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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塔系列

第二十九章、三條河

問塔系列 塞北寒峙 3040 2025-01-20 20:35:02

  一團紅中透黑的渾濁氣體死死纏住勘探隊員的脖子,他伸手去抓,燙得慘叫出聲,再看掌心已經(jīng)冒煙,隨后頸部皮膚開始焦化,灼燒深入,血肉變色,那人再張大嘴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喉音,向地下湖走出兩步,終于“撲通”栽倒,表情凝固在最猙獰的時刻,從頸部向上冒著青煙……

  水面的沸騰已經(jīng)停止,盧令和慕凌川憋氣潛在湖里,目睹這一切,更是不敢露頭。

  狐姑娘一行循聲穿過甬道,闖入這片足球場大小的溶洞,“嘩嘩”的瀑布聲里,只見冰凌似的石鐘乳一圈圈一層層掛滿洞壁、穹頂,像洞穴熔化形成的奇觀,暗河在此擴大成地下湖,一道兩米左右寬的瀑布從洞壁上一處穴口傾瀉而下,不斷激起水花,星光蜉蝣覆蓋到水花濺不到的地方,使地下湖看起來像倒映華燈的溫泉,再看湖邊,赫然有一具頸部焦?fàn)€到露出白骨的尸體!

  “呼——”

  察覺到危險的秋珠一頭扎進(jìn)水里,從天而降的紅氣緊隨其后,被濺了水直冒煙不說,還撲了個空。

  “什么東西!”玄衛(wèi)大驚。

  “是赤眚?!焙媚锞o盯紅氣,見它只在水面逡巡,似明白了什么,馬上解下腰間裝有先前那種藍(lán)色汁液的試管,趁秋珠露頭,一把抹在他的胳膊上,紅氣果然不再理會三人,轉(zhuǎn)而向已經(jīng)快憋死在水下的另外兩人虎視眈眈。

  三人早已注意到盧令和慕凌川,盡管他們相貌可疑,但本著人道主義原則,還是齊心協(xié)力把他們救了上來,并且在每人眼睛上抹了一把。

  慕凌川道過謝,心事重重地攏起長發(fā),盧令揉了揉眼,被滿池的星光蜉蝣驚得目瞪口呆,紅氣則一溜煙鉆進(jìn)了洞壁的縫隙里。

  “兩位迷路來的?”秋珠問。

  “朋友在山里失蹤了,我們走水路找他,被瀑布沖到了這兒?!北R令答。

  看兩人都很誠懇,而且已經(jīng)狼狽不堪,狐姑娘便沒開口盤問,玄衛(wèi)原地生起火,三個下過水的人脫下衣物放在火上烤干。

  “你們的朋友長什么樣?失蹤多久了?”秋珠又問。

  “一周前就沒了聯(lián)系?!蹦搅璐ù蜷_手環(huán),亮出言翼的照片。

  三人湊近一看,都沒動聲色,慕凌川覺得他們大概是沒見過,就收了起來。

  秋珠嘆息:“你們?yōu)槭裁床粓缶???p>  “勘探隊來了不還是得請你們?”慕凌川無奈。

  “但是地下很危險,”玄衛(wèi)提醒,“如果不確定你們的朋友是否……”

  “確定?!闭每噹Ы壥值谋R令抬眼打斷,目光隨后柔和下來,“我循著氣味一路找到這里。”

  秋珠默默豎起大拇指。

  “你們說那株胡楊還是植物么?”狐姑娘突然問。

  “什么意思?”玄衛(wèi)接話。

  “這個……”狐姑娘捻了捻沾了藍(lán)色汁液的食指和拇指,“恐怕是它的血?!?p>  “傳說九頭胡楊是上古兇神相柳被大禹斬首后的精魂所化,難不成是真的?”玄衛(wèi)表情嚴(yán)肅。

  “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秋珠道,“相柳本是九頭巨蟒,被斬首后,污血從九條斷頸內(nèi)噴涌而出,形成沼澤湖泊,滋養(yǎng)出了九頭胡楊,如果我沒有推斷錯,問題應(yīng)該出在這條河?!?p>  他說著起身,竟然將湖邊的尸體輕輕拖下水。尸體像被什么吸引一般沉入水底,起初并無變化,直到水面開始“咕嘟嘟”冒泡,燒焦部位生出一絲接一絲的新肉,相互凝合,然后發(fā)面饅頭一樣飽滿起來,被蔓延過來的完好皮膚覆蓋,全身脈絡(luò)肉眼可見地復(fù)蘇了,運行著詭異的藍(lán)色血液,同時,男人臉頰上鼓出兩半扇形的肉,不斷一張一合,像在呼吸。

  整個過程好像科幻電影,很快,在眾人驚悚的目光里,男人上一秒還保持著死前的猙獰,下一秒便嗆進(jìn)一大口水,玄衛(wèi)見他光在那撲騰,趕忙脫了上衣下水撈人。被架著上岸后,男人身上隔著皮膚發(fā)亮的藍(lán)色脈絡(luò)逐漸隱去,鰓一樣的肉也斂起消失,只有濕漉漉的劉海向下滴水,俊朗的五官因為擤鼻子擰作一團,性感的肌肉在濕身后呼之欲出……除了好看點兒,和正常人沒有兩樣。

  “你們是……”男人吃了一驚,篝火映在他的眼中,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如臨大敵般“撲通”坐下,然后攤開手掌,緩緩低頭,出神地望著自己的身體,從頸部撫摸到下巴、臉,接著,他閉上眼,臉部抽搐,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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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直自己建的小木屋在離峭壁不遠(yuǎn)的河邊,今晚他回到洞窟寺,將小屋留給我們,除了他自己的房間,兩個客房和一個客廳都可以用,他說他經(jīng)常留宿山里的旅人,交換是明天一早幫他把兩頭奶牛趕進(jìn)山。

  意識到之前的失禮,他還拿出了私藏在地板下的青稞酒——“不許喝完?!鄙倌陙G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這天晚上,木屋里亮著暖黃的光,百葉窗拉垂一半,在松林的掩映下好像來自童話世界。

  屋內(nèi),冬青停在空衣架上,已經(jīng)把頭藏進(jìn)翅膀休息了,桌上的晚飯是牛肉湯、糌粑和酥油茶,看得出來藥蘺心不在焉,最喜歡的牛肉也沒吃多少,只喝了很多青稞酒,然后默默回到客房。

  梟哥想要跟上去,我拍了拍他的肩,后者一怔。

  “放心,我酒量好!”我笑得大方又自然。

  “別慣著他?!睏n哥認(rèn)真。

  我趕忙點頭。

  然后,我緊緊擁抱了姐姐,蹭在她柔軟的紅發(fā)上:“爺爺?shù)氖?,我一定會查下去!?p>  姐姐驚異挑眉,目光隨即軟下來,趁我起身摸了摸我的腦袋:“去吧,別胡鬧就行?!?p>  “好嘞!”

  ……

  “吱呀——”我捧著一碗青稞酒推開門,透過落地窗,只見藥蘺坐在陽臺上,身邊一盞昏黃的風(fēng)燈,面前就是朗月下波光粼粼的小河。

  我也脫了鞋來到陽臺,把青稞酒放下,坐在他身邊,于是潺潺的流水、交織的蟲鳴、小動物在黑暗中的“窸窸窣窣”、不遠(yuǎn)處牛兒踩踏的輕響,還有月光下目力所及的森林和山脈……宛若我闖入的另一個時空,原始恬靜,不同先前。

  “看到那里干枯的河床了么?這里原來有兩條河?!彼幪y望著對岸樹林中逐坡而下的低地,河床里一枚枚石子錯綜明暗。

  兩條河,是那樣近。

  我忽然覺得人類的一生好短暫,和喬經(jīng)歷的那些變遷相比,我為他而有所背負(fù)的一生,更是短暫。

  無法想象,我仿佛剛剛經(jīng)歷的那一世距離當(dāng)下已有近千年之久,記憶中好像昨天還在的人和景,已然隨著滄海桑田成了荒原的一部分,比曾經(jīng)與月下河并肩的林中河更加不留痕跡。

  對于有些人來說,見慣了時代與生命的更迭,平凡的情愫就成了狹隘;可對另一些人來說,反而越發(fā)珍惜命中擁有的一切,越發(fā)想在失去之前,緊緊地攥住。

  既然世態(tài)無常,那眼前人是否真的能夠陪我走到最后?

  沒有人知道,只有月下流水潺潺,像是這片土地上不愿被遺忘的一切在囈語。

  “我只是沒想到,”藥蘺仰望夜空,“原來,我有愛我的父母,一直都有。”

  一陣云遮住了月亮,滿天繁星更加耀眼。

  藥蘺端起我拿來的青稞酒,見他眼角有淚,我便沒有阻止。

  “我會給他們報仇?!彼穆曇衾锿赋鲎屓寺勶L(fēng)喪膽的決絕,接著一拳捶在地板上,風(fēng)燈震顫,關(guān)節(jié)帶血:“讓這幫畜生償命!”

  許是受到驚嚇,剎那間萬籟俱寂。

  “我支持你?!蔽依淅涞溃拔乙矔屗麄兏冻龃鷥r,早晚的事?!?p>  藥蘺忽然抱住了我。

  “干什么!”我臉頰一燙,壓低聲音。

  “放心,”他與我分開,一只手還搭在我肩上,痞痞一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改變世界?!?p>  見他這樣,我嘆了口氣。

  “你應(yīng)該知道,其實,半龍的壽命比人類要長很多?!彼謴?fù)了悠悠的神色,“但……可能因為是混血吧,只有我,只有我從出生開始,每到一百年,就會慢慢忘記之前。”

  我怔了。

  “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無法陪你走到最后,小昱,我只是害怕將來的某一天……”

  我閉上眼,傾身用一個突如其來的吻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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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死回生的男人名叫友賢。

  詭異的是,友賢似乎并不奇怪剛剛發(fā)生的事,情緒穩(wěn)定后,便問眾人他們從哪里來,秋珠和他大致說明了情況,他上去給了一個熊抱表示感謝,還問自己能不能也把衣服放在火上烤干,當(dāng)然沒人反對。

  “喂,”狐姑娘忍不住了,厲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友賢好像非常怕火,他挪到離篝火遠(yuǎn)一些的地方,苦笑道:“剛剛在水里,確實感覺很奇妙,那之后,就想通了很多……”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中掠過一絲不像是人類的光,瞬間捕捉到的人不寒而栗,但剎那他又恢復(fù)正?!拔液孟窨匆娏溯喕兀彼f,“它,就藏在這洞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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