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黃知羽突兀地自小床上坐起,雙眼緊閉,眉頭緊鎖,印堂之上的書蘆巨塔內(nèi),仙鶴燈之焰火突然拔高十六丈,來到了五十八丈的恐怖高度,書蘆卻沒跟著長高,五顏六色的火焰自穹頂?shù)构喽?,墜入書蘆中央的胖老頭體中,胖老頭的身軀逐漸脹大,一會兒就變得如同圓球般,繼而炸開,然后血肉在火焰之中聚攏過來,重塑身形,這次重塑之后,胖老頭身形更加堅實,卻依然抵不住不斷涌入的洶洶烈焰,接連炸了三次后,胖老頭睜眼,拔腿就朝書蘆巨塔的那扇小門跑去。
小小的黃知羽坐在床上,只覺得眉心一凸一凹的好似拉扯著腦漿子般生疼,就在書蘆中的胖老頭推開小門之時,他伸手在天靈蓋上一拍,一股黑煙自他后腦風(fēng)池、天柱、啞門三穴鉆出,此黑煙中夾雜著火焰血霧,在陳家不大的小臥室中逐漸成形,一名赤袍老者逐漸立在了黃知羽床前,他面貌慈祥,須發(fā)蒼白,圓潤的臉上有著大鼻頭、瞇瞇眼、厚嘴唇,冬瓜臉型,五官雖然不甚出眾,但端正柔和,配上純白的五綹長髯垂在那圓滾滾的肚子上,竟給人一種隱士高人的錯覺。
老者睜開眼睛,定定地望著坐在床上以手拍額的黃知羽,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伸手去拍了拍黃知羽的肩膀,黃知羽竟然睜開眼睛朝他看來,眼神中全是呆滯與茫然,老者輕聲問:
“你是何人?”
“我是黃知羽,不對,我是陳知羽?!?p> “那我是何人?”
“你是我啊!”
詭異的感覺爬滿黃知羽的背脊,他不知為何,正在做夢,夢中正在被一個紅衣老妖怪追逐,于是他藏入了書蘆巨塔之中,躲在書架后方偷看,卻見那紅衣老妖怪被仙鶴燈內(nèi)烈焰燒死,化作飛飛,然后就是無數(shù)關(guān)于化血神功、血影化身、屠龍掌、誅天三十六劍、香血凝神決、血魔重生術(shù)、十二路翻天腿、斷魂爪、索命指、青云手等十門功法修煉的記憶一股腦地涌進(jìn)他的腦海中,塞得他頭痛欲裂,天靈異動,然后他一巴掌拍下去,自己的意識就鉆進(jìn)入了書蘆中的老者身中,緊接著一手推開書蘆門,夜中知羽見知羽。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看著一臉癡傻模樣的小黃知羽,老黃知羽撓了撓腦后披散的白發(fā),又問道:
“π是什么?”
小黃知羽也學(xué)著撓了撓頭,表情憨憨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p> “你不知道!那勾股定理呢?”
“我不知道?!?p>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接著背......”
小黃知羽一陣抓耳撓腮,最后吞吞吐吐地說:
“.......白毛,白毛,白毛燙開水,可以燉一鍋!”
“我勒個去!”
老黃知羽一臉地鐵老者看手機(jī)的模樣,這尼瑪怕不是個傻子?正準(zhǔn)備測測他到底留了多少智商,卻聽一陣風(fēng)聲襲來,他在小小的房間內(nèi)一個翻轉(zhuǎn)上了房梁,盯著那黑洞洞的外屋,看向窗戶紙上破開了一個小孔。
“嗖!”
又是一枚蚊虛針襲來,老黃連忙翻窗而走,見賊人逃走,陳訓(xùn)連忙扔掉口中的吹管,幾步跑進(jìn)來抱住黃知羽,上下摸了摸,才看向他的臉問:
“可是來逼問你楊尊下落的歹人?”
“不是,他問我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白毛......”
“走,這里不能待了!”
院外隔墻的一處民居樓頂,老黃趴在那里,看著陳訓(xùn)冷秀兩口子鬼鬼祟祟地牽著小黃出來,拔腿就朝著禪院那邊跑去,知會了巡夜的僧人后,便從側(cè)門入了禪院,他一陣無語凝噎,怎么著自己就成替身了。
不一會兒,有白袍僧人領(lǐng)著十二名灰袍僧各持刀槍上門搜查,在發(fā)現(xiàn)蚊虛針的痕跡后,白袍僧人臉色數(shù)遍,已繡帕持針裹上,趕緊帶著灰袍僧們撤退,退入禪院后不到一個時辰,八架拖著床弩的馬車就自城頭那邊過來,部屬在了金剛禪院的墻頭,墻頭巡夜的和尚也多了十倍之?dāng)?shù),全都不敢懈怠,深怕某個藏在暗處的天一教高手出手偷襲。
老黃蹲在墻頭注視著禪院動靜,覺得陳訓(xùn)使了昏招,留下了蚊虛針的手尾,可能會誘發(fā)不好的結(jié)果,便起身落在巷道之中,他身上的長袍由紅變白,頭發(fā)短了一半,臉上覆蓋了一張白色面具,遮住面容后,他大搖大擺地從家的方向朝禪院行去,巷口蹲守的四名灰袍僧見一白袍胖老人從巷內(nèi)走出,三更半夜的身無長物,看服飾又不似平民,身上無御牌,臉上有面具,怎么看都像是天一教的高手啊!
“這位前輩,不要為難我等,貧僧也是受師命在此等候,不算對前輩不敬!”
為首的小組長心里虛跟見到黑貓警長的一只耳般,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躲起來,手中的銅棍戒刀抖得叮當(dāng)作響,卻依然沒有讓開巷口,一副以死護(hù)道的緊張表情。
“老夫只是來看看傳說中的蘇山縣跑瘋子,怎的,就這么不受你們金剛門待見?”
老黃出口,嗓音蒼老陰騭地如同上古妖獸,又似以柴刀刮鋼鋸般刺耳扎心,那小組長被這飽含威脅的話懟的內(nèi)息散亂,想要退又怕門規(guī)責(zé)罰,只能杵在那里默不作聲,臉上已是凄苦乞饒之色。
“阿彌陀佛!”
一身金袍的惠章大師不知何時已立在山門之上,他的那身袈裟上鑲嵌滿了珠寶,頭上更是戴了珠光寶氣的五佛冠,正中一顆鵝蛋大的白珍珠鑲金包裹,手中更是持著一柄包金鑌鐵禪杖,整個人在火把照射下透著一股奢豪之氣。
“老施主若是誠心來看,老衲自當(dāng)大開山門,掃榻灑水拂柳以迎,可老施主卻以偷襲這等下作手段,欲害我佛門子弟,這道理,如何講??!”
“哈哈哈哈~老和尚,你跟老夫講道理,老夫今日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是道理!”
老黃知羽一步躍過四名抱頭鼠竄的巡夜僧,在半空中踩出浮鳥虛渡身法,就在惠章方丈一臉驚疑不定之時,他在空中接連十二指揮出,十二道不算精熟的索命指攪動周圍空氣,如十二發(fā)子彈般射向墻頭的惠章方丈。
惠章見狀一扔手中包金禪杖,雙掌接連揮舞,立時有千百掌影乍現(xiàn)身前,一陣噼噼啪啪的爆響之后,那白袍面具老者已距山門不足三步,惠章方丈大喝一聲:
“看掌!”
一道金剛掌風(fēng)隔空朝著老者飛去,老者不閃不避,右手揮出一掌,兩道金剛掌力在二人跟前炸開,巨大的力量將二人炸飛出去,老者落在山門之外,嗖嗖兩聲破空聲響起,他連忙一個懶驢打滾躲開那兩枚扎入磚地三尺有余的巨弩,起身就朝西方掠去,口中還中氣十足,卻嘶啞難聽地說:
“今日給你們勢大,只能給你們方丈留個念想,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道左相逢,可不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了。”
老黃知羽一口氣飛出去三條街,才在一個烏漆嘛黑的角落站定,他本就無心和金剛門作對,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得罪太死,他那入門級的索命指和圓滿的大金剛掌只用了五成內(nèi)力,想來,方丈大師定能輕松化解。
躲在一處民居拐角,突聞金剛寺菩提禪院內(nèi)鐘聲大作,鼓聲連連,無數(shù)打著火把燈籠的武僧四面八方涌入下院街巷之中,老黃一陣錯愕,見一隊人過來,一步跨出就把領(lǐng)頭的藍(lán)袍僧揪住,那藍(lán)袍僧一臉的苦大仇深突然就變成了驚恐交加,雙腿一軟就跪在了老黃跟前,后方的灰袍僧如鳥獸散,嘴里還嚷著:
“師尊撐住,我們回去叫人!”
“師尊,我們以后會為你報仇的!”
而那被留下來的傳功師傅則淚如雨下,雙掌合十跪地乞求道:
“老仙饒命,老仙饒命啊,小僧只是個二代傳功,遠(yuǎn)不及長老首座們經(jīng)打啊!”
“老夫今日已放了爾等一馬,為何給臉不要,貼臉找揍?”
“老仙,老仙切莫動手,老仙你仙法無敵,剛剛一掌掌斃那金剛門的賊禿掌門,簡直是天人下凡,天威浩蕩,天下第一,天人感應(yīng),天......小的不才,愿即刻還俗拜在老仙門下,日日侍奉老仙,若不棄,小的愿拜老仙為義父.....?!?p> “滾!”
老黃聽得一陣惡心加煩躁,一把甩開這個藍(lán)袍僧,一腳踩在他肩頭飛身而去,那藍(lán)袍僧跪在地上,哭喪著喊:
“踩的好,得老仙一腳,弟子今生受用!”
耳朵豎起仔細(xì)去聽,見周遭沒了動靜,此藍(lán)袍僧才站起來,抹去眼淚,整飭僧袍,鎮(zhèn)定自若地從巷子里躥出,迎頭碰上趕來的和尚,便大呼小叫道:
“老鬼狂妄自大,中了我一招暗器,跑那邊去了?!?p> “好!”
領(lǐng)隊帶人去追,這和尚則急速地朝著禪院方向而去,臉上陰沉地如鍋底黑灰般。
“那老怪物絕非我教中人,身法武藝都透著金剛門的底子,難道,難道是小雷音寺的那幫混賬過來探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