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疾

　　葉瑤當(dāng)然高興蕭凄寒能選擇她，但同時也有一些疑惑：“你跟他們分開……沒關(guān)系嗎？”

　　蕭凄寒那樣保護這群孩子，眼下他們要跟著玄燁去往丹玄宗，她真的放心他們嗎？

　　她甚至以為蕭凄寒也會選擇玄燁。

　　或許玄燁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試圖讓所有孩童都加入丹玄宗，這樣蕭凄寒可能也會跟著他離開。

　　蕭凄寒沒有什么神采的黯然雙眸很是平靜，沉默了片刻，有些艱難道：“我……最大?！?p>　　這話過于簡短，以至于在場的三人都要稍微思考一下，才能理解她話語里的含義。

　　陸始淵沉吟，蕭凄寒指的是年齡嗎？

　　因為她年齡最大，所以她就應(yīng)該承擔(dān)起保護這群孩子的責(zé)任？

　　責(zé)任。

　　這份對于成年人而言都不一定能完美做到的東西，卻被一個孩子貫徹的如此堅定，堅定到陸始淵都難以理解。

　　而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她對這群孩子并沒有什么感情，僅僅只有責(zé)任。他們?nèi)ネ翁?，自然與她無關(guān)。

　　多么矛盾。

　　“責(zé)任嗎……”玄燁若有所思，“若是她被那些正道收入門下，估計幾年之后，你們這一代又會多出一位棘手的對手，好在她現(xiàn)在是我們魔道之人了?！?p>　　葉瑤輕聲道：“玄前輩，不要提這些。”

　　蕭凄寒才剛剛從閻邪子手里脫險，然后就知道他們來自所謂的魔門，可能會再一次感到恐懼。

　　玄燁笑著搖了搖頭：“我看你這性格，倒是更適合妙醫(yī)谷，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人欲道?！?p>　　“性格如何，跟加入哪個勢力沒有干系不是嗎？”葉瑤淡淡道：“而且，人欲道對我很好?！?p>　　“哈哈，是我冒犯了?！?p>　　葉瑤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就沒見過這么沒架子的強者，還是魔道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對了，再煩請問一下前輩，凄寒的身體……”

　　玄燁神色淡淡，流露出一絲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信：“無礙，待她體內(nèi)所有毒素排出之后，體型就會逐漸恢復(fù)的?！?p>　　這么神奇？

　　葉瑤一臉驚奇：“前輩的丹道居然達到了如此地步?！?p>　　只是一枚丹藥而已，就能抵消閻邪子對蕭凄寒不知多長時間造成的傷害。

　　玄燁被夸的心情很好，又笑了一聲，繼而擺了擺手：“我就先回宗了。”

　　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圓滿完成，玄燁決定帶著這群孩子離開。

　　“前輩慢走?！比~瑤微一拱手，目送著玄燁離去，轉(zhuǎn)頭就看到陸始淵一動不動的站在蕭凄寒面前，“師弟？”

　　陸始淵回神，收斂了眼里深沉的情緒：“沒事，我們也回宗吧，師姐。”

　　葉瑤輕輕頷首，只是俏臉上涌出一抹擔(dān)憂和疑惑：“只是你身上的傷勢……”

　　她這么一說，陸始淵才猛然驚醒過來，是了，他“應(yīng)該”是受傷狀態(tài)來著。

　　只是玄燁的突然到來，使他對葉瑤的擔(dān)心勝過了不能暴露的理性，一時忘記了偽裝自己，讓完美無缺的面具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但他沒有慌亂，自然的呼吸的時候，腦海里心念百轉(zhuǎn)，已經(jīng)想到了補救之法。

　　這時候不能突然變得虛弱，那樣反而惹人生疑。

　　而是要……

　　陸始淵轉(zhuǎn)頭過來，對著葉瑤微微一笑：“師姐，都說了，我沒事?！?p>　　只是這笑容中透著強烈的虛弱，臉色都是虛脫后的白。

　　葉瑤愕然看著他這幅模樣，上前一步，抬手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陸始淵順勢而為，一推就倒，還好葉瑤早有預(yù)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攙扶住了他。

　　她頓時氣憤不已：“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陸始淵微微抿唇，一語不發(fā)，低垂著黑眸，表情看起來還有些小委屈。

　　葉瑤先是生氣，冷靜了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是擔(dān)憂她呢……

　　這樣一想，就什么怒氣都消失了，葉瑤眼神轉(zhuǎn)柔，微嗔道：“明明一碰就倒了，還在這里裝沒事，真不是你這又是哪里來的性子?！?p>　　陸始淵心滿意足的半倚靠在葉瑤的嬌軀上，一場危機輕易化解。

　　在他做了決定，打算永遠瞞著葉瑤之后，他現(xiàn)在欺騙她，已經(jīng)沒有太多心理負擔(dān)了，愈發(fā)熟練。

　　只是，陸始淵悄然瞥了蕭凄寒一眼，她一直眼睜睜盯著他，方才在他要摔倒的時候，沒有任何動作。

　　并非是她反應(yīng)不過來，而是她不在乎他栽倒與否。

　　換做普通人，他摔倒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下意識要阻止他倒下的動作。

　　由此可見，她不是一個如同葉瑤那樣善良的人，即便是面對救了她的恩人，也不會有太多感激之情。

　　所以她保護那群孩子，真的只是出于“責(zé)任”。

　　這就是陸始淵沉思的原因。

　　責(zé)任是一種情緒嗎？

　　顯然不是。

　　若是仔細一想，蕭凄寒從他們最開始到現(xiàn)在，只表達過幾種感情？

　　一種，是知道葉瑤會殺了她之后的些許解脫。另一種，則是對閻邪子的憎恨，濃烈的恨意仿佛一團火，通過眼神就能將人一同點燃。

　　這代表什么？代表蕭凄寒只是感情遲鈍，并不是沒有感情。

　　只是陸始淵聯(lián)想到她的未來，不禁莫名感到了一種擔(dān)憂。

　　如果蕭凄寒，只擁有負面情緒呢？

　　甚至負面情緒的表述都不準確，要是她只懂得憎恨、憤怒這些情緒呢？

　　除此之外，什么高興、擔(dān)憂、關(guān)心、感激……全都不存在。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她可以拼死保護那群孩子，現(xiàn)在卻又絲毫不在意他們的去處。

　　責(zé)任是一個很好的東西，但如果在一個人只感受得到負面情緒的情況下，其中壞處必然大于好處。

　　因為責(zé)任太過沉重，陸始淵曾經(jīng)就體會過責(zé)任到底是多么大的負擔(dān)。

　　而蕭凄寒又不懂得如何發(fā)泄這份沉重，那么一旦踏錯一步，未來就可能會陷入到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或許，這就是她未來會成為危害世界的反派的根源。

　　玄燁再強大，又如何看得懂一個感情有著缺陷，還喜歡深深壓抑在心底的人？

　　如果不是他經(jīng)歷過跟她相似的事情，恐怕他也發(fā)現(xiàn)不了蕭凄寒的心理狀況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