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寧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一些日子,奇異的是那日后竟冰雪消融,天氣回暖。
那一日,傍晚時分忽然變了天,烏云大作,狂風(fēng)不止,不多時已是大雨傾盆。
溫淺本來是到書店購買素描本以及一些畫作類的書籍,看到一些有趣的小說就翻了翻。再抬起頭時,落地窗外已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象,雨水滴滴砸落,順流成股,天空一片黑沉。
突然的雨勢打得她猝不及防,今早出門的時候未曾想過今天會突然下雨,傘還放在家里,而最近的便利店隔這還有差不多幾十里的路。
冰箱里有她一早燉好的排骨湯,晚些回去,應(yīng)該沒事,至少慕伊寧餓不著。
溫淺思索完,拾起剛才的書繼續(xù)看下去,決定等雨停后再回去。
書店里放著Windy Hill,旋律優(yōu)美動聽、節(jié)奏明快,這一刻的愜意是真實存在的,慕伊寧大概在又在玩游戲,仗著自己視力好就不怕近視嗎?
偶爾她會被轟然的雷聲嚇一跳,抬起眼,窗外是越下越大的趨勢。
相似的情形重復(fù)了幾次,夜已經(jīng)黑的徹底,溫淺淡淡皺眉。
又等了許久,書店墻上的掛鐘敲了十一下,她結(jié)了帳,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
砰!一聲巨響從大門處傳來。
溫淺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卻看到了一個滿身雨水的少女,她的腳邊,是一把被摔落的雨傘。
“伊寧?”溫淺疑惑。
慕伊寧抿緊雙唇,無言的凝視著她,雨水一直順著發(fā)絲滴下,身上的白色毛衣被雨水染得深一塊淺一塊,小白鞋濺得滿是污泥,她的懷中,緊緊抱著一把干凈的雨傘,看起來十分狼狽。
慕伊寧走上前將手中干凈的雨傘遞給她,自己彎腰默默撿起剛剛惱怒地摔落的滿是泥的雨傘,轉(zhuǎn)身,平淡的開口:“回家?!?p> 溫淺跟在她的身后,靜靜凝視著少女有些伶仃的背影,開口:“伊寧。”
慕伊寧并不回頭,卻將腳步放慢。
她在前,她在后,沉默著,行走在雨中。
溫淺低頭,只看著少女沾滿污泥的鞋,要刷回以前的顏色,估計要費不少力氣吧,她一向愛惜的白色鞋子,這次卻容忍它沾上了那么多的污穢。
滿眼的雨,滿耳的雨聲,行走在夜色中的少女像是在一點點被吞噬。
兩人到家時,借著門口的路燈,慕伊寧打開手機看了眼亮起的屏幕,隨后輕輕松了一口氣:“還好?!?p> 溫淺疑惑的看著她。
“沒到十二點?!蹦揭翆幮÷曕止?,眸中存了天真和釋然。
她瞪大眼睛,認(rèn)真的拍了拍溫淺的頭,兇神惡煞:“淺淺,辛德瑞拉必須在十二點之前回家,知道嗎?”
“為什么?”她笑,拍開少女的手。
“你沒看過格林兄弟的灰姑娘嗎?如果晚上十二點之前不回家的話就會從公主變成沾滿煤灰的臟丫頭!”她提高了語速,聲音帶著理直氣壯的賭氣。
“如果我會變成沾滿煤灰的臟丫頭,那一定是因為有一個煩人的后母,而不是因為沒在零點之前回家?!睖販\笑,抖了抖手中滿是雨水的傘。
慕伊寧冷笑:“如果我是后母,那你還是做辛德瑞拉惡毒的姐姐吧。畢竟誰家后媽會tm的在雨天跑了幾個小時,跑遍所有的大小街道去找一個沾煤灰的臟丫頭?!?p> 溫淺皺眉:“不許說臟話!”
慕伊寧故意語氣惡毒,收傘換鞋,徑直朝浴室走去。
溫淺走到餐廳時,發(fā)現(xiàn)桌上還放著飯菜,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早已沒了溫度,一口未動。
慕伊寧洗完澡走出來時聞到了排骨的香味。
溫淺坐在餐廳,看到她出來,笑瞇瞇的打招呼:“伊寧,過來吃飯?!?p> 慕伊寧的沉默著走過去坐下,挖米飯,啃排骨,塞了滿嘴,整個過程雖然一句話沒說,但碗中的米飯卻吃得一粒不剩。
最后,她抹了嘴,孩子氣地瞪了溫淺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溫淺無奈地嘆口氣,起身收拾起桌面的殘局。
零點一過,窗外地雷聲愈發(fā)震耳欲聾。溫淺睡得迷迷糊糊,卻下意識地想起了什么,從夢中驚醒。
打開房門,走到了隔壁房間門口,猶豫了許久,溫淺輕輕地推開了房門。她曾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上面是機打的字體,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在下雨天,留下她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
無任何署名和標(biāo)志地點的東西,但字里行間懇求的意味清晰可見。
“伊寧?”她走了過去,床上一片平坦。
環(huán)顧四周,她有些遲疑地走到墻角。
在黑夜中,那只是一團(tuán)漆黑,靜靜待在那里,一直未有動靜,甚至很奇怪地用被單把自己埋藏。
溫淺按下床前小夜燈的開關(guān),輕輕掀開被單。
那個少女,蹲坐在墻角,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赤著雙腳,眼睛緊緊閉著。
“伊寧?”她蹲在她的身旁,不確定這少女是否不小心在這里熟睡。
少女毫無動靜,呼吸也是若有似無的微弱。
溫淺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過去,半途,卻被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握住,對方睜開了眼睛。
溫淺愣住,那是她第一次在慕伊寧眉眼間看到那樣的表情,空洞,痛苦,絕望,破碎,以及無盡的撕裂的黑洞。
那雙眼睛看著她,努力地想要恢復(fù)平日的溫柔平靜,卻在看見她的眼睛之后,瞬間涌出了眼淚。
“淺淺,以后一定要記住,在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之前回家?!彼煅手曇魩е鵁o可抑制的顫抖。
溫淺不懂這其中的緣由,默默的看著眼前流淚不止的少女,看她被汗水泅濕的碎發(fā)緊密的貼在額前。
她慢慢張開雙臂,環(huán)抱住哭泣的少女,把她的眼睛深埋進(jìn)自己的肩,低聲說:“我記住了。”
我總喜歡望著夜空沉默,看看萬物的歸所,再原諒人間的一切過錯,靜默的繁星陪著我擺脫人世的枷鎖。
我的美夢如同煙火,瞬間綻放,卻又消逝在寂寥的宇宙。
如同流星在世間淪落,白晝會在北極圈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