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玄鐵子師兄?”楊柒瀟一臉饒有興趣的樣子。
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要想盡快拿到一兩銀子,沐子衿也只能求助師父讓她來武當(dāng)尋的這位師兄了。等等,師兄?
玄鐵子既是她師父的師兄,也是楊柒瀟的師兄,那么楊柒瀟和李老頭兒到底誰更老?
她仔細(xì)端詳楊柒瀟的臉。他的容貌大約弱冠年紀(jì),平心而論長得相當(dāng)好看。她曾聽說道家修煉到一定境界可以返老還童,難道他年紀(jì)其實(shí)很大,只是臉長得年輕?如此想著,她又忍不住多瞧了幾眼,正在她努力在他臉上尋找蛛絲馬跡的時候,他突然咳嗽起來。
沐子衿見狀趕緊上前攙扶,一邊幫他捶背,一邊在心中確認(rèn)了自己的推測:畢竟他也到了李老頭兒的年紀(jì),咳成這樣也屬正常。
楊柒瀟向后退開一步,氣還沒喘勻就解釋道,“我因?yàn)樾r候上山被武當(dāng)掌門收為徒弟,所以輩分比很多先上山的前輩高。咱們年齡差不多,你可以叫我名字?!?p> “楊……道長?!便遄玉聘杏X叫名字還是別扭,“等我找到玄鐵子,就還你錢?!?p> “你確定?”
“我確定!”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不行也得行!“你只要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他就行了?!?p> “要想見玄鐵子師有兩條路。一條近路,要經(jīng)過我?guī)煾杆诘奶熘?,另一條遠(yuǎn)路,要經(jīng)過游人眾多的白馬峰。”
“那自然選近路。”
“近幾日武當(dāng)山上天有異象。”楊柒瀟向前踱了幾步,煞有介事地說道,“進(jìn)入寒冬季節(jié)后天干物燥,云雨雷電天氣本來十分罕見,但天柱峰上的金頂近日卻被幾道劃破長空的閃電擊中,就連萼州城里都能看見武當(dāng)山上金光萬丈的景象。更奇怪的是,雖然天上雷電交加好不熱鬧,卻一直不見落雨?!?p> “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沐子衿不耐煩地問。
“這種天象叫做金蛇狂舞,傳說只有在妲己上山請妖時出現(xiàn)過。如果這異象跟你有關(guān),我?guī)煾赶氡夭粫胚^你。”
沐子衿心中冷笑,真是無稽之談,“你認(rèn)為異象與我有關(guān)?”
“我如何認(rèn)為并不重要。”楊柒瀟微微一笑,“我?guī)煾感显嫒私衲暌话偃q高齡,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只因他初入地仙境界,修為高深。你若是心虛,我勸你還是不要選那條路。”
沐子衿看著眼前這個人,雖然她不清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但眼下他應(yīng)該沒有惡意。她邁步向前,一邊走一邊說道:“相信如此荒謬之事的人我確實(shí)不想見,咱們還是走白馬峰吧?!?p> 去白馬峰的路上果然如他所說游人眾多,時不時就會有人停下來向楊柒瀟施禮,他也一一回禮。沐子衿不勝其煩,每次他跟人行禮時都會趁機(jī)往前多趕些路,但還沒等她走遠(yuǎn)就又會被他趕上。最煩人的是,因?yàn)橛兴?,?jīng)常會有女香客向沐子衿投來充滿敵意的目光。一路上她不知在心里罵了李老頭兒多少遍,要不是因?yàn)樗且齺砦洚?dāng)山,她怎會受這種罪?
好不容易到了白馬峰頂,游人更是密密匝匝,甚至還有一座專門供香客休息喝粥的大廳。
“你去那里要兩碗粥,我換完衣服就回來?!睕]等她回答,楊柒瀟就一轉(zhuǎn)身沒了蹤影。
沐子衿雖然想馬上離開此地,但讓他先去換身衣服也未嘗不可,畢竟他少引人注目一點(diǎn),對她怒目而視的人可能就會少一些。
她排了一個長隊(duì),輪到她打粥的時候偏偏只剩下最后一碗。于是她端著僅有的一碗粥,找到角落里一個空座坐下。
從早上到現(xiàn)在,她水米未進(jìn)。擺在她面前的這碗粥雖然寡淡,但白米混合著芋頭和山棗,竟也香味撲鼻。沐子衿受不了引誘,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她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來,不知不覺吃完了大半碗。
“這里沒人吧?”一位神采奕奕的青衣道士不知何時來到她桌旁,沒等她回應(yīng),就坐到了她對面。
沐子衿起身要走。
“我的修為還沒達(dá)到靠吸食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就能吃飽的程度,所以該吃的飯一頓也不能少。”楊柒瀟拿過她吃剩的粥嘗了一口,“這么好吃的粥都剩下,豈不是暴殄天物?”
沐子衿白了他一眼,重新坐下。她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他一把拉到桌下。他的手指抵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說話。
片刻之后,大廳里走進(jìn)一群人。他們都穿著頗為華貴的道服,尤其是走在最前面那位一身銀衣,仙風(fēng)道骨中透著一股絕塵之氣。屋內(nèi)香客游人見了他,無不頂禮膜拜,仿佛能跟他呼吸一室的空氣都是一種莫大的福分。
就在這一行人走到距離他們最遠(yuǎn)的那排桌子時,楊柒瀟指了指距離他們不遠(yuǎn)的后門。兩人蹲起身子沿著墻,悄聲無息地摸出了門。
出門之后沐子衿足尖一點(diǎn),如燕子般輕巧地飛了出去,幾步之后她落入一片竹林之中?;仡^一看,楊柒瀟也跟了上來。他的身法比她更加飄逸,如果說她是燕子,那他就像是拂過竹林的一陣微風(fēng)。
沐子衿不禁被撩撥起了好勝心,她騰身躍起,在竹林之中快速穿梭。一根根竹子從她耳畔飛馳掠過,而她則像是風(fēng)中的精靈,隨心所欲地在山間林下游弋。有那么一瞬間,她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只想像此刻這樣聞著竹葉的清香、自由自在地活著。
不知跑出去多遠(yuǎn),沐子衿才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她停下來,回頭問他,“你師父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楊柒瀟嘴角一勾,沒有作答。
“玄鐵子在哪?”
“既然我答應(yīng)帶你去找玄鐵子師兄,就一定會履約。但在那之前,你能否幫我一個忙?”楊柒瀟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
沐子衿無奈跟他來到一個院子,推門一看,里面竟有一匹西域?qū)汃R。她通體漆黑如墨,毛發(fā)油亮閃光,跟赤雁一樣腰細(xì)腿長,渾身沒有一點(diǎn)贅肉。只是這匹馬似乎已餓了幾日,看起來有點(diǎn)怏怏不樂。
“她多久沒吃東西了?”
“從來到這里就沒吃過東西,有三四日了。”楊柒瀟想了想說道,“普通草料和黑麥草,我都試過。”
沐子衿轉(zhuǎn)身走出門去,在草叢里找了半天,拿著幾根帶著露珠的苜蓿草回來。她慢慢走過去,在離馬只有幾尺距離時,黑馬忽然嘶鳴一聲,前蹄抬起。
楊柒瀟一把拉住她,“這匹馬性格暴躁,已經(jīng)把我好幾位師侄踢傷了?!?p> 沐子衿示意他別吵,壓低聲音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楊柒瀟像是在說一個秘密似的低聲說道:“子衿?!?p> 雖然生氣,但沐子衿還是壓抑住怒火,緩緩靠近這匹黑馬。到了近前,她把手?jǐn)傞_,伸到距離馬鼻子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既讓馬可以夠到,又沒有離得太近。只見黑馬鼻孔張開,用力嗅了嗅,慢慢把頭朝著有暮宿草的那只手伸了過去。就在快要觸到草時,黑馬探出舌頭,夠到幾根草拉回嘴里嚼了起來。吃完這幾根草,黑馬的膽子也大了,開始把嘴拱到沐子衿手里找草吃。
楊柒瀟表情溫柔,把手放到黑馬的腦門和鼻梁之間來回摩挲,“子衿沒跟什么人如此親近過,連我也不行?!?p> 沐子衿的怒火終于不可遏制地燃燒起來,她看著楊柒瀟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幫你喂馬?”
他轉(zhuǎn)過臉來,粲然一笑,“因?yàn)槟翘煳铱吹侥阌幸黄ヅc之相似的馬?!?p> “要是找不到那么多苜蓿草,可以去山下買些黑豆。”沐子衿說完轉(zhuǎn)身走向門口。那天她駕車進(jìn)城帶的不是赤雁,而是從匪窩掃蕩來的黑馬。
或許,她該找機(jī)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