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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飲酒最絕色

29. 影兒

策馬飲酒最絕色 他年明月 2570 2022-07-13 16:46:00

  陸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跟七哥分開。

  打從她記事起,七哥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她吃到的第一口糖葫蘆是七哥買給她的,一想起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就會想到七哥手掌的溫暖。她第一次下河撈蝦也是和七哥一起,從此以后每當她的腳趾碰到清冽的水流,腦中就會自然浮現(xiàn)出他好看的笑臉。

  后來七哥教她練武,同樣的東西只要是他教,她就能學(xué)得更快。他還曾經(jīng)想教她識字,只是阿翁不同意。

  阿翁是她半個家人,但她知道,除了七哥外他對其他人毫無感情。因為七哥的關(guān)系,他才沒有像待其他人一樣待她。按理說,她也該跟大家一樣,叫他老板。但她發(fā)現(xiàn)七哥更喜歡聽她叫他阿翁,所以她就一直這樣叫了下去。

  自從七哥十四歲上了武當山之后,她就很少能見到他了。那一年她只有九歲,還不能像別人一樣往外面跑。她去問阿翁什么時候她才能去見七哥。阿翁對她說,只要有一天她能打敗她師父,就可以從這里走出去。

  陸影討厭她師父,她和小伙伴們偷偷喊他“屠夫”。他們只要不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就會用可怕的方式懲罰他們。在“屠夫”的折磨下,她眼睜睜看著許多小伙伴在她身邊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但為了能見到七哥,陸影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她開始更努力地跟著“屠夫”練功,有幾次因為練功過于拼命險些把命都丟了。

  終于有一天,她不僅打敗了“屠夫”,還親手殺死了他。

  就像對她小伙伴的死不聞不問一樣,阿翁也沒有因為“屠夫”的死而責怪她,反而真的把出門辦事的機會給了她。

  在那以后,她又可以經(jīng)常見到七哥了。偶爾,他們還會去小河里撈蝦,把撈出的蝦用木簽串起來烤著吃。不知從何時開始,七哥在烤蝦時她不再盯著蝦看,而是注意起他的一顰一笑。陽光下的小河映著他的臉閃閃發(fā)光,小草把他身上衣服浸染得仿佛能聞到香味。她想,這世界上應(yīng)該不會有比七哥更好看的人了。

  但這樣的日子還沒持續(xù)太久,七哥就不許她上武當山了。好在他經(jīng)常會下山,到那時,她就又能見到他。

  在見不到七哥的日子里,她會依照阿翁的吩咐去各地執(zhí)行任務(wù)。這些任務(wù)有時是殺人、有時是拿走一樣?xùn)|西,有時是留下什么東西。因為她不識字,所以她也不清楚她所做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么,但阿翁要她做的一定對七哥有益,她只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這些年來,她的任務(wù)只有一次失手。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對她的懲罰,那個本該被她殺死的女人從那以后就成了她的噩夢。

  去年十月陸影在武當山上閑逛時,在髽髻山上又看到了她,但那時她已成為李傳風的徒弟,所以她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后來七哥下山時,她把她掌握的情報告訴給他,但他只說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十一月的某一天,那個女人突然出現(xiàn)在武當山上??紤]到她是李傳風的徒弟,陸影把這件事告訴給七哥的師父邢元真人,那個老怪物雖然同意不干涉此事,卻也不打算親自動手。

  陸影決定趁此機會自己了結(jié)她,但不知為何,七哥攔住了她。從那以后,那個女人便經(jīng)常出入武當山,還跟七哥越走越近。她把這件事告訴了阿翁,但阿翁卻對此不置一詞,也沒給她下達繼續(xù)追殺的命令。

  就在她猶豫是否要找機會動手時,新年那天那個女人再次不知所蹤。本來,陸影覺得她就這樣消失也挺好,如果她不再出現(xiàn),也就跟死了沒什么分別。但自那以后每次見到七哥,她總會在他眼神或動作中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失落。雖然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她知道那是那個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是自己無論如何也填補不了的空洞。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陸影自己。因為她沒有完成任務(wù),上天才會降下這可怕的懲罰。

  不知是否是她悔過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她在揚州再次找到了她的蹤跡。自從去年那個女人墜崖后,陸影就將她的畫像分發(fā)到各個情報點。今年三月?lián)P州茯苓縣一家老鋪子傳出消息,說那個女人曾經(jīng)去過那里。

  陸影得到這個情報后沒有上報,這一次,她不需要別人給她下達命令。她要親手了結(jié)自己種下的禍根。

  這一刻,萬籟俱寂,月黑風高,一切準備就緒。

  在此之前,陸影已將一種珍貴的迷香悄悄送入那個女人所在客棧的屋內(nèi)。她知道不少習(xí)武世家或達官貴人為了防止別人暗害自己,從小都有灌毒的習(xí)慣。所謂灌毒,就是通過持續(xù)攝入無害劑量的毒藥,而使一般毒物對自己無效。但她今天使用的并非一般毒物,而是阿翁從西域得到的稀有蝰毒。這種迷藥無色無味、無影無形,更重要的是,絕對有效。

  陸影待在房頂上看那個女人在桌前擦拭面具內(nèi)的血跡,直到她慢慢闔上了眼睛,趴在桌上昏昏睡去。而她隔壁房間的男孩以前大概從未灌過毒,此時早已睡死過去。

  她從窗戶進入那個女人的房間,掏出第一次刺殺前阿翁給她的畫像再次確認了一遍。她明知這么做沒有必要,這個女人的相貌她比誰都清楚。但既然這是在挽回她最初的任務(wù),為了讓一切恢復(fù)原狀,該做的步驟她一步也不會少。

  如此一來,她本來對這個女人的恨意也幾乎消失殆盡,就像她受命殺死的其他人一樣,她并不恨他們。每次任務(wù)完成她的心情都很愉快,因為她又可以去見七哥了。

  她將袖中毒針對準那女人的脖頸,準備催動內(nèi)力發(fā)射毒針。

  房頂傳來一陣金石摩擦之聲。若是尋常響動,她定會選擇先完成任務(wù)再去處理。但這個聲音與其他聲音不同,她必須服從。

  她跑到房頂上,看到了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修長身影。

  “七哥!”陸影朝他跑去。

  “是阿翁叫你來的?”他手中已然出鞘的丹朱劍在月光下泛著紅光。

  七哥口氣中的寒冷讓她僵在原地,“不是?!?p>  “是你自己要來的?!闭f著他朝她走來。

  她嚇得渾身發(fā)顫,心中祈禱那個溫柔的七哥會突然出現(xiàn),像以前一樣拯救她。

  “我讓你跟阿翁說的事,他是怎么說的?”

  陸影抬起頭,拼命在他臉上尋找她記憶中的笑意,“阿翁說,羅斯人心思難測,暫時還不能讓他們找到你?!?p>  七哥輕輕一笑,但他的笑卻冷得像冰,沒有一點溫度。

  “我今天來這里,是為了完成我當初本該完成的任務(wù)。”陸影鼓起勇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七哥走到她面前,向下望著她,“現(xiàn)在連你也跟他一樣,有自己的主張了嗎?”

  陸影從沒見過七哥像現(xiàn)在這樣生氣。她意識到自己錯了,她不該自作主張,不該違抗他的命令。她抬起頭,正要向七哥道歉,卻看見段段青絲在風中飛舞。

  月光照在這些比夜色更黑的發(fā)絲上,反射出點點星光,就像她記憶中的那條小河。

  陸影伸手去摸自己的頭發(fā),她的手卻碰到了后脖頸。她及腰的長發(fā)已被他的長劍斬斷,像無根的野草一樣飄向遠方。

  “影兒,”七哥低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我不需要你是一個女人?!?p>  陸影茫然地看著他,感覺自己正一點點破碎成塵埃,等著被風吹散。

  他用手輕輕撫摸她凌亂的短發(fā),表情再度變得柔和,“以后記住,不要再動孤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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