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聰明之處
典麗倩是震遠(yuǎn)大將軍之女,大將軍送她進(jìn)國子監(jiān),就是為了讓她習(xí)琴棋書畫,修氣質(zhì)雅淑,可見她剛才大聲小氣之勢,大將軍的苦心算是白費(fèi)了。
她與六公主交好,此時大著嗓門兒,直接代六公主燕染兒向邱雪崖要詩,而燕染兒本人只是站在遠(yuǎn)處,輕輕裊裊,淡然淺笑,似羞怯,又似期待。
剛才還喧鬧不已的文花園突然靜止下來,剛剛先生們證實了半茶成詩的事實,此時眾人對她出口的詩變得期待起來。
但有的人也不屑,并不認(rèn)為她能再一次在半盞茶的功夫做出一首好詩來。
“就算那首詩是他做的,那也不可能回回都做出來吧?”率性堂學(xué)子當(dāng)中有人說道,同時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認(rèn)同。
而先生們也不由緊張了起來,特別是劉學(xué)正,緊張得差點把旁邊同僚的衣服袖子扯斷了,畢竟邱雪崖是他的學(xué)生。
任公公此時也未離開,就站在不遠(yuǎn)處,微笑地看著邱雪崖,似在期待。
邱雪崖知道,自己若做不出一首讓眾人滿意的詩詞來,剛剛立起來人設(shè)估計又得倒。
可這一次卻又不能像上次那樣為了自證自己的清白,有意拔高氣節(jié),說白了此詩表面做給公主,可是現(xiàn)在任公公在這里,同樣也會傳到皇帝耳朵里,絕對不能太裝叉。
她低下頭,邱雪峰這時在一旁假裝憂心,又似鼓勵的樣子:“雪崖,你不要緊張,人都有靈光一現(xiàn)的時候,這次你做不好,公主也不會責(zé)怪你?!?p> 這聽話著是在安慰,可卻也是在暗指,她上一首詩不過是靈光一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實質(zhì)才華。
邱雪崖突然抬頭看向他,那似有若無的冷笑驚得他臉上假笑一滯,本能地別開了目光。
“公主請接。”而這時邱雪崖已經(jīng)面向燕染兒,朝她合手一禮。
燕染兒站在不遠(yuǎn)處,淡淡微笑,氣質(zhì)雍雅,眼里似有期待。
這里所有人都沒有聽到過邱雪崖給燕染兒做的第一首詩,只有燕染兒自己知道,她有些期待,此時此景,邱雪崖會做出什么樣的詩來呢?
邱雪崖灑意明亮的笑容落在她的眼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變得似乎深情起來——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艷色,期有德于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
短短的一段小賦,她贊六公主之美貌絕倫,德行讓人心生向往,把六公主比作最純潔的玉佩,說只有高潔的幽蘭能與之一爭芬芳。
本想要找茬的人突然傻了,要怎么挑毛???說她寫的不對?那不就等于說皇上的女兒沒那么好嗎?
學(xué)子們看到的是這首小賦再次證明了邱雪崖的才華,而先生們卻看到了她更聰明之處。
此時,不適合像很多文人一樣去拔高自己的氣節(jié),也不適合諂媚表忠心,反而這樣一小首清新淡雅的閑賦,更為合適,既贊美了六公主,又間接贊頌了皇上,畢竟六公主再怎么不得寵,那也是公主,皇上的血脈。
果然,任公公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甚至還拍了兩下掌:“好賦,好賦,咱家這就回宮,念于皇上,皇上定然大喜?!?p> 眾人送走了任公公,學(xué)子們一下子圍到邱雪崖身邊,那雙雙眼睛或羨慕,或崇拜,或嫉妒無一相同,但不論他們怎么想,卻都控制不住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即使那些依然看不起她的后三堂的學(xué)子們,此時也不得不沉默,不甘心地站在一旁。
先生們則都圍到了劉學(xué)正那里,紛紛恭喜他三年努力,終是沒有白費(fèi),邱雪崖終是在他手中朽木成材。
而躲在人群的邱雪峰,早就被嫉妒刺紅了眼,他做夢也沒想到,邱雪崖竟然也得到皇上的贊揚(yáng)賞賜,可想而知,這次回家后,邱家得是什么樣的光景了。
不知何時,圍在邱雪崖身邊的學(xué)子們讓開了一條路,典麗倩大步走了進(jìn)來,將一塊白色的的絲錦遞到了邱雪崖面前:“六公說你的小賦她很喜歡,沒有什么賞賜,便將這塊稀有的絲錦帕賞于你吧,公主還未用過,你可以贈于你的心上人,或者母親?!?p> 眾人見那白色的絲錦,任濤家的生意就有布匹的生意,立刻認(rèn)出:“這不是南昭國今天上貢而來的那塊冰蟬翼錦嗎?我聽父親說,這錦比黃金都要貴重,宮中的娘娘們都不一定每位都能得到呢?!?p> 典麗倩在一旁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那是,這可是三皇子送給六公主的,他平時可寵咱們六公主了?!?p> 三皇子母妃玲妃,是皇帝最寵妃子之一,自然得到了這塊絲錦。
邱雪崖沒想到燕染兒如此大手筆,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就在不遠(yuǎn)處的燕染兒,對方也在看她,而且專注無比,再次讓她覺得對方是不是暗戀她。
“這本就是在下答應(yīng)公主之事,如此貴禮,在下不敢收,還請公主收回。”她朝著燕染兒施下一禮,并沒有在那塊絲錦上多看一眼。
燕染兒的鳳眼微微瞇了一瞬,似乎在審度著她從臉到行為上的一舉一動,但一瞬間的反應(yīng)太快,快到邱雪崖以為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她送來這一塊絲錦,要觀察她什么?試她貪不貪小便宜?
她再次看了一眼典麗倩手中的絲錦帕子,除了在陽光下隱隱散發(fā)著銀絲的光芒,確實名貴,可除此之外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不一樣的地方。
那六公主剛才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邱雪崖心中不由泛出疑惑。
可不等她的疑惑在大腦中散開,嚴(yán)江流的諷笑傳來:“山豬吃不了細(xì)糠,糙人賞不了美玉,公主又何必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fèi)心思?!?p> 前三堂的學(xué)子們有人不服氣,可是因為說話的是嚴(yán)江流,沒有人敢站出來反駁。
而原本拒絕的邱雪崖,卻突然拿過那片絲錦,有意在嚴(yán)江流面前一晃,嚴(yán)江流只感覺神思一晃,腦海中自然浮現(xiàn)了剛剛邱雪崖所贊美的幽蘭般芬芳。
他不自覺將腦中想象的燕染兒的美貌與那幽蘭結(jié)合,露出癡迷之狀。
卻突然聽到邱雪崖漫不經(jīng)心的笑聲:“即使是給不懂美玉的糙人,也總比給到想要褻瀆美玉的的妄人手中強(qiáng)吧?”
嚴(yán)江流轟然醒轉(zhuǎn),才猛然驚覺,自己剛才的樣子實是對六公主不敬,臉色頓時大變,驚慌地看向燕染兒。
果然見她平日溫婉的目光中閃過一股極度厭惡的冷意,可是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看錯了,因為六公主只是面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站在那里而已。
他緊張得想要解釋,可是一旦解釋,不就說明了他剛才確實是在想一些不合適的東西?
就在這時,上課的鑼聲響起,學(xué)子們紛紛開始回課堂,燕染兒最后看了邱雪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典麗倩則從邱雪崖手中搶過那塊絲錦,送她個大白眼兒:“不識好歹,哼!”
邱雪崖抹抹鼻子,尷尬地笑了一下,其實她是在品味那絲錦上的味道,那味道并不會像嚴(yán)江流表現(xiàn)出的那樣讓人癡迷,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很奇異的,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兒,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有些熟悉。
哪里聞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