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西尾盡頭處靠著小山,有一處院子坐西朝東,背靠著山坡,一條溪流院側(cè)而過,這就是安府,現(xiàn)任縣令大人的府邸。從外看,院落樸素,對比紅墻青瓦,的確是有些簡陋,門口一棵金桔樹,卻是搶眼,掛滿了打著醬色的金桔。
周墨正想去摘一顆,被朱歆瑤攔住,朱歆瑤輕輕搖頭:“不能吃!”
周墨不解:“為何?”
“此季節(jié)非金桔成熟期,顏色也不對,不要亂吃”
周墨聳聳肩:“我就是看看”
隨后周墨走上大門前,搖了兩下輔首,沒過一會,一個老仆打開了門,探出個頭來:“請問你們是誰?”
朱歆瑤上前,欠身行了一禮:“老伯,我們是荊州來的,有事拜訪安大人,煩請通報一聲”
老仆恭敬一拜:“貴客登門,大人早有吩咐,里面請”
朱歆瑤微笑點頭,踏進了大門,周墨緊跟其后,老仆關(guān)了門,加快腳步走到跟前帶路,進了客廳,老仆說:
“二位請先用茶,老奴去請大人過來”
說完老仆就走了,周墨打量起院子來,不禁贊嘆:“嗯,這院子是真不錯,外頭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里面別有洞天,看,這兩根柱子,都是千萬年才形成的鐘乳石,他們是怎么從洞里搬出來的,還有這些,這些,都是,墻壁都是河晶石鑲嵌的,嘖嘖嘖”
朱歆瑤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樣子:“這些,都很珍貴嗎?”
周墨一副得意洋洋:“不懂了吧,這些看著都是石頭,沒有金銀玉器貴重,但在這偏遠小縣,能用如此精美的玉石,造這么一座院子,非等閑之輩”
聽到此處,朱歆歆示意周墨別再說了,周墨也很識趣的閉了嘴,正好聽見徐徐而來的腳步聲與說話聲,安大人與一位異族服飾的女子一同而來,踏進正廳,安大人就拱手致意:
“郡主大駕光臨寒舍,下官與楊小姐正在談事,有失遠迎,還望郡主莫怪”
朱歆歆起身一笑:“我非公務(wù)在身,冒昧登訪,擾了大人與楊小姐的談話,是我該致歉才對”
“哈哈哈,哪里話,介紹一下,這位是播州節(jié)度使楊大人的愛女,楊晴楊小姐,楊小姐此次來也是為了調(diào)查一宗案子,我與楊大人既是同朝為官,又有過一面之緣,自然是要行個方便,您說是不是”
叫楊晴的女子向朱歆瑤行禮:“民女楊晴,見過郡主,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朱歆瑤扶起她的手,抬頭的瞬間,靈動的眼眸,致命的笑容,還有那溫柔的聲線,即便心堅如鐵的周墨也不禁小鹿亂撞了一番,被朱歆瑤咳嗽一聲打醒,周墨一笑,拱手說道:
“小生周墨,衡州人士,出門游歷之時遇到郡主,遂與之結(jié)伴同行”
朱歆瑤莫名地苦笑,楊晴也微笑著說:“周公子一表人才,郡主雍容華貴,定是一對佳話,不禁讓人好生羨慕”
周墨不好意思的回答:“呃呵呵呵,楊姑娘過譽,楊姑娘天生麗質(zhì),落落大方,想必也有絕世才俊相配”
楊晴輕輕搖頭:“懺愧,不怕公子笑話,雖有不少公子登門,卻少有相看兩歡的,尤其是我臉上這塊紅斑……”
“唉,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正是這一小塊紅斑像紅霞般點綴著你這宛如河山的容顏吶!”
楊晴害羞地低下頭掩面輕笑,這一波商業(yè)互吹倒是不要緊,官場混跡多年的安大人瞄見朱歆瑤臉上的神情,看似在笑,卻隱忍著極大的不悅,也不禁在心里嘀咕:
這傻小子是不是腦袋抽筋了?
隨后立馬圓場:“咳咳,呃,那個大家都先坐,剛剛楊姑娘跟下官提起播州的這宗案子,郡主可否也聽聽?”
朱歆瑤這才臉色好看些,望著安大人,又看了一眼楊晴,說道:“愿聞其詳!”
于是,楊晴慢慢說出事情經(jīng)過:“大概半年前,有人往府上送信,說知道十年前我們家家族的叛徒有了下落,特來告知父親,說就在川黔邊陲,還隱匿在府衙,父親派了親信來尋,可一直杳無音信,后面征得父親同意,我與哥哥一起來了這里”
周墨問:“你說的這位族人究竟犯了何罪?”
楊晴有些為難,不敢說,安大人安撫她:“不必害怕,我與你父親是同窗,又是好友,自會替你保密,郡主也非奸佞之人,更不會泄露出去”
楊晴看著朱歆歆,朱歆歆說:“說到底這都是你的家事,我自不會說出去,你如果不便說,就不說”
楊晴搖搖頭:“不是家事,是涉及朝廷的大事,我雖少不更事不知其中原委,但父親一直壓著這件事,不讓任何人提起”
朱歆瑤舉起手:“我雖是皇族中人,但不插手任何朝廷之事,今天你說的任何話,有任何牽扯,都與我無關(guān)”
楊晴這才放松下來,慢慢的說:“此人是我五叔,是藍大人麾下的一名參將”
安大人皺眉:“藍玉?”
楊晴點頭:“正是,他是為數(shù)不多牽涉其中得以逃脫的人,案發(fā)后他回到了老家,祖父得知后,將其趕出家門,從此五叔一家?guī)е坏揭粴q的妹妹離開了,在沒有任何消息”
周墨眼睛一亮,和同樣驚愕的朱歆瑤對望一眼,周墨繼續(xù)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李敬秋的商人?”
楊晴的神情不比剛才他倆的輕松,隨后追問:“你們怎么認識這個人的,他就是我父親派出來的親信,那不成,他已經(jīng)……”
“不不不,我們并不認識他,他應(yīng)該也還好好的,我想,他已經(jīng)找到你五叔了”
“啊?能不能再說詳細點”
于是,周墨又把楓樹林鬧鬼的事說了一遍,聽完,楊晴臉色沉重:“你是說,五叔一家人,都不在人世了?”
說完,淚珠從她如脂如玉的臉上滑落,眼眶里都塞滿滾滾而出的淚水,雖然忍住沒哭出來,但身體的抽搐無法掩飾她傷心的情緒。
朱歆瑤安慰她:“楊姑娘切莫傷心,我們只是把我們遇到的,聽到的說出來而已,并不能確認,那一家人就是你五叔一家,還得你們?nèi)ゲ轵灤_認,至于你說的你父親親信,我們只是查出他的名字,更具體的還沒查出來,所以他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完成我們并不清楚,現(xiàn)在這件事既然變成了你的家事,他的行蹤都在我們掌握中,可以告訴你”
楊晴起身,向朱歆瑤行禮:“懇請郡主告知,助民女早日查清真相,民女代家人謝過郡主”
說完又彎腰拜下去,朱歆瑤扶住她的手,一晃眼,看到了她虎口處的繭痕,這才猜想到,這看著柔弱嫻靜的姑娘,定是一位武功高手,緩了神說道:
“消息是我?guī)熜终瓶氐模媚锎龝膳c我們同行去客棧,我與師兄說清楚,他自會告訴你如何找到李敬秋”
“多謝郡主”
朱歆瑤示意楊晴回位坐下,自己也坐下,然后對安大人說:“我今天來此本是為了顧大人之死,早日查出兇手,為他昭雪,我們也能洗清嫌疑”
安大人連忙說:“郡主說的是,下官已經(jīng)加派人手四處去查探,至于郡主說的嫌疑,下官這就把客棧的人撤回來”
“安大人誤會了,在客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我們也不例外,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客棧”
“下官有一事不明,既然郡主說任何人都不能離開客棧,可下官根據(jù)郡主的意思,一沒有扣押當晚所有人,二沒有封鎖客棧,怎么能保證這些人不會溜走?”
“自是有人盯著他們的,另外,我們想知道之前這里有沒有發(fā)生過詭異的事情,或者其他不正常的事?”
安大人想了想,搖頭:“呃,好像沒有,一直都很平靜”
周墨托著下巴:“難道,是沖著我們來的?怎么到哪都能遇上這種事?”
朱歆瑤反問他:“播州那件事呢?如果是沖著我們來的,那件事跟我們又沒有直接關(guān)系”
“也是哦”
見他倆說起播州,楊晴問道:“二位說的播州什么怪事,我怎么沒聽說過”
周墨回答她:“是這樣的,我們一個朋友的父母從靖州往成都府的路上經(jīng)過播州時,連續(xù)三次遇到一個三根發(fā)辮的紅衣女鬼,后面一打聽才知道是一個祝員外家的女兒,殉情而死的”
“還有這種事,不會是胡說的嚇人的吧?”
“不清楚,親耳聽到的幾件事我們都沒有親眼所見,就比如前天晚上顧大人的死,掌柜和孫老板都說得玄乎,我們誰也沒見著,誰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周墨似是感慨,楊晴卻說:“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