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魔尊鴻蒙的記憶里,有一種方法可以復活萬物。
這種方法稱之為太極陣。
那些消散的靈識,并沒有真正的消失,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于這片天地。利用四件神器和四件魔器,可以開啟太極陣,將那些消散的靈識從四面八方搜集在一起,在陣中重生。
如今玄巳的手中已有了兩件神器和三件魔器,分別是穿云鏡,乾元鼎,飛天棋,混元鼎,和縛魂索鏈。只要再拿到琉璃鍾和赤靈劍,他便有把握開啟太極陣,讓千音復活。
所說魔器陰陽魚玉佩一毀,但是他的魔魂之力,足以補上這個缺口,湊齊四件魔器。
此刻,玄巳站在山巔之上,銀絲飛揚,白袍招展。
他神色冷峻,心中尚存一絲疑慮。
他擔心復活后的千音仍然沒有記憶,那么,羅仲辛便是一個變數(shù)。
若是她醒來,重新愛上那人,他該如何自處?
他這次不會再讓這種事發(fā)生。
他雙拳緊握,必須,除掉這個人。
玄巳到達東翊將軍府的時候,羅仲辛正和東翊在湖中的水榭涼亭中喝酒。酒過三巡,兩人都醉意微醺,羅仲辛的臉頰已然犯紅。
他瞟了一眼突然出現(xiàn)的玄巳,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來的真快,看來這次,我是在劫難逃了?!闭f著,他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東翊近乎嘲弄地望著玄巳說道:“為了一個女人,你至于嗎?”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玄巳一個巴掌拍在臉上,東翊眼冒金星跌落在地:“若不是這個女人,你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東翊怒發(fā)沖冠,站起來揪住玄巳的衣襟,目露兇光:“我忍你很久了!”說著他一拳抬起,卻被玄巳牢牢抓住。玄巳稍一甩手,東翊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入湖中。
東翊從湖中飛身而起,酒醒了大半。
他目呲欲裂,瘋了似的撲上來,卻被羅仲辛擋在身前:“這是我跟他的事,你不要摻和?!?p> 說著,羅仲辛動用元嬰期的法力,瞬間移形,很快出了將軍府。玄巳一個閃身追了上去。
東翊氣急,怒吼著一拳砸在亭中的石桌上,石桌頃刻碎裂成幾塊,他掌上血跡斑斑。
沐漓啃著一只果子走來,好奇地問道:“怎么了?羅仲辛呢?”
東翊跌坐在石凳上,一言不發(fā),腦中嗡嗡作響。
片刻,他仰頭看天,深深呼了一口氣,凝眉說道:“你說,玄巳為了一個女人至于嗎?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為了一個女人,失去一個兄弟,他傻不傻?”
沐漓倚靠在亭子的石柱上,嚼著果子口齒不清地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就算女人如衣服,你穿的時候別人潑你一身水,你不是也要打回去嗎?”
東翊如鯁在喉,無言以對。他白了沐漓一眼,心想這女人的腦子里,不知裝了什么。
他眼珠轉了轉,調侃道:“你現(xiàn)在,對皇上還……”
沐漓想也沒想,隨口說道:“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只當他死了,別再跟我提他。明天我就回紫竹林了,我現(xiàn)在去跟宇堂和青寧道了別?!闭f著,她搖著藍裙向外走,頓了頓,又回過頭來說,“其實,我好像也沒有那么喜歡他。”說完,她撇撇嘴,無比瀟灑地走遠了。
東翊怔愣住,他本以為沐漓會大發(fā)雷霆。畢竟,當年她為了那十個金元寶,恨不得殺了他。如今,竟然云淡風輕毫不在意。
羅仲辛帶著玄巳來到一片荒郊野嶺,轉身冷淡說道:“動手吧?!?p> 他本以為,玄巳是來打一仗,發(fā)泄心中怒火。
但是當玄巳飛身而起,祭出混元鼎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玄巳是要殺他!混元鼎的藍色妖火將他團團圍住,他強行突破,還是被烈焰灼傷了右臂!魔氣順著傷口侵入體內,他的氣息瞬間紊亂!
玄巳根本不等他喘息,一道道煞氣帶著魔氣呼嘯而出,羅仲辛迅速躲閃,身體凌空翻轉!
他的氣息飛快的運轉,魔氣也漸漸深入,他體力不支單膝跪地,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么殺我?”
玄巳的攻擊停了一瞬,他嘴唇顫了顫,冷冷開口:“只要你在,她就無法完全屬于我。”說著,他驅動意念,空中的混元鼎繼續(xù)釋放出滾滾妖火,化作條條藍色火帶向羅仲辛奔去!
羅仲辛心中一凜,瞳孔微縮,意念一動,乾坤袖中的盤古斧瞬間飛旋而出!上古神斧,帶著洶涌靈力的斧氣,將條條火帶斬斷!
嘭的一聲巨響,盤古斧和混元鼎碰撞在一起,頓時火花四濺,地動山搖,兩人瞬間被探出去十幾丈遠!
兩人的中間,一道深深的溝壑振顫著裂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深淵!
羅仲辛被眼前的場景鎮(zhèn)住,抬頭一看,玄巳正殺氣騰騰地越過溝壑,手拎玄冰光劍向他刺來!
羅仲辛魔氣攻心,無法運轉氣息,只得略顯笨拙地躲閃。
劍氣凜冽,他身上多處被刺傷!
正當他猶疑要不要吹響竹笛,讓冥王來幫忙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溝壑中飛身而出!
“冥王!”羅仲辛半驚半喜。
原來大地的劇烈震顫,引起了冥王的注意。
冥王懸在空中,吹響手中的玉笛,笛聲悠揚婉約,在空中回蕩。
玄巳周身的魔氣瞬間消失,他額心中的六芒星也漸漸黯淡無光。他緩緩落地,手中的光劍消失不見。
冥王見他殺氣已消,落到他身前,用平靜的口吻說著挑釁的話:“不要再動他,他是我兄弟。若是你再動殺心,我不介意跟他合魂?!?p> 此話一出,玄巳心生忌憚。冥王是神尊的天魂所化,若是他和命魂羅仲辛合魂,力量之大等同一個小神,他即便神懷神器魔器,也不一定能殺得了他。更何況,他手中還有盤古斧,這件法器,若是在盤古手中,能劈天裂地,在他手中,只要發(fā)揮出一分力量,都不容小覷。
冥王見他面有懼色,于是趁熱打鐵地說道:“你殺他,可是因為穿云鏡?”
玄巳眸光微動,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冥王繼續(xù)說:“上次我在冥界見到你和穿云鏡,沒想到她換了寄體。當時她就真身不穩(wěn),隨時有消散的跡象。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玄巳的神色黯淡下去,下意識握緊了拳,他并非不知道,千音在盤古墓復活之后,真身一直不穩(wěn),所以,他一直十分小心地呵護她。但是那一夜,他看到羅仲辛和她那樣親密,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竟那般殘忍地凌虐了她……她絕望至極,才會選擇消失吧。
羅仲辛聞言飛身過來,疑惑問道:“難道,千音出了什么事嗎?”
玄巳帶著寒光的眼神瞬間掃了過去。
羅仲辛一激靈,突然意識到自己那晚的行為可能引起了糟糕的后果,于是帶著歉意說道:“我,當時只是想報復一下,我跟她,其實早就成了過去。”
玄巳聽了,追問一句:“若是某一天,她不顧一切要追隨你,你可會冷言拒絕?”
羅仲辛喉嚨咽了咽,劍眉一挑說道:“若是她這般癡心于我,你又為何要執(zhí)迷不悟?”
玄巳剎那間捏住了他的脖子,冥王則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臂。
三人面面相覷,玄巳憤憤抽手。
羅仲辛咳嗽幾聲,眸光一閃說道:“算了,我答應你,即便她日后要追隨我,我也冷言拒絕。這樣總行了吧?”
玄巳冷冷追問:“此話當真?”
羅仲辛苦笑一聲:“當真。說起來我這個替身當?shù)膶嵲谄鄳K,好事輪不到我,被人滅口的事倒找上我?!?p> 玄巳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和千音真正有過過去的,并不是眼前的羅仲辛,而是在另一個時空,守在滄藍秘境的那個羅仲辛。雖然一模一樣,但是終究是兩個人。
玄巳垂眸,思量了片刻,說道:“我可以,幫你復活云旎?!?p> 若是云旎復活,千音便與他再無可能。
“不可!”冥王插話,“云旎已入輪回,強行復活,怕是對魂魄不利?!?p> 羅仲辛苦澀一笑:“緣分已盡,何須強求?你放心,我會走的遠遠的,任誰也找不到我?!?p> 說完,他自顧自離開,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對冥王勾唇一笑:“謝了。”
冥王微微頷首,轉眼間消失不見。
西白國國師府。
竹林中,馭獸師司明紫袍逶迤,雙手籠在大袖之中。
他嘴角微微上揚,面色一如既往的慘白。
玄巳白發(fā)披散,面色陰冷,周身散發(fā)著縷縷魔氣。
“好久不見?!彼久鏖_口,聲音溫和清潤。
玄巳喉結鼓動,他已清楚地看見司明乾坤袖之中的琉璃鐘,魔氣的驅使,他想立即殺人奪寶。
他閉了閉眼,雙拳在袖中微微顫抖:“琉璃鍾,借我?!?p> 他拼命地壓住想要爭搶的沖動,額頭沁出密密的汗珠。
司明微瞇著狹長的雙眼,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入魔的年輕人,緩緩開口問道:“你,為什么借琉璃鐘?”
恐怕,他借鐘的原因,就是他入魔的原因。
玄巳不想騙他,他畢竟有恩于自己,于是他說:“我需要琉璃鍾,復活千音。”
司明先是一驚,之后輕松一笑:“這是好事,你為什么要緊張?”說著,他略一伸手,手中出現(xiàn)一只流光溢彩的鐘!
“拿去!”他走了幾步,將琉璃鍾遞給玄巳。
玄巳十分震驚,滿臉的難以置信,這上古神器,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借給別人?
他狐疑著接過來,抬眸看向司明。
司明笑道:“雖是神器,但跟人命比起來,不值一提?!?p> 玄巳周身的魔氣頃刻消失,他心中覺得慚愧,于是赧顏說道:“雖是借,但我無法保證能完整送還?!碧珮O陣逆天,百萬年前,他曾開啟過一次,那次復活了神鳥朱雀,當時神器魔器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損毀。如今,再次開啟此陣,神器魔器的損傷仍然在所難免。
“無妨,上天有好生之德,這神器若能救命,即便毀了也沒有什么?!?p> 玄巳聽他這樣說,心中居然升起久違的感動。
他躬身一拜,轉身離去。
“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盡管來找我?!北澈?,司明的聲音傳來。
玄巳腳步頓了頓,又飛快地離開了。
回到冰宮之中,他將飛天棋從竅舍之中取出,放在高高的冰臺之上。
蒼白修長的手指拂過棋盤,一道紅光從里面竄出。
紅光繞到地上,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瞬間出現(xiàn),她匍匐在地,還沒有蘇醒。方才,一進國師府,玄巳就用飛天棋收了為她開門的小翡。他知道,神器赤靈劍在十年后的小翡身上。
玄巳倚在長長的冰椅之上,手指撐住額頭,冷冷望著冰面上的女子。
十年前的小女孩,如今已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他記得十年前,一個陌生的紅衣女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用縛魂索鏈困住了他,隨即取了他的赤靈劍插入了他的胸口,碾碎了他的魂魄。
千音說過,那是十年后的小翡,是她給了小翡縛魂索鏈,派她回去殺死尚未成魔的玄巳。
可是,如今千音已死,誰又能擁有穿越時空之力,派她回去殺自己呢?難道是司明?不對,若是他,他又怎會將琉璃鍾借給自己?如不是他,又是誰呢?
玄巳抬手,五色縛魂索鏈牢牢環(huán)就在他的腕上,又有誰,能輕易將它取下呢?突然,一個猜測讓他目瞪口呆,難道,這個人,是自己?
一種宿命感頓時涌上心頭。十年前,那個刺殺他的紅衣女子,居然是他自己派回去的,多么諷刺。
但他轉念一想,他縱使法力再高,卻沒有穿越之力,如今穿云鏡的創(chuàng)越之力被封印,陰陽魚玉佩已毀,他又如何能送她回去呢?
若是回不去,那一切就會改變。沒有了后來的種種變故,他和千音便不會走到一起,也不會有后來那九年平淡而幸福的時光……
他頓時慌了,身上的魔氣翻涌而出,額間的六芒星發(fā)出黑曜石一般的光芒!他這一生僅有的美好回憶,他不允許這樣輕易被改變。
他從小沒有母親,空靈根開啟之前也無法修煉,他心中埋著深深的自卑與不甘,別人從來只看到他的冷漠,卻看不到他的悲哀,直到千音出現(xiàn),她救他護他,為他與天道作對,她是唯一一個,走進他內心的人,他不允許這份記憶消失,更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所以,小翡必須回去殺他,而他也必須要復活千音!
冰面的小翡動了動,然后抬起頭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玄巳失控地揪住她的衣襟,近乎瘋狂地問道:“你能穿越時空對不對?給你,回去十年前,奪赤靈劍,碾碎我的魂魄!”說著,他顫抖著雙手將腕上的縛混索鏈取下,套在小翡的手上。
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她卻嚇得茫然不知所措。
玄巳見她這副表情,幾乎崩潰地一掌擊出,小翡的身體飛了出去,撞到寒冷的冰墻,所有經(jīng)脈瞬間崩裂,口中噴出鮮紅的血液!
玄巳看著眼前的情形,雙目猩紅,十指插入發(fā)間,仰天狂吼!
片刻,他小心的試探小翡的鼻息,還好,她沒死。
但是他的陰靈之力,卻無法替她療傷。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喚出冰笛化作巨劍,一個閃身跳了上去。
仙劍在空中急速飛行,不多時,他到了東翊將軍府。
沐漓已經(jīng)動身回了紫竹林,如今,這府中只有東翊一個人。
玄巳二話不說,冷著臉拉起東翊就走。
“做什么?你別拉我。”東翊不悅,他中午還被玄巳打了一巴掌,現(xiàn)在居然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跟我去救人?!闭f著,他不由分說,拉著東翊跳上仙劍。
黃昏時分,兩人到了冰宮之中。玄巳進入大殿,卻發(fā)現(xiàn)小翡早已消失不見,冰面上只留下一片血跡。
玄巳銀瞳流轉,心中墜墜,到底去了哪里?
正在這時,白光一閃,小翡拎著赤靈劍出現(xiàn)在冰宮之中!
赤靈劍通體漆黑,隱隱透著紅光,劍身上的血跡還未干涸,鮮紅的血液順著劍尖滴在冰面之上。
她眼睛一閉,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一束刺目的白光從胸口迸射而出,玄巳和東翊下意識擋住雙眼。
白光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慢慢變得清晰。
她烏發(fā)飄搖,白衣翻飛,狹長的鳳目奕奕有神,眼角一枚菱形金石的形狀,周身散發(fā)著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
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圣潔氣息:“主人,你交代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p> “你是什么人?”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小翡。
東翊看呆了,心突然不受控地跳起來。
“我是五靈行者之一的金靈行者,金兮,你喚醒了我,你便是我的主人?!彼鬼?,長睫顫顫。
玄巳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翡,她已經(jīng)完全沒了氣息。
“她經(jīng)脈俱斷,你是如何做到的?”玄巳冷冷追問。
“我本是女媧補天之后,剩余的最后一塊五色石,我在人間百萬年,等待被主人喚醒。她雖然靜脈俱斷,但是我已將她修復,只是,我本是她的魂,她沒了我,便會死去。主人,還有什么吩咐?”金兮抬眸,迎上玄巳陰冷的臉。
玄巳冷冷看著,不置可否。
金兮化作一道白光,鉆進了玄巳右手的無名指。
轉眼間,她又鉆了出來,化作拇指大小,蜷縮在玄巳掌中。
她抬頭,眼中滿是恐懼之色:“主人,你的身體太冷,我即便氣息肅殺,也完全承受不住。
東翊鳳目一挑:“到我這里來!我這里不冷。”
金兮抬頭,看到玄巳沒有反對,便瞬間化作白光鉆進了東翊的無名指。
東翊清咳一聲,撓撓鼻頭略顯尷尬地說道:“今天早上的事,就算了啊,我不跟你計較,這個金靈行者,我先替你保管,你,不反對吧?”說著,他大踏步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這冰宮果然陰冷,任誰也受不住。自我介紹一下啊,我叫東翊,是你主人的朋友……”
玄巳沒有理會,他抬手握住了飛起的赤靈劍,手中幻出一塊白布輕輕地擦拭劍身上的血跡。
血跡擦拭干凈,赤靈劍的劍鞘赫然出現(xiàn),將劍身罩在里面。
玄巳抬眸,看到門外殘陽如血,天色已盡黃昏。
天極陣,須在陰陽更替的節(jié)氣開啟。一個月后便是夏至,一陰始生,在那天的午時開啟太極陣,再好不過。
玄巳抬手,殿中赫然出現(xiàn)一座冰棺,小翡的尸身緩緩落入冰棺,棺蓋頃刻間蓋上。
他面色陰翳地抬頭,一揮手,千里之外的湖面瞬間被攪亂,司明的水觀境天消失不見。
身穿紫袍的馭獸師司明,抬頭仰望蒼天,看來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金靈行者的蘇醒,到底意味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