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元年,三月二十八。
春風細雨潤如酥,正是一年好春光,秦家有女初長成,濃妝艷抹待出嫁。
忽如一夜春風起,秦家院落內(nèi),地上灑滿了紅杏樹上的花瓣,似乎在為即將出嫁的秦家小姐送行,又似乎在為秦家小姐嫁給別人為妾感到不平。
閨房內(nèi),一身粉色繡花嫁衣的秦可卿正在兩名本家侄女的幫助下精施粉黛,雖說嫁給人當妾,但由于是嫁到榮國府,給聲名鵲起的賈珠為妾。
因此沒人會看不起秦可卿,也沒人會嘲笑她,畢竟這諾大的長安城之內(nèi),想自降身份給賈珠做妾侍的人可是比比皆是。
特別是當賈珠作的那首采桑子流傳出來以后,不知多少閨中癡兒女朝思暮想,心心愿能陪在這名文采斐然的公子身邊,哪怕當一個小小的婢女也心滿意足。
前些日子,王夫人派人送來的聘禮折合白銀一千余兩,這其中賈母出了八百兩,剩下的幾百兩銀子都是王夫人出的,畢竟賈珠納的第一個妾侍,所以還是稍微重視了一點。
賈家給的聘禮很豐厚,再加上秦業(yè)在工部得到了重用,因此秦家一改先前的窘迫,成為了附近普通百姓之家羨慕的對象。
秦業(yè)本來是想給秦可卿買一個丫鬟當作貼身丫鬟一起嫁入賈府,但是本家的兄弟聽說之后,紛紛自薦家里的女兒或者孫女給秦可卿當貼身丫鬟,還說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和秦可卿是一條心。
秦業(yè)覺得也是這個理,因此將此事和秦可卿一說,不曾想在秦可卿的一番勸說之下,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來秦可卿認為秦業(yè)當年抱養(yǎng)她的時候,年齡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本家的侄女幾乎全都出嫁了,眼下若是要選貼身丫鬟,就只能從侄孫女當中選。如此一來就成了姑侄同嫁,若是傳了出去不好聽,有損秦家門風。
?。ü弥锻抟蝗耸窍惹刂笆⑿械娘L俗,出嫁后,兩人之間稱呼不變,但生的孩子卻是兄弟姐妹相稱。)
再者最重要的一點,若是秦可卿帶貼身丫鬟入府,那么先前在李紈面前傳達的善意就等同于白費了。加上秦可卿是養(yǎng)女,同秦業(yè)本家女眷來往并不多,對那些小她一輩的侄女也沒什么太深的印象,因此秦可卿是不想帶丫鬟入榮國府的。
所以秦可卿的意思是,我就這么孤身一人嫁入榮國府給賈珠做妾,至于身邊配什么使喚丫鬟,完全由李紈這個正妻做主,也算是間接表達了她的善意。
閨房內(nèi),梳洗打扮完成之后的秦可卿宛如一朵盛開的海棠花,艷美高雅、嬌艷動人。兩名替秦可卿梳洗打扮的妙齡女子不由得稱贊道:“秦姑姑真漂亮!”
看著銅鏡里面的妝容,秦可卿很是滿意,笑靨如花的說道:“不用羨慕,你們將來也是會有這一天的?!?p> 話剛落,但見一中年婦人從外邊走了進來,秦可卿忙起身道:“三嫂!”
這名中年婦人是秦可卿本家的一位姓趙的堂嫂,也是同秦可卿感情最深的一位堂嫂,秦可卿剛抱養(yǎng)過來的時候,還吃過幾天這位堂嫂的奶,因此秦可卿對這位堂嫂很是尊重。
但見趙氏人先是說了幾句夸贊秦可卿的話,而后朝著兩名侄女笑道:“你們先出去等候一會,我同可卿說點私事!”
待兩女走出去之后,趙氏拉著秦可卿的手一起坐到床邊,拉著秦可卿的手說道:“可卿!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嫁入榮國府,雖說是為妾,但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外面都傳這位榮國府的姑爺,才學、品性都是萬里挑一的,爭著搶著給他當小妾的可不在少數(shù),能嫁給他當小妾,那也是你前世修來的福緣,是別人爭也爭不來的?!?p> 趙氏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對了!我這還有東西要給你!”
說著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大荷包,而后從里面取出一疊小人畫,將其分散擺在床上。秦可卿定睛一看,但見上面畫的赫然是栩栩如生的男女交歡圖,也就是春宮圖。
秦可卿羞得不由得面紅耳赤,忙嬌嗔道:“三嫂!你這是干什么?”
趙氏忙笑道:“人倫大禮,男歡女愛有甚好害羞的,這姑爺將來肯定是要做大官的,這小妾自然不會少。糙話說得好,鐵打的正妻,流水的小妾。正妻咱不要去惹,但在男女這點事上,你若是不主動一點,那等到姑爺身邊的妾侍多了起來,那還能有你的位置,所以這些畫你沒事的時候要多看,多學習!而且我跟你講,這女人第一次......”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外頭陡然響起管家的催促聲:“小姐!榮國府的轎子已經(jīng)到了,說是吉時已道,請小姐趕緊登轎!”
趙氏趕忙將擺在床上的小人畫收好,然后放在秦可卿陪嫁的一個大木箱子里,并且再三叮囑她一定要妥善保管,沒事的時候多看看,方才替秦可卿蓋上紅蓋頭,然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待秦可卿來至大堂,朝著秦業(yè)跪拜道:“爹爹!女兒即將出嫁,日后不能侍候在爹爹身邊,還望爹爹多多保重身體!”
說著說著,不由得泣不成聲,一旁眾婦人趕忙上前來勸慰。
秦可卿雖是養(yǎng)女,但秦業(yè)是把她當親生女兒來對待的,因此心中難免也有些不舍,但不管怎么說,養(yǎng)女兒的人家終有這么一天。
因此秦業(yè)便強忍住眼中的淚花,而后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蓛?,你且放心去吧!”
秦可卿忙哽咽道:“女兒拜別爹爹!”
雖說只是納個妾,但畢竟榮國府是權貴之家,因此雖然外頭只有一頂二人抬的小花轎,但是丫鬟婆子小廝卻是來了一二十人。
秦可卿在兩名嫂嫂的攙扶之下,來到門外,自有兩名丫鬟上前攙扶秦可卿入嬌,透過紅蓋頭,秦可卿不舍的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方才登上小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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