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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

第二章 吹皺一池春水

蒼雪 青山雪o 6455 2024-02-03 01:10:32

  “咚咚咚——咚咚咚——”的拍窗聲吵得祝夭頭疼,她拉過被子往頭上一蓋。

  打地鋪的子書頡聽到聲音后看了一眼祝夭,見她沒有起身的欲望,便自己起身,躡手躡腳地開了窗。

  窗一開,一只五彩斑斕的鳥便沖了進(jìn)來,爪子上還勾著一封信件。

  這鳥……還會說話。

  “春山老妖婆,有你的信——春…”聽著鳥兒尖銳的聲音,子書頡僵住了,陷入了是否不該將他放進(jìn)來的懷疑中。

  但下一秒,祝夭一個鯉魚打挺從被子里露出頭來,一道青光閃過,鳥兒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烏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

  “聒噪?!庇质且坏狼喙忾W過,信件飛入祝夭手中,鳥兒“咻”的一下原地消失。

  祝夭打開信,只見染成湖藍(lán)色的信紙上寫著幾行小巧秀麗的字:

  明日是我侄兒與天族九公主的大婚之日,你必須要來南海同我一聚!對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些!??!——蘭卿

  祝夭看著熟悉的語氣和久違的字,一時有些惘然,她與蘭卿也有四十年未見了。

  四十年對她來說并不長,但對閑不住的蘭卿來說卻是有些難熬了。

  蘭卿是洙水的神仙,整個洙水流過的地方都?xì)w她管,她雖只是個小仙,但她的舅舅卻是南海的水君。

  她與祝夭相識于三百年前,那時她剛七八歲,在她舅舅的南海宮殿中玩耍。

  因為好奇,她溜進(jìn)了海底水牢,驚動了守護(hù)水牢的海獸。

  海獸不認(rèn)人只認(rèn)玉令,蘭卿是偷溜進(jìn)來的,如何會有玉令?

  于是兩只四丈多高的海獸便呲牙咧嘴地向她沖來。

  蘭卿一個七八歲大點的小孩,雖說是仙族小孩,可到底還是怕這些模樣可怕的巨獸。

  見兩只海獸沖過來,她登時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這時一道青影閃過,將她拎了出來。

  那人一身清荷色的羽衣,栗色的長發(fā)半編起,發(fā)間纏繞著星星點點的山花,藏在身后的手握著碧玉的竹笛,似是法器,另一只手則掐著她的臉蛋,笑嘻嘻地打趣她:“這是誰家的小團(tuán)子啊,好歹也是仙族的人,怎的兩只小玩意便把你嚇成這樣?!?p>  光取笑她還不夠,還從她這討去了一把糖,后來蘭卿見著母親同那人打招呼才知道,那人是春山的山神祝夭。

  這祝夭長她百余歲,卻總愛戲弄她。

  蘭卿在南海的那段時間,祝夭跟著藺明燭來拜訪南海水君,多待了幾日,蘭卿便與祝夭熟識了。

  蘭卿年長常居洙水后,也常去春山找祝夭玩,天界宮宴時兩人也會一同飲酒作樂。

  但祝夭是個懶骨頭,平日里能不下山便不下山,恨不得自己長在竹屋里。

  所以要見到祝夭,蘭卿只能自己去春山上找。

  四十年前藺明燭戰(zhàn)隕時,祝夭一度消沉,把自己關(guān)在春山里。

  蘭卿擔(dān)心她,便急匆匆地沖去春山,因走的是最快的那條道,也是仙人們常走的那條道,一個不留神便沖撞了一位地位較高的神仙。

  那神仙正巧與她父親敵對,于是便在天君面前狠狠參了一本,結(jié)果就是她父親被貶職,她母親則罰她五十年的禁閉,不得離開洙水。

  如今是她侄子大婚她才得以離開洙水。

  祝夭也實在有些想念以及愧對這位舊友,因此她明日是一定會去的。

  那年蘭卿因找她而被罰禁閉的事她也是后來聽重華講才知道的,沒辦法,她這四十年幾乎是睡過來的。

  “小…子書頡,明日我們要去南海赴宴,酉時我們?nèi)コ抢锝o你置備些衣裳?!弊X卜鲱~,她差點一時嘴快又叫子書頡小白菜了。

  因著子書頡生了一副清雋俊秀的皮囊,又小她那么多,前幾日她便一口一個小白菜地叫他,直到子書頡第十七次無奈地糾正她,她才改口。

  子書頡疑惑道?“我們?明日我也要去?”

  雖說玄國地處清源大陸靈力稀薄之地,受地形影響又極為閉塞,有些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神仙,就算是神仙,在人族的地界也不會輕易使用仙術(shù),久而久之人們便不知道有神仙的存在。

  但據(jù)他所知,仙族和人族之間的界限還是很明顯的。

  雖說人族能通過修仙成為仙族,但都是極少的存在,就算真的成為了仙族,同那些生來便是仙籍的也依舊有著差別。

  那么一個全是仙族的宴會,他一個人族去會不會不太好。

  祝夭倒是沒想旁的,只是想把這個掌握著自己生死的小白菜放在自己視線范圍內(nèi),免得出什么意外。

  “去啊,不去的話,沒有我在這里守著,春山里可是有許多猛獸能將你吃掉?!?p>  “這……好吧。”

  “畢竟你可是我的親親夫君啊,你若是沒了,我該哭得有多難過啊。”祝夭又露出那副委屈的小表情。

  子書頡迅速撇開眼:“我知道了,我去做飯?!?p>  “那我再睡一會兒,做好了記得叫我喲!”祝夭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身子往后一仰又投入了床的懷抱中。

  子書頡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上門出去了。

  有些時候,祝夭覺得多一個人的生活也不錯,門也有人修了,飯也有人做了,日子也比從前有趣了些。

  酉時,祝夭攜子書頡到附近的城中挑選衣裳,晚市人頭攢動,祝夭走兩步就要回頭看一眼子書頡有沒有被人流沖走,后來轉(zhuǎn)得煩了,索性揪住他的一角衣袂往前走。

  子書頡低頭看向深色衣袖上那一抹明顯的瑩白,手指微動。

  祝夭領(lǐng)著子書頡停在了一座宇樓前,大大的牌匾上刻著三個繡金大字:闌珊閣。

  “到啦,在這里衣裳隨便挑,什么款式都有,定能有適合你的?!?p>  子書頡仰頭望著牌匾上三個大字微愣,這闌珊閣的布料,可是宮中最受寵的嬪妃才分得那么幾匹,他的母妃更是一次也沒能分到過,更別說他了,他連碰一下都會遭到毒打。

  想起那些不美好的過去,他的眸色微沉,頭低了下去不知在想什么,幾欲抽出祝夭攥著的袖子離開。

  察覺到手中的袖子滑出,祝夭以為子書頡被人流沖撞,便向旁一伸手,直接牽住了他的手,領(lǐng)著他向里走去,子書頡身子一僵,卻沒再將手抽出。

  闌珊閣里的人倒是比外面少了許多,幾乎沒有什么人,像是突然踏入了什么仙境,店小二也不如其他店里的那般熱情,只站在原位,眼神審視著他們。

  整個閣中像是一個冰窟窿。

  這倒令祝夭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她不過幾十年沒來,這闌珊閣蕭條成這樣了?君庭月會不會做生意啊。

  祝夭直直走向柜臺,從腰間紫黛色的儲物袋中掏出一塊金色的刻花金令擺在柜臺上,朝正在低頭打著算盤的店小二說道:“叫你們掌柜出來?!?p>  小二頭也不抬,只冷笑一聲敷衍她:“掌柜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一個兩個都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就想見我們掌柜?!?p>  祝夭聞言微微蹙眉,這小二……怕是掌柜本人在這都不敢這么和她講話吧,小二還真是有勇氣。

  她勾起嘴角,笑著問他:“那要什么身份才能見掌柜呢?我真的真的不能見掌柜嗎?”

  小二不屑,只道:“圣上來了掌柜都不一定見,你算什么東西,去去去,別打擾我做生意?!?p>  “哦~這樣啊~我真的不能見掌柜呀?”

  子書頡不知祝夭想做什么,他勾了勾手指想跟她說不如換一家,她卻捏了捏他的手,回過頭朝他眨眼笑,那表情似乎在對他說:看我的。

  他便沒開口,任由她繼續(xù)發(fā)揮。

  只見祝夭又掏出了一顆豆子大的金粒,一瞬間捏爆。

  霎時間祝夭身旁一聲“嘭”的重響,一紫衣妖冶美男子重重摔在地上,看得祝夭替他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氣,有些心虛地往子書頡那靠了靠。

  她怎么知道這廝在睡覺啊,要知道這家伙的起床氣可比她大多了。

  君庭月被擾了好夢,“嘶”了一聲,不爽地睜開眼,手中的珠串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他撣了撣衣擺,從容地起身,黑著臉找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

  店小二聽見重響后抬頭看向聲源,卻看到了自家掌柜,且掌柜還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他嚇得差點跪地上,但看到掌柜正盯著那位暗紅繡金紗衣的女子,他一時底氣又上來了。

  不過店小二還沒來得及開口指責(zé)祝夭,就覺得嘴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怎么使勁也張不開,他驚恐地看向祝夭。

  只聽君庭月“咯吱”一聲將手中的珠串捏碎,眼睛里帶著驚喜:“喲,稀客呢。不過我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這么粗暴的方式叫我出來,你都到我的地盤了,我給你的金花令是白給的嗎?”

  金花令?!店小二聽到這個字眼嚇了一跳,她竟有金花令嗎?!

  他扭頭看向柜臺上,那里躺著一枚泛著光的金色刻花令牌,一時間他感到兩眼發(fā)黑。

  她有金花令怎么不早說……這下完了。

  君庭月曾同他們說過,見到有人持金花令上門找他,則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周到的服務(wù)將人迎進(jìn)來,不得有半點怠慢,否則就別想在闌珊閣待下去了。

  可他剛剛的態(tài)度……他現(xiàn)在很想咬舌自盡。

  祝夭沒接君庭月的話,只低頭用袖子掩面拭淚,抽噎道:“嗚嗚嗚,你別同我講話,我不配同你講話?!?p>  君庭月面上抽搐:“誰又惹你了?”

  “店小二說,我這樣的身份是不配見到掌柜的……”

  店小二頓時感到背后發(fā)涼,一滴冷汗從額間滑落。

  君庭月瞇了瞇眼,似乎才注意到柜臺后的小二,小二見掌柜帶著探究和不悅的目光看向自己,感到一股寒氣由腳底升起,他一個勁搖頭,急得臉都紅了,卻又沒法張嘴說話。

  “是嗎,這樣沒有眼力見的東西,干脆也別要眼睛了吧,總歸也是個擺設(shè)。”君庭月用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說出了令小二毛骨悚然的話。

  這一刻,店小二十分確定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祝夭抬起頭,面上哪還有什么難過,她說道:“哎呀,犯不著挖人眼睛,你這樣血腥,玉家的那個小男孩是不會答應(yīng)同你在一起的?!?p>  子書頡原在思索祝夭同闌珊閣的掌柜是什么關(guān)系,猛的聽到了什么似乎不該被聽到的東西。

  “小男孩……?”可這掌柜,分明也是個男兒身,莫不是他會錯了意。

  聽到子書頡的聲音,祝夭轉(zhuǎn)過頭,一手捂著嘴,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解釋:“他是個斷袖?!?p>  子書頡心下了然,點了點頭。

  君庭月伸手彈了彈祝夭的腦門:“我聽得見?!?p>  “哦?!?p>  “那你想怎么處理這個小二,蒸了?煮了?”

  祝夭皺眉:“我在你心里就這么殘暴?他也沒犯什么大錯,只是說話讓人聽著不爽,眼睛不太靈光,你若繼續(xù)留著,恐怕會影響闌珊閣的名聲。”

  “懂了,毒啞了丟出去?!本ピ抡f著就要動手。

  祝夭急了,忙叫道:“誒誒誒,先讓他道個歉,我頭一次帶我的小夫君來買東西,他這樣可讓我丟了不少面子呢。”

  君庭月點了點頭:“嗯,是該道歉,等等,小夫君?祝夭你?”

  他早早就注意到了她身旁的公子,只是一直沒問,沒想到竟是夫君,他還以為是哪家小仙被祝夭帶出來溜達(dá)呢。

  這模樣倒是一頂一的標(biāo)致,就是看著青雉了點,長開絕對是個俊美公子,雖是第一次見面,但他莫名覺得這人看著有些……眼熟,不過他想不起來了。

  祝夭沒在意君庭月的震驚,捏了個訣解開小二的禁言。

  先前她怕小二口出狂言惹惱正犯起床氣的君庭月,君庭月會一怒之下殺了小二,便給他施了個訣,這會兒倒是可以解開了。

  小二感到可以開口后,幾乎是爬著出來向他們磕頭,他嚇得腿都軟了,一個勁向君庭月道歉,求他別將自己毒啞,別將自己丟出闌珊閣。

  君庭月皺眉,微微后退了一些:“你好像不是該同我道歉?!?p>  小二頓了一瞬,轉(zhuǎn)向祝夭,又一個勁向祝夭磕頭,求祝夭開個恩給他一個機(jī)會。

  祝夭也不滿:“怎么光同我道歉,你方才可是連同我夫君一起貶低了呢?!?p>  “……這位仙長請恕罪,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給您磕頭了,仙長大人有大量,求求仙長給小的一次機(jī)會,小的保證絕不再犯?!?p>  小二見祝夭能使法術(shù),知道她是仙人,便也認(rèn)為子書頡作為她的夫君,理應(yīng)也是仙人了。

  仙族和人族雖界限分明,但君庭月在闌珊閣從不掩飾自己的身份,閣內(nèi)的人也都知曉有神仙的存在,但這么多年來他們就見過君庭月一個神仙,且君庭月也沒引起什么大亂子,眾人便不以為然了。

  見小二道了歉,君庭月問祝夭:“這個道歉你滿意嗎?后面怎么處理?”

  祝夭卻扭過頭問子書頡:“夫君,你覺得呢?這樣的道歉你接受嗎?你想如何處置他?”

  子書頡身子一僵,心頭若一片凍土被一點點敲開,有些難以言喻,但并不難受。

  她方才所做的一切……是為他?似乎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在意他的感受了。

  自從他母妃去世后,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嘲諷取笑和侮辱都不再有人為他摘去,可如今,似乎有人愿意這樣待他了。

  好似有一陣柔風(fēng)吹過,吹皺了一池春水。

  “能接受,就按掌柜說的處理吧?!?p>  君庭月向他投去了贊賞的目光:“有眼光,你夫人就只會同我對著來,還是你識相?!?p>  祝夭聞言翻了個白眼。

  闌珊閣頂樓——

  碩大的屋室中鑲著無數(shù)顆夜明珠,瑩瑩輝光下,室內(nèi)物品從衣鞋到首飾都泛著神秘而又高貴的光。

  祝夭見此雙眼一亮:“喲,看來這些年你沒少引入新物件啊?!?p>  “呵,誰像你把時間都浪費(fèi)在睡覺上啊。你這次來是為了明日的宴會吧,適合你的衣裳首飾都收在西邊的小隔間了,你自己去挑吧?!?p>  “好,那他就交給你了,我相信掌柜的眼光喲~”

  西邊的小隔間雖說是小隔間,但祝夭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可一點兒也不小啊。

  祝夭一眼望去,這里至少有百余件衣裳,且不看首飾,光是衣裳的種類就有幾十種。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知道君庭月說要把她當(dāng)女兒養(yǎng),但女兒原來是要這樣燒錢養(yǎng)的嗎……

  這一眼看過去,她只看到了成山成山的金子。

  在眼花繚亂中,祝夭看到了一件淺荷色的紗裙,裙尾重疊鋪開似碧色清泉,裙身鑲嵌點點白色山花。

  她似乎很久沒再穿過這樣淺色的衣裳了,但君庭月仍愛替她存著。

  他說:“你這樣水靈的小姑娘,就該穿這些清透活潑的衣裳。”

  但一次意外之后,她便不再穿淡色的衣裳了,只著深色紗裙或羽衣。

  祝夭嘆了口氣,最終選了這件淺荷色的衣裳,只待明日赴宴時換上。

  她知道,沒有什么是可以一直逃避下去的,她需要逼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祝夭等君庭月為子書頡挑選衣裳等得花都要謝了。

  她已經(jīng)打了十多個哈欠了。

  “君庭月,你還要多久啊!”

  “最后一步了!”

  祝夭把玩著手中的沙漏,看著其中金色的流沙織出一條金線,目光逐漸放空。

  終于,君庭月自信滿滿的聲音響起:“好了,來看看最終成果吧?!?p>  祝夭抬起頭,在看到子書頡的那一瞬間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啪”的一聲,沙漏落在白玉的地板上,零碎開來,金粉撒了一地。

  她的眼前,是一襲玄衣的子書頡,墨發(fā)由銀色的發(fā)冠束成高馬尾,清雋的五官少了幾分青澀,多了一絲成熟。

  好看的眉眼此時盡顯出來,似玉雕般的唇此刻少了一絲上揚(yáng)的弧度,眼眸漆黑,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他靜靜地立在那,宛若寒冬的冷松,清冷而高雅,遺世而獨(dú)立,而這副模樣,像極了她的一位故人。

  明明近在咫尺,卻始終無法觸及。

  君庭月急了:“喂喂喂,好看也不至于震驚到摔碎我的鎏金沙漏吧,你知道那小玩意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得到嗎!”

  祝夭喉頭微緊,垂下眼瞼避開子書頡同樣迷惑的眼神,聲音有些悶:“明天不能穿這套去,不穿,玄色的……”

  空氣凝滯了一瞬,無人說話,君庭月最先察覺到氣氛的不對,推著子書頡往回走。

  他一邊走一邊還打著哈哈同子書頡解釋說:“看吧,我就說你這身很帥氣,這不,我們家夭夭都害羞了,她都開始擔(dān)心你明天這副模樣會被別的姑娘搶了去了……”

  子書頡不語,若有所思地看向低著頭的祝夭,而后跟著掌柜離開。

  好像并不是掌柜說的害羞,他能感覺到。

  兩人離開后,祝夭緊攥著的手松開了,她果然還是沒法坦然地面對,她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明知道子書頡那張臉同藺明燭有幾分相似,不過是青雉了些,當(dāng)初留下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因為一點玉。

  思及此,她自嘲地笑了起來。

  祝夭你真是……夠賤的。

  一聲無奈的嘆氣后,她搖了搖頭,君庭月未曾見過藺明燭,方才的搭配不能怪他,是她失態(tài)了。

  半柱香后,眾人為子書頡選定了一身紺青色的衣裳,因時間急迫,選的衣著又繁重,祝夭便決定在闌珊閣住一晚。

  待明日換好衣裳后,便直接從仙道去南海。

  月色皎皎,寒光傾瀉在琉璃瓦上,晚風(fēng)拂面,祝夭身旁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

  君庭月在她身旁坐下,移開了她的酒壺:“那位公子睡下了,你怎么回事,半夜來屋頂喝悶酒,和爹說說?!?p>  祝夭嗤笑一聲,伸手去拿酒壺:“盡占我便宜?!?p>  君庭月眼疾手快撈過酒壺:“酒喝多了傷身,你是神仙也不能這樣無節(jié)制,有事就要說出來,什么都憋在心里會出事的。”

  祝夭搶不到酒壺也沒執(zhí)著,雙手枕著后腦勺躺了下來。

  “喝的是果酒,又不醉人?!?p>  “不愿說就算了,講講‘夫君’是怎么回事,你瞞著我成親了?”

  “沒成,我嘴賤,調(diào)戲一下他。”

  “……那你撿著這個人也該有個前因后果吧?!?p>  祝夭沉默了一會兒,將事情大致過程講了一遍,末了補(bǔ)了一句:“不過人家對我可沒有什么想法,你別因此為難人家啊?!?p>  君庭月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所以你現(xiàn)在試圖撩撥人家,但人家無動于衷?大概就是妾有情郎無意?”

  “……有什么情,我對誰有情你又不是不清楚?!?p>  君庭月“嘖”了一聲,點了點頭:“唉,說到這個,我倒是遺憾沒見過那位蒼南仙尊了。”

  祝夭淡笑:“沒什么好遺憾的,你追好你的玉公子就行了?!?p>  君庭月笑著搖了搖頭:“說的也是?!?p>  思及此,他舉起酒壺,仰頭飲了一口。

  祝夭余光瞥見,喊了一聲:“喂,那是我的酒?!?p>  君庭月頗為痞氣地笑了:“你的怎么了,喝一口又不會掉你一塊肉,你就當(dāng)孝敬我的?!?p>  “那是……最后一壺春山釀了?!弊X舱Z氣中含著十足的怨氣,她可是釀了三百年才釀出三壺來。

  不過,就當(dāng)孝敬他吧。

  關(guān)于君庭月,祝夭是在四百年前認(rèn)識的。

  四百年前,紫藤花下,那是祝夭第一次同君庭月見面,彼時君庭月已一千七百余歲。

  他看著誤闖入他地盤的祝夭,只覺得很稀奇:“小山神,怎么來這里玩?你爹呢?”

  “……爹是什么?”

  君庭月眼睛一亮,野生的山神?他倒是想養(yǎng)個女兒玩玩了:“不若你認(rèn)我作爹,我供你吃穿用度如何?”

  祝夭擰著眉思索了一會,很快點頭同意:“管吃的?行?!?p>  后來藺明燭才告訴她,爹是生她養(yǎng)她的人之一,她興許是被人趁機(jī)占了便宜。

  三百年前,雪原冰川,祝夭第一次見到一向注重自己形象的君庭月狼狽地?fù)湓谝晃话滓履腥说纳砩稀?p>  男人雙眸緊閉,胸前開著大片大片的血花。

  她感覺到君庭月的絕望與悲傷,但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和他說:“君庭月,等下一世吧。”

  如今,祝夭與君庭月同酌,望著那輪缺月,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最后一世了,你可要抓緊?!?p>  君庭月似乎應(yīng)了一聲,又似乎醉了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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