩的壯勞力也是唏噓不已,息黃大蟒啊,雍州傳說中的妖獸,本地兇獸錄上排名前五十的怪物,格殺賞銀三萬兩,內(nèi)膽視大小另算,鎮(zhèn)子上茶肆酒鋪里說書的先生結(jié)尾都要按照朝廷旨意普及的奇譚怪論,這名號每周都聽一遍,再熟悉不過了。

  “誰說不是呢,有我兩個粗的胖子,一口就吞沒了。”

  陳訓(xùn)伸手比劃著,一臉的市儈狡黠,黃知羽心中比了個滿分,這陳訓(xùn)真是演啥像啥。

  “莫說了,再說一晚別睡了,隨我來,你們且在柴房委屈一晚,明日給你備些干糧,用罷早飯再行上路?!?p>  “謝過老丈,不知老丈高姓?”

  “高姓不敢當(dāng),南湖堡高老農(nóng)而已,這邊請?!?p>  黃知羽趴在母親身上前往柴房,路過馬廄時卻見里面養(yǎng)著四匹大馬、兩頭黃牛、一匹螺子,不由大奇,按著老丈的自稱應(yīng)是農(nóng)戶,可尋常農(nóng)戶家中怎能馴養(yǎng)如此多的牲畜?

  他卻不知,自打威宗武皇帝大肆屠殺百姓,搞的天怒人怨,上天降下神罰,出了妖獸之后,除了州府縣鎮(zhèn)這些防衛(wèi)森嚴,地域相對安全的人們時常步行、乘轎外,其他地方的百姓,皆以馬、驢、騾、牛、駱駝等蓄力代步。

  并非生活富足,實則逼不得已,一日十二個時辰,黑夜白日對半開,絕大多數(shù)妖獸又是晝伏夜出,留給人們的時間本就不多,農(nóng)工商只得半日勞作,若再在行路上浪費若干光陰,那可真就是百業(yè)待廢、萬事休矣。

  官府給農(nóng)戶商人大肆配發(fā)牲口,其意即讓大家抓住白日的寶貴時間,即便是尋常農(nóng)戶家中,也按丁口配劣馬螺子毛驢以作農(nóng)用,當(dāng)然前提是你得繳稅。

  只要你繳稅,就是大漢的好農(nóng)民,你若是繳的多了,官府還幫你修堡子、修水渠、修路,若是成為十里八鄉(xiāng)的繳稅大戶,提個里正村長還在其次,家族后代中可選一二子入官學(xué),走六扇門的路子,直接一步登天成為武士。

  各州府縣鎮(zhèn)更有專門的牲畜官員,皆號司農(nóng)、司商,品級比照本地一把手,專司養(yǎng)殖,各養(yǎng)殖場更是配備重兵及六扇門的好手看顧,這些衙門口已成了從妖獸口中奪取半日光陰的關(guān)鍵所在。

  黃知羽伏在母親身上,近日來修葺時間日漸減少,人說嬰童最善瞌睡,初生時一日要睡大半,可黃知羽卻身上躁動不已,書蘆中的藍色火苗不斷在他身體各處穴位循環(huán),全身猶如有使不完的力氣無處發(fā)泄,但即便如此,身為嬰童,怎么也得有個嬰童模樣,若是人小鬼大,在和平時期尚能獲個神童稱號,現(xiàn)在嘛,天知道會不會被人給宰了下酒。

  世界太兇險,我還是做一名萌萌噠的小孩子算了。

  柴房內(nèi),陳訓(xùn)找來一些干草鋪在角落中,主家給抱來兩床干凈被褥,裹在里面,也算暖和。

  冷秀對黃知羽的母愛他能切身地體會到,而陳訓(xùn),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只能算是善待他們母子,誰又知道這個看似鐵了心要當(dāng)后爹的人會不會突然變卦。

  黃知羽趴在冷秀的身上,感受著母親帶來的溫暖,耳邊是柴房窗外傳來的夜風(fēng)呼嘯之聲,他夜視超凡,能清楚地看清這間柴房的每一個角落,側(cè)目望去,卻見陳訓(xùn)窩在一邊,卻是假寐,眼皮抖動,睫毛微顫,手也卷在袖中,不知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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