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在店里做些雜活，客人多了便燒酒端菜，客人少了便擦桌掃地。
以前老賈日夜奔波，家事都是小真操心，挑不起大桶水就挑小桶，做不了重活就去做臟活，幾年下來，手腳也算麻利，不似同齡公子般孱弱。
小真知道，自己要是以后不想累死在路上，不想落一身病，就必須得識字，得會算賬，這樣日后才有可能過的輕松。
李掌柜跟他兒子都有些學問，家里雖藏書不多，但也夠給人啟蒙。
說起來，小真早就到了讀書的年齡了，只是之前老賈沒錢送他去學堂。小真也不在意，他自小與老賈二人相依為命，讀書這種事，離他有些遙遠。
店里幾個少年閑暇時會打鬧，有時也會請李掌柜講幾個字，講幾個典故，老人家?guī)缀鯊牟煌妻o，從上古時代仙神降福講到當今幾大盛世王朝，從極偏之地的眾妖之淵講到不知其蹤的幽冥鬼府。
涉獵極廣，又淺嘗輒止，畢竟無盡歲月流逝，哪怕是天光石也早變成蜂窩煤了。
天地何其廣闊，單以東南西北根本不足以描述，誤差甚大。若是以仙家法典當中所提到的宇宙方位來描述，其中所涉及的秘密卻又不是凡人所能知曉的。
歲月如水，即便是磐石般堅固的生命，也會留下被沖刷的痕跡。
小真已經比李掌柜高許多了，前兩年小真只能做些雜事，給人打下手，這段時間他已經能獨自處理店里諸多事宜。
李掌柜又包下了一家店，小李掌柜自己一個人難以維持。他本就性情樸實，不善辭令，年紀比小真大不了多少，兩家店離得又遠，任命新掌柜一事便成了當務之急。
新掌柜一事對于李掌柜一家事關重大，這個掌柜自然落不到小真頭上，李掌柜早年喪妻，膝下只有李應一子，只得從店里相處多年的幾人中選。
不是不能花錢聘請年歲更大，更有經驗，更有學識的人，只是終究是外人，不夠了解。
恰好跟隨李掌柜多年的二把手性格沉穩(wěn)，做事穩(wěn)重可靠。雖說少了些學識，但有自己指揮店內大致事宜，完全可以應付的來。
小真，王興，劉文，張源啟幾人自小跟隨李掌柜，這次也與新掌柜一同被調去新店。
小真這些年讀了不少書，也跟著賬房學過算賬，這次前去便做了賬房，幾人各自有事做。
因為是新店，開門大吉會有很多事要做，之后就會輕松很長一段時間。
小真常聽李掌柜講些仙神賜福人間的故事，不免對此有些期待，他想著忙完這一陣子便可以讀些古書，打聽打聽仙神之事。
說來也巧，人仙之國本名齊國，雖然號稱曾有祖仙降臨，但百余年來真仙絕跡，更別提祖仙。
這個說法逐漸站不住腳，面對周邊國家的小規(guī)模挑釁和沖突也不予應對，引得不少國家和勢力蠢蠢欲動，形勢有些危險。
一國之中，有平民，有官兵，有豪紳，有貴族，有國主。世界無比廣闊，不提齊國，單是像齊國連同周邊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所處的適宜多數人族居住的疆域都難以數清，或許不止億萬。
這樣看來，一個人，乃至一個國家，在這個世界上都如同沙塵之于瀚海般渺小。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有一種生靈不甘被局限于一隅之地，他們將技術發(fā)展到極致，將能源利用到極致。
終有一天，他們在自己身體里發(fā)現了一種奇異的，用任何儀器都難以檢測到的物質，一種曾經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物質——精氣。
所謂精氣，便是任何生靈從誕生直至死亡都脫不開的一種“氣”，他們借著這種精氣，聚攏了另一種更加令人難以理解的力量——靈氣。
萬物生于世間，皆脫不開靈氣，只要一絲純粹的靈氣便足以令一域生命興盛。
在他們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對生物屬性，對物質構成，對天地規(guī)則都有了非常深刻的認知，一切的一切構成了一套成熟完整的體系，萬事萬物都存在于這個體系之中。
而靈氣的存在打破了他們的認知。甚至利用靈氣進行研究之后，發(fā)現這種力量似乎是獨立于體系之外的。
他們認為萬事萬物都由粒子組成，而在他們所能觀察，認知到的最小尺度之下，靈氣仍然是渾然一體，它不會被任何力場，磁場，或是什么容器所容納或約束，只是存在于它應該存在的地方——盡管這種存在方式不能被已有的知識解釋。
靈氣的能量層次似乎遠高于他們所能接觸到的很多能源，只需消耗極少的一部分，便可以釋放出令人心悸的能量。
這種力量似乎亙古存在，明明無法被理解，無法被約束，卻又會被“精氣”引導，一旦納入自身，生命的層次似乎就會打破一個桎梏，走向了難以言喻的更高層。
對于這種生命，這種存在的記載并不罕見，可是也只是到此為止了。那種生靈最后的結局無人知曉，記載此事的古人究竟從何得知的也是無從考證。
所謂的“粒子”“力場”，也只有層次極高的幾個國家有相關解釋，齊國雖是人仙之國，層次還是低了些。
“現在局勢這個樣子，萬一打起仗來，不知道咱會不會被拉去充軍?！?p> 王興常出門，對各種趣事都有耳聞，此次聽聞齊國東方與康元國起了爭端，不免憂心忡忡。
張源啟將手中掃帚擱下，靠在柜臺上感慨道：“李掌柜說過，百年前齊國有仙人坐鎮(zhèn)，康元國這幾個國家年年都得來拜見仙人。”
小真收起賬本，接過劉文端來的湯面，坐在椅子上大口吃起來，一邊道：“兵來將擋，若是康元國真把齊國打下來了，咱也好不到哪里去。要真是征軍，咱就去唄，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興點頭，神色卻不見好看，他本就有些怕事，這樣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
新掌柜本名周蒙，他見王興面帶憂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出言慰藉道：“無妨，齊國雖不見仙人，但仙門作為仙人門派，總歸不會對齊國置之不理?！?p> 接過湯面，張源啟也同樣安慰道：“這個康元國肯定顧及仙門，不敢真的出手，最多也就是謀些好處，再者，過不了幾天，仙門就該招收弟子了，咱有天賦的就去修煉，沒天賦的看看有沒有機會留在里面當個役人，也算是一飛沖天了?！?p> 仙門名為歸云宗，每隔十年左右招收一次弟子，主要從齊國各大城鎮(zhèn)和皇族中選擇，也會去康元國之類的國家招收一些。
看似范圍很大，實則篩選標準非常嚴格，雖說每個生命體內都有精氣，但精氣多少，強弱都是由天賦決定的。
天賦越是強大的生物，體內的精氣就越是強大，越是厚重，所能牽引的靈氣也越多，未來可能達成的成就也越高。
精氣也在一定程度上跟生物的體積有關。越是體積龐大，肉身強橫的種族，先天精氣就相較于其他種族更多一些。
當然后天的培養(yǎng)也可以增加精氣的質量，但影響甚微。
精氣可以蘊養(yǎng)肉身，使得生物的身體更加強大，經脈更加堅韌。但有趣的是，靈氣被引入體內之后，對精氣的反哺并不很大。
不知為何，從上古時代至今，靈氣在天地中的含量一直在增加，從前一域之中可能只有幾縷，幾絲靈氣，增加到足以孕育出靈氣化雨的洞天福地，之后才趨于平穩(wěn)。
店內幾人隨意的聊著，忽然聽見哐啷一聲，早已關上的店門被人撞開，還能聽見幾聲低俗的咒罵。
為首之人面容黝黑，身著皮甲，腰挎長刀，剛進門就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身后幾人或刀或槍，均是帶著兵器，裹挾著汗臭與馬臭的空氣被夾帶進酒鋪，壞了店里寧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