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報道，我來報
“它的硬座票價是140，高鐵價是560。我每次都是用學生票70元，坐一宿回家。這張票很難買，更多時候是拿一個小馬扎，席地而坐，看一宿書就到了?！?p> “……”
“我大學四年所有的火車票加起來，都不如京都到魔都的一趟高鐵?！?p> “……”
“那時候，我拿了獎學金和助學金，去除學雜費，還剩下3200元，分攤到8個月，每個月只能花400元。”
“……”
“我們班級有一次組織出去玩，花銷是人均150。那時候我真沒有這些錢，所以我撒謊說自己有事，沒有去。”
“……”
“我很感激學校，我占用了很多社會資源。后來，我去做了家教，每次6公里的路，我騎車過去，但很高興?！?p> “……”
“我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然而，在研一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p> “我時常捫心自問，當我拿到獎學金、拿到錢的時候，我是否想過還有很多貧困的人，他們連飯都吃不起?！?p> “學校給了我這么多機會，這么多資助，也許相比大部分人的家庭收入都微不足道，但是我仍然感激這一切?！?p> “……”
“我決定從研一開始，每個學期拿出3200元，資助4個孩子這一學期的學雜費，盡管微薄，但那就是曾經(jīng)的我?！?p> “……”
他說了很多。
楊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掏出手機，開啟了錄音鍵，試圖留住這一瞬。
他發(fā)誓，這絕對是他這輩子聽到沉悶的李東澤，說話最多的一次。
而且，也是最深沉的一次。
原來他的心底藏著這么多的情緒。
他將手機放在床頭，默默退出宿舍；這片空間應該獨屬于李東澤。
可是，就在這時候，李東澤像是不小心觸摸到了免提鍵，對面的話筒里傳來聲音：“不好意思，剛才有事，沒聽到。你叫什么名字，找我們紅日新聞什么事？”
李東澤啞然。
楊淵也怔住。
敢情說了半天，對方根本沒聽。
李東澤平復情緒，重新組織語言道：“您好，我想分享一段故……”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尖銳鋒利的聲音打斷：“哦，想報道是吧？多少預算，普通的5000，全渠道三萬！”
李東澤愣?。骸皥蟮馈ㄥX？”
對面的人也愣住了，鄙夷道：“沒錢打什么電話！當我們做慈善呢……”
他罵罵咧咧的掛了電話，話筒里傳來一陣“嘟嘟——”的長音。
楊淵站在門口，一口氣堵得慌。
他能想象李東澤獨自站在衛(wèi)生間里，承受了怎樣的挫折，一定手足無措，興許還用毛巾沾滿涼水捂住了臉。
可是，這就是世道。
“花錢……紅日新聞是吧，我記住了。你不報道，我來報！”
楊淵的心里瞬間就下了決定。
原本手機里儲存的“美女喂養(yǎng)流浪貓”的素材，也頓時不香了。
“對不起，魚珊珊。”
“我想，我有更好的素材了！”
……
楊淵出門買了一箱可樂，等王胖子回來后，與李東澤、王胖子兩人吹了一番牛皮之后，才心事重重的躺到床上。
“我記得老師說過，一個人未來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往往在他選擇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決定了。UP主同樣如此?！?p> “楊淵，你想做什么樣的UP主？”
這是魚珊珊在吃飯時問楊淵的話。
當時的他有些茫然，可是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路如此清晰。
他不需要那些虛假縹緲、華而不實的擺拍，而是需要切切實實、真正存在，能用微薄之力撼動靈魂的故事。
這就是他想成為的樣子！
小羊說事兒，說的是人間事。
縱然世界深淵如海，他也要用一個個正能量的故事，去撫平其中的風浪。
“不，我不能睡覺，也睡不著?！?p> 楊淵在凌晨一點的夜晚，爬起身，打開手機，戴上耳機，開始剪輯。
他第一次有一名UP主的職業(yè)覺悟，沒有耕到死，就往死里更。
“不過，魚珊珊說的對，網(wǎng)絡不是法外之地，但卻滋生法外狂徒?！?p> 楊淵一邊剪輯，一邊想到細枝末節(jié)。
“我必須想辦法隱去一切隱私，樣貌要模糊處理，聲音也要用變聲替換掉。否則，可能會給東子帶來麻煩。”
越到了關鍵檔口，他越注重細節(jié)。
做視頻就像是生孩子，容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就可能誕生畸形兒，輕者難以善后，嚴重的甚至一尸兩命。
“小羊說事兒”的UP主賬號，倒是沒有其他人知道，包括兩名室友。
此外，他早就開啟過創(chuàng)作者的隱私保護，去除了手機號關聯(lián)，使這個賬號不會被熟人根據(jù)手機號察覺到身份。
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社死。
但沒想到如今，一切都用在了實處，剛好滿足為李東澤宣傳的需要。
“對了，平臺不是開通了一鍵成片的體驗功能么，我先試試剪輯效果。”
楊淵打開UP主-創(chuàng)作者中心，找到新出現(xiàn)的“一鍵成片”菜單，上傳素材，然后就看見一個進度條在快速前進。
1%……5%……66%……99%……
隨即，畫面一跳，顯示：“你的作品已經(jīng)自動剪輯成功，是否發(fā)布？”
楊淵連忙點擊“否”，選擇預覽。
哐當、哐當?shù)蔫F軌聲瞬間傳入耳中，畫面里出現(xiàn)老式的鐵皮火車。
一個青澀的少年坐在車廂里，翻身從破舊的布包里，掏出咸菜、雞蛋。
那眉宇依稀可辨，有六分像李東澤。
“這是……不可能！”
楊淵瞪大了眼睛，眼里寫滿震驚。
“這TM不是我的素材啊！”
他反復翻看，視頻的剪輯可謂精美、流暢，從李東澤坐火車上大學開始，到資助四名貧困孩童，再到研三畢業(yè)。
其中的困難、反轉、蛻變和心路歷程，如同畫卷一般在眼前呈現(xiàn)。
不過，人物的樣貌都被明顯處理過，只有五六分相似，聲音也與往常不一樣，很難有人能通過視頻找到原主。
“這才叫作品??！”
楊淵看完之后就連連感嘆，“呸，與之相比，我以前發(fā)的都是什么玩意兒！”
他羞愧難當，翻到作品后臺，干脆利落的將一個個作品直接刪除。
除舊迎新！重新出發(fā)！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一鍵成片是什么情況，連七年前的景象都重現(xiàn)了，而且還那么逼真，難道是最新的高科技？”
作為一名新世紀大學生，首先排除神鬼怪談，因此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某種前沿的黑科技，擁有超強智能。
它不僅可以根據(jù)提交的簡易素材、腳本，自動分析語境，虛擬成像，而且可以自動剪輯成效果一流的視頻作品。
功效，可謂極其高端。
“只是沒想到，我竟然會被抽中做內測用戶，不知道還有哪些人……”
楊淵一時間感慨萬千。
“東子啊東子，看來老天爺都要幫你一把！神來之助，天選之作！你的故事……注定要被世界銘記！”
他又仔細看了兩遍，覺得再沒有問題，才點擊界面上的“發(fā)布”按鈕。
【投稿成功，請耐心等待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