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這么多,隱老師也只是希望習茹茗能夠多照看下安格,畢竟整個公司里她也不可能挖出第二個來干這種事的人了。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大師兄回來后便請走了隱老師,不遠處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和打招呼邀請兩人過去。當他們這群人相融的時候,看起來有說有笑氛圍頗好。
會議結束后,安格向隱老師帶來了意向合作的學校,學校作為東家招待眾人,幾天后雙方簽下了合同,至此第九區(qū)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實驗室了。
這次辦公室總算是熱鬧了起來,學校提供了不少資金和被派遣來學習的學生,生物實驗室也算是破例收下了這些人,托安格的福,習茹茗終于在安格的名下讀博了。
關于最后敲定第九區(qū)負責人的時候直接定為了習茹茗,關于這點安格沒有異議,新人更不必說,只是連習茹茗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當個小管理,以至于每次被抓去開會的時候,站在那幾大金剛的旁邊,他感覺自己都不是很襯自己身上的制服。
每每來到辦公室,辦公室里的學生們紛紛向他問早,突然被這么多人叫習茹茗還有些不太適應。走入試驗區(qū),坐在安格旁邊,恭敬的叫聲老師早??!這家伙總是揮揮手將他趕走,安格做實驗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但習茹茗還是很喜歡看他認真做實驗的樣子,時不時還分享些當日的趣事,直到被不耐煩的安格趕出實驗室,他這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氐阶约旱霓k公間從包里掏出早餐開始啃。
每天不去安格那里挨頓罵,這頓早餐他吃的就不踏實。
自從當了領導后,每天寫不完的報告安排不完的規(guī)劃算不完的賬本,但還有個更大的麻煩,就是太熱衷于工作的安格總是能恰到好處的引起學生的抱怨,而學生的抱怨又總是傳到習茹茗耳朵里,而習茹茗想要跟安格談談的時候,仿佛在和一頭驢討論能不能吃草。
當時隱老師告訴他的安格的手段,這會全應驗到習茹茗身上了,以至于當他在辦公室喝牛奶的一抬眼望見安格來找他時,下意識的心底一涼,知道這家伙開始要磨自己。
有時候習茹茗也會被逼的發(fā)脾氣,但吵完后又覺得對不起安格,可一妥協(xié)又對不住學生,親自上陣熬夜加班不僅對不起自己還完不成工作。
生活或許就是這樣,無論你有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無論你有沒有看懂人際協(xié)調(diào)的模式。
時光總是公平的,當它到來之時,毫無探討余地的,卷走了你所有的一切。
雖然還有很多遺憾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但這天安格卻收到了學校的邀約。
原來這幾年來他發(fā)的論文和實驗的進度得到了學校的認可,學校決定取消和生物實驗室的合作,請安格來校當博導,而學生們也取消交換回到他們自己的學校。
作為安格手下的學生習茹茗,自然也會去往學校。
對方承諾,會給習茹茗和安格職稱和配套福利,那是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實驗本身屬于第九區(qū),但所有的科研人員都屬于學校。
就算再不聰明的人,也能看得出這是一次以科研為名義的強取豪奪,雙方似乎都在賭,只是這一次對方并沒有耐心等待果實成熟,在還青澀的時候就摘下放入了籃中。
原本熱鬧的辦公室現(xiàn)在只剩下安靜的機器,原本兩撥人鬧的矛盾,今天再也不用習茹茗去解決了,以后也不會了。
或許時光本身就是一場解放,解放了我們所有的習以為常。
曾承諾過的讀博,就像是那株x3015.872,那兩顆荔枝,在臨近豐收的成長階段,就被斷開了與根部的鏈接。
就像此時的習茹茗站在生物實驗室的大門口,門前停了一輛寫著高校名字的巴士車。學生們提著行李依次而上,最終留下了安格站在車門口,他一手提著包,一手扶著車門。他原本進去了,然后又探出身子來。
“你真的不和我們走?”他對此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兩人早就已經(jīng)爭論過了,當這一天來臨之際,兩人沉淀下來的感情第一次讓雙方都嘗到了離別的滋味。
原來當初導師送別自己是這種感覺嗎?想想當初自己背著包逃跑是不是又點傷到導師心了呢?習茹茗抿出一絲微笑,朝著他擺擺手。
“前程順利,再見?!?p> “你永遠是我的學生?!闭f罷,他上車離開了。
不知怎的,眼眶有點發(fā)酸,望著車輛離開,習茹茗站了一會,直到視線變得模糊。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獨自反回了辦公室。
現(xiàn)在的辦公室和當初剛來的時候一樣清靜,曾經(jīng)的那些同事們從未見過第九區(qū)有如此興旺,但如今這份落寞不是習茹茗所獨享的,好在他一直都擅長獨處。
穿上工作服,回到實驗室。第九區(qū)的工作他還遠遠沒有完成,但他沒有再招新人來幫忙,只是一邊工作一邊完成當初的項目。
在這幾年的合作中,實驗曾出過一個異常的數(shù)據(jù),那個數(shù)據(jù)他做過很多次,也復現(xiàn)了很多遍,基本可以保證確有其事。但這件事和安格定下的方向?qū)嵲谑怯兴H,他和安格討論過好幾次,但都被拒絕了。
“生物就是這樣,它們總有自己的意外,總有那么些不合常理不同于同類的地方,你不應該為此分心?!?p> 自安格走后,他們帶走了全部的數(shù)據(jù)和半成品,據(jù)說學校方面補償了一大筆錢,而生物實驗室考慮到流動資金的問題最終選擇答應。
在他們搬走的大批大批的植株標本里,夾著那株特殊基因的植株,它離開了,然后就再也見不到。
他們走了,帶走了一切,不再和習茹茗爭論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田地里習茹茗帶著草帽一遍遍播撒種子,澆水施肥,調(diào)試溶劑。熱辣的陽光無法再驅(qū)逐他,寂靜的工作室只有機器運轉的聲音,不知何時他逐漸變得沉默起來。
他不再和田地里的植物打招呼,只是俯身蹲在田地里,輕輕地握住它們的藤蔓凝視著葉片,仿佛牽住了它們的手,摩挲著葉片,感受紋理。
只是接連幾年,那段特殊的數(shù)據(jù)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習茹茗的面前,仿佛蒸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