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元年,正月十五。
時值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jié),賈母便讓人在大花廳擺上幾桌酒,又定了一班戲,準(zhǔn)備于晚間舉辦家宴。
自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四,榮國府和寧國府一眾子弟和女眷不是被別人邀請去吃酒,就是邀請別人來吃酒,雖是熱鬧,但賈府眾人始終是沒能聚在一起吃個團(tuán)圓飯,聽聽曲、嘮嘮嗑、打打麻將、摸摸牌。
賈母七十有余,常感嘆古稀之年有今兒個,不一定有明日,所以最喜兒孫聚在膝下,享受天倫之樂。
所以到了十五這日,榮國府和寧國府但凡有約要赴的也都推辭掉了,畢竟在他們眼中,賈母不但是兩府年齡最大的長者,同時也是兩府的定海神針。
從初一到十四,賈珠無疑是最閑的人,因為賈母早先吩咐過讓他好生靜養(yǎng),所以不管是誰院里擺酒都沒請賈珠去,賈珠也落得清閑。
但是李紈就沒這么幸運了,她是榮國府現(xiàn)任大管家,由于賈珠身體的原因,不能在自個院子里擺酒,所以但凡請李紈去的酒宴,李紈都是來者不拒。
先是賈赦、邢夫人擺酒,接著賈珍、尤氏又?jǐn)[酒,其后賈璉、鳳姐又?jǐn)[酒,這主要的三場酒赴完之后,還有榮國府的一眾管家比如周瑞、林之孝等都會擺酒請李紈過去,李紈想做好賈府這個大管家,就必須做到左右逢源,所以能喝是必須具備的生存技能。
李紈忙于赴宴,自然也無暇顧及賈珠,甚至每每李紈喝醉之際,反而是賈珠照顧她,這倒是讓李紈感動不已。
當(dāng)然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賈珠都不是伺候人的料,之所以伺候李紈,那是因為他覺得喝醉酒的李紈別有一番風(fēng)韻。再者說了,替自家媳婦脫衣這件事,豈能讓他人代勞呢!
這一段時間,藥補(bǔ)、食補(bǔ)外加鍛煉,賈珠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昨兒個趁李紈醉酒之際,大著膽子色了一回,同李紈同了房。
子曰:食色性也!
賈珠沒有想到他的身體恢復(fù)比預(yù)計中的要快,賈珠把這一功勞給了六味地黃丸,當(dāng)然很有可能是那些上了年頭的中藥材起了事半功倍的作用,畢竟后世想要找一些有了年頭的野生藥材還是比較困難的。
身體倍兒棒,閑著又沒事,賈珠便開始研究起賈政差人送來的一堆各年各省的考題。
莊子有云:不離于宗,謂之天人,不離于精,謂之神人,不離于真,謂之至人。所以每屆鄉(xiāng)試所出的習(xí)題大都是萬變不離其宗,也就是說,考來考去還是那些東西。
賈珠沒有超強(qiáng)的記憶,但是他融合了原主的記憶。雖然原主這幾年身體不大好,但對四書五經(jīng)的研究并沒有因此而中斷,相反還是精益求精。
當(dāng)然這些成果都被這個來自21世紀(jì)的賈珠給恬不知恥的享用了,他不但享用了他的知識儲備,他還享用了他那溫婉賢淑的妻子,享受著榮國府最頂級的待遇。
不曉得原主若是在天有靈的話會不會氣的吐血,但是既然享用了人家的東西,就必須去努力改變一些東西,最起碼今年八月的鄉(xiāng)試,雖不說拿到解元,但最少也得中舉才是。
所謂鄉(xiāng)試,并不是指由鄉(xiāng)里舉行的考試,而是由省里統(tǒng)一進(jìn)行的考試,只有獲得秀才資格的人才能參加,取中的第一名稱解元,其余稱舉人。
也只有成為舉人,才有資格去參加更高層次的考試,這也是賈珠定下的年終目標(biāo)。所以一連數(shù)日,除了溫習(xí)一下四書五經(jīng)之外,賈珠就是做一些往年的試題,像極了那些考駕照科目一的學(xué)生。
當(dāng)然如果鄉(xiāng)試真的有這么簡單那就好了。
鄉(xiāng)試總共會考三場,第一場試以《論語》文一,《大學(xué)》、《中庸》文一,《孟子》文一,五言八韻詩一首。
第二場,試以五經(jīng)文一。
第三場,試以策問五道。
前面兩場對于賈珠而言難度都不大,畢竟當(dāng)年他可是考取了院試的第三名。但是第三場試以策問五道,對于賈珠而言就稍微有點難度了。
賈珠試著做了一些往年的策問題,本想拿給賈政看,但陡然想起賈政的官位是恩蔭來的,雖然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看書,但說到底沒有經(jīng)受過科舉考試的荼毒,所以給他看了只怕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至于賈政養(yǎng)的那些門客,若果真有才,早就金榜題名了,哪會屈居于他人門下,做一個每月不過二三兩銀子的幕僚。
賈珠本來想著去外頭尋一位德高望重的儒生拜為師傅,但是那些有才名的人往往自負(fù)清高,最看不起的就是像賈珠這樣的靠著祖上余蔭作威作福的勛門子弟。
賈政為人處事低調(diào),且素有賢名,讓他幫自己找一個老師也不是不行,但怕就怕對方不用心教他,只是敷衍了事,那到時候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直到這個時候,賈珠才意識到原主當(dāng)初考中秀才是多么的不容易,更別提賈敬還破天荒的考中了進(jìn)士。
找外人不合適,所以賈珠動了心思,那就是讓賈敬來當(dāng)自己的老師,提點他考取舉人。賈珠本來想著等過了十五,就去城外道觀拜訪賈敬,以求他能指點一二。但沒有想到賈母此番設(shè)宴,賈敬竟然派了道童來說,他要來赴宴。
所以乘著白天的一些功夫,賈珠正忙著多寫幾篇策問,然后好在賈府夜宴的時候,讓賈敬幫忙看看。
夜幕悄然而至,一身翠色小襖的素云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而后看著賈珠說道:“大爺!老爺太太們都已到齊了,大奶奶派人來催你趕緊過去呢!”
賈珠這才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而后從做的七八份策問中,挑了一份自己覺得寫得還可以的折疊好放入袖口而方才離去。
賈珠剛踏出書房的門,抬頭一看,但見一輪明月高掛于夜空中,點點星輝閃爍不停,情不自禁地的贊嘆道:“這十五的月亮真圓?。 ?p> 待賈珠來至大花廳,但見花廳正面搭著戲臺子,幾名身穿戲服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戲子正在唱著不知名的曲子,演著不知名的戲。
花廳中間被一屏風(fēng)隔開,兩側(cè)分別擺著四五桌酒席,左邊時不時傳來男人們叫好的聲音,而右邊則是有婦女嘮嗑聲。
賈珠本想先去女眷那邊給賈母問個安,但剛要走就被眼尖的賈蓉瞧見了,忙上前到了一聲:“珠大爺好!”而后便簇?fù)碇Z珠朝男眷走去。
待來到左邊,賈珠方才發(fā)現(xiàn)一排擺著四五桌,但桌于桌之間都被用屏風(fēng)隔開,想來大家都怕和長輩坐一起會感到拘束,所以才這么設(shè)計的。
賈蓉將賈珠迎到了中間第二桌,只是道了一句:“大爺請進(jìn),我父親、璉二爺?shù)榷荚诶锩娴戎鬆斈兀 ?p> 既來之則安之,賈珠這才走了進(jìn)去,但見為首坐著賈珍、賈瑞、賈瓊等人,賈珍身邊恰好空著一個最利于看戲的位置。
其余幾人一見賈珠來了,忙起身拱手道:“珠大爺安好!”只有賈珍笑著說道:“珠哥兒!你今日可來晚了,該當(dāng)自罰一杯!”
賈璉忽然起身說道:“珍大哥!你莫不是忘了,珠大哥正在將養(yǎng)身體,這酒水可不能沾!”
賈珍忙一拍腦門說道:“喲!我怎么忘記了這茬,這酒,我該罰!”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賈珠并沒有在意,落座后反而自給自斟滿了一杯酒,而后舉杯看著眾人說道:“有勞眾位兄弟掛念,我這身子骨總算是大好了,今日我雖不能陪眾兄弟暢飲,但自罰一杯還是可以的!”
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股濃濃的酒香味傳來,賈珠不由得說道:“好酒!”
前世沒結(jié)婚之前,他曾也是酒場小王子,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喝完酒總是約上佳人一起共赴巫山云雨,雖不是海王但也勝似海王,直到遇到那個讓他這個情場浪子收心的女人。
見賈珠如此,眾人也沒在阻攔,但也沒有人主動敬他酒,畢竟喝個三兩杯沒啥事,但若真把賈珠灌醉了,病又復(fù)發(fā)了,他們可擔(dān)待不起。
恰在此時,賈珠方才分清戲臺上演的赫然是霸王別姬??!靜下心來看了一之后,看到眾人都看到如癡如醉,賈珠方才到了一句:“這里頭有點悶,我去外面走走!”
眾人都被精彩絕倫的戲所吸引,自然也沒注意到他,見此賈珠便徑直的朝中間第一桌走去,剛進(jìn)去,便看清這一桌做的分別是賈敬、賈赦、賈政、賈敕等人。
只不過同其它桌時不時叫好聲不同的是,這一桌靜的多少有點詭異,賈珠忙上前道了一句:“各位叔伯好!”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賈珠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
賈珠離賈政最近,賈政問道賈珠身上一股酒味不由得皺著眉頭說道:“你身子才剛好,怎么就飲酒了?”
賈珠剛想回什么,但見賈赦說道:“今兒個元宵佳節(jié),珠哥兒吃兩盅酒怕啥?我覺得珠哥兒一大老爺們,保不準(zhǔn)就是天天關(guān)在屋里讀書才得病的!”
賈政剛想說什么,但陡然看到還有外人在,便哼了一聲,不在言語。卻不想賈赦自以為占了便宜,又道:“珠哥兒!你這身子骨可比璉兒差遠(yuǎn)了,依我看,你不如同你東府大老爺去城外道觀當(dāng)上一年半載的道士,沒準(zhǔn)這病根兒就給除了!”
賈政頓時瞪大了眼睛,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賈珠卻是笑了笑,道:“正如大老爺所言,我近日正琢磨跟隨大老爺一起去道觀待上一段時間,只是不知大老爺是否愿意收我!”
賈政頓時失色道:“珠兒,你這是......”
看到賈政驚慌失措的樣子,賈赦忽然眉開眼笑,而后朝著一旁老神在在的賈敬說道:“他大爺,珠哥兒執(zhí)意如此,不若你就收下他這個道童吧!”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賈敬陡然睜開雙眼而后用犀利的目光看著賈珠道:“珠哥兒你父母雙親健在,入得哪門子道!”
賈敬的聲音很是嚴(yán)肅,賈珠頓時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忙道:“大老爺,侄兒是想跟隨大老爺去城外道觀居住一些日子。不過不是為了當(dāng)?shù)朗浚侵秲捍蛩銋⒓咏衲甑泥l(xiāng)試,近來一直有一些問題不解,思來想去,也只有大老爺能教侄兒了,這不侄兒還寫了兩篇策論,想請大老爺斧正!”
說著,賈珠便掏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兩卷策論遞給了賈敬,賈敬忙接了過來,而后道:“原來是這樣!”
賈赦一見賈珠所言的竟然是這事,不由得落下了臉,而后冷笑道:“這舉人哪是那么容易考的,珠哥兒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不若再等上幾年再說!”
賈珠并沒有接賈赦的話,而是擺出一副恭敬的模樣等待賈敬的評價。
同樣,賈珠的話也落到了賈政耳朵里,賈政自然知道,若論才學(xué),賈敬甩他好幾條街,本想著用他的關(guān)系給賈珠找個老師,但想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門下的那些幕僚最高的不過也只有秀才的功名,而且跟他交好的那些官員也大都是平級,思來想去倒是也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選。
賈政見此忙朝著賈敬拱手道:“珠哥兒若是能得到大哥指點,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
賈敬廢了一番功夫看完賈珠的文章之后,方才說道:“珠哥兒的這兩篇策論寫得很不錯,想來這幾年身子不大好,還能寫出如此文章,實屬難能可貴。若能得高人指點,考個狀元不一定能成,但這鄉(xiāng)試的解元只怕也能十拿九穩(wěn)!”
賈珠忙喜道:“侄兒肯請大老爺指點迷津!”
賈政也忙道:“還請大哥代我好生教導(dǎo)珠哥兒!”
賈赦見此忙冷著臉說道:“修道之人講究的是不問俗世間的任何事,他大爺平常忙著修仙問道,哪里有空指點你!”
賈珠見此便胸有成竹的說道:“侄兒近日讀《莊子》頗有所誤,道家講究清心寡欲不假,但更講究的是入世修行,若不入世,怎能體會人間喜、怒、哀、樂、貪、嗔、癡、怨、自然也就無法達(dá)到上善若水的境界?!?p> 見賈敬沒有回話,賈珠便又道:“宋朝大儒李昌齡《太上感應(yīng)篇》有言:欲求天仙者,當(dāng)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dāng)立三百善。大老爺教授我知識,它日我金榜題名為官一方,造福千萬百姓,這何嘗不是大老爺?shù)纳乒?.....”
未待賈珠說完,賈敬便打斷道:“珠哥兒說得沒有錯,入世即修行,況且你又是我賈府子弟。教授你可以,但我一入道之人不方便收你世俗之人為徒,且我向來喜歡清靜,這樣,你每月去我那住上三兩日,我教授你一些應(yīng)試的技巧即可!”
賈珠高興的回道:“多謝大老爺!”
賈政也是連聲道謝,頻頻舉杯,只有賈赦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不知又在醞釀什么陰謀詭計。
作者:今天發(fā)的有點晚,兩章合二為一,此外非常感謝捉蟲的書迷朋友!
煙花若水
六味地黃丸是不是該給我打點廣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