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
《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歌的難度不高,相比先前的《天空驕陽》要簡單了許多,但想讓這群孩子們在一個晚上的時間便掌握還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好在還有一個月的功夫。
排練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九點,平時這個點孩子們早已睡了,興奮頭過了之后,此時都顯得有些困頓,四仰八叉地倒在教室里,甚至有孩子已經(jīng)睡了起來。
“怎么送?”
學(xué)校在村子的正中心,這意味著兩邊住的都有學(xué)生,想要一次性送完的話就得分兩批。
陸安南倒是無所謂,但卞卿與孫小川晚上認(rèn)不太清路。
“我跟小川一組,小南你跟卞老師一組,分頭送他們回去?!?p> 此時三奶奶提著手電筒走來,不由分說地安排道。
陸安南與卞卿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點頭道:“我沒意見?!?p> 孫小川偷笑一聲,但在三奶奶越發(fā)嚴(yán)肅的面孔下恭敬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也沒意見?!?p> 三奶奶總給他一種過世奶奶的熟悉感,既讓他下意識親近,又對她敬畏。
“路上要聽三奶奶還有孫老師的話,不許亂跑?!?p> 臨行前,陸安南挨個對著孩子們囑咐道。
“知道了?!?p> 孩子們困得不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回應(yīng)。
等三奶奶一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陸安南這才抱起睡著的袁木,與卞卿對視一眼后說道:“咱們也走吧。”
青山村雖然貧困,但是面積很廣,村民們星星落落地居住在各處。
等陸安南二人將最后一位孩子送回家時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
城里的十點可能夜生活還沒開始,但在信號都沒有全覆蓋的青山村里,絕大多數(shù)的家庭在這個點早已熟睡。
面色黝黑的中年婦女伸手接過熟睡的孩子,臉上閃過一絲心疼,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還是覺得他們那個合唱搞到太晚了。
不單單是他一家,之前也有幾戶隱約表露出不滿。
先前雖說要練什么合唱,但沒說要搞到這么晚啊。
大夏天熱得要死,還要等孩子回來才能睡覺,點燈浪費電,不點燈又容易困,第二天一早還要干活呢,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卞卿好幾次想要解釋說是為了保住學(xué)校,但都被陸安南拉住了。
返程的路上,卞卿詢問他為什么攔住自己。
陸安南回道:“頗有怨言的都是原本就不想讓孩子讀書的那幾家,要不是我擅長講道理,這幾個孩子壓根就沒有讀書的機會,你告訴人家合唱關(guān)系到學(xué)校的未來,但人家根本不在乎,甚至巴不得學(xué)校被關(guān)停。”
卞卿有些不解:“不讀書,孩子將來干什么?”
“打工唄?!标懓材闲α艘宦?,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塞在嘴里,含含糊糊道:“你剛剛有沒有發(fā)現(xiàn)接孩子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母親與老人,這是因為他們的丈夫都在外地打工,工資雖然算不上高,但也比務(wù)農(nóng)高太多了,甚至不比那些正經(jīng)讀了大學(xué)畢業(yè)的本科生工資低,所以在他們看來,讀書的作用沒有那么大,反正都是打工,早點打工還能早幾年賺錢?!?p> 卞卿倒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很多事情不是不懂,而是一時間沒想到,陸安南一點她便透了。
她嘆了口氣,問道:“陸老師,在你看來,對于山村的孩子們來說,到底是打工好還是讀書好?”
“各有優(yōu)劣吧,但有一點在我看來是打工比不過讀書的?!?p> “是什么?”
“讀書更大可能改變一個家庭的階級,而打工者想要改變階級就太難了,絕大部分打工者在年老時還是要返回家鄉(xiāng),看著他的孩子延續(xù)自己的老路?!?p> 話題說到這里有些沉重了,卞卿怔了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此時悠揚的小曲傳來。
卞卿轉(zhuǎn)過頭,見到陸安南雙手捏著葉子放在嘴前,旋律便是從他的口中傳出。
“這是什么曲子?”
“月光下的鳳尾竹。”
“你寫的曲子嗎?”
“當(dāng)然不是,是老校長寫的,用葫蘆絲演奏最合適,葉子的話勉強夠用吧?!?p> 卞卿哦了一聲,旋即饒有興趣地問道:“能教我嗎?”
“你是指這首曲子還是說吹葉子?”
“吹葉子。”
卞卿笑道:“我小時候見人吹過,但是怎么也學(xué)不會?!?p> “可能是你葉子選的不好?!?p> “應(yīng)該怎么選?”
“也沒那么多講究,首先要有柔韌度,其次表面要平整,最好有些圓弧?!?p> 卞卿來了興趣,繼續(xù)問道:“然后呢?該怎么吹?!?p> 陸安南被猛地一問,第一時間還真想不到該怎么跟她描述,腦海中回憶了片刻后,說道:“首先雙手食指拇指各捏住葉片的首尾兩端,注意這里大拇指要向上微微傾斜,然后含住葉片上部對準(zhǔn)上唇縫隙,這時候用中指將葉片壓在下嘴唇,確保你待會吹氣的時候下面不要漏氣,這個時候你再吹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p> 卞卿真沒想到陸安南能說的這么細(xì)節(jié),頓時想要親自嘗試一番。
于是拿著手電筒跑到路邊開始摘起葉子。
“這片可以嗎?”
她猛然轉(zhuǎn)頭,速度太快,以至于頭發(fā)直接甩到了陸安南的臉上。
但她并沒有察覺,興致盎然地問道。
“太扁了,換這個試試。”
陸安南抬起頭,摘下一片樹葉擦干凈后遞給卞卿。
卞卿接過之后,剛將樹葉放到唇邊,便動作一頓,不好意思地問道:“然后怎么弄來著?”
“雙手這樣捏葉子?!?p> 陸安南給她做了個展示。
“這樣嗎?”
“不對,你手指這樣放。”
卞卿又試了幾次,還是不太對。
“手給我。”
陸安南搖了搖頭,走到卞卿身后,雙臂穿過她的脖子,抓住她的雙手。
卞卿的身體一顫,肌肉變得僵硬。
“這樣?!?p> 陸安南捏著卞卿的手指將葉子放在她的唇邊。
“你吹一下試試?!?p> 卞卿先是沒有反應(yīng),片刻之后突然轉(zhuǎn)身,踮起腳尖,雙手環(huán)住陸安南的脖子,好似蜻蜓點水般吻了上去。
噗通兩聲,手電筒掉落在地,月光下兩人面面相覷。
就在卞卿想要后退時,腰部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便閉上眼睛下意識迎合著陸安南的吻。
...
“他倆怎么還沒回來?”
三奶奶家門口,孫小川望著學(xué)校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沒有燈光。
“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他有些擔(dān)心,想要沿路找過去。
可還沒等他出發(fā)便被三奶奶喝止:“不許去?!?p> “哦?!?p> 就在孫小川耷拉著腦袋返回房間時,魔都某間出租屋內(nèi),一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正雙手掩面,肩膀止不住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