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道疤
燕染兒笑著,她覺得挺有意思。
水仙根莖花葉俱是有毒,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問題,那個“寵”她的三哥,那個說她“貼心”的玲妃,以及對她忠心耿耿的古秋靈,甚至包括她自己,他們都沒當是一回事。
當那紅腫疼痛感覺侵襲而來時,她甚至覺得痛快。
沒有人注意她紅腫的指尖,她自己都不去理會,有時候疼痛讓人更清醒。
反倒是這個曾經被——人忽略的廢柴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還一副不得了的樣子。
他的反應真有意思!
……
邱雪崖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巴,連退了兩步,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我不是,我沒有,六公主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咱倆型號一樣,搞不出飛機??!
此時此刻,邱雪崖寧愿面對著十個悍匪,也不愿意對著一個沉魚落雁的公主貌似深情款款的注視。
“呃,剛才謝謝公主為我解圍,四公主怎么一聽畫就走了?難道她在畫技下有所欠缺?那六公主您這樣直接指出了她的短處,回頭四公主會不會找您麻煩啊?”
邱雪崖感覺自己在盤山道上轉了一個極為刺激的九十度直角彎,是硬生生地把話題給轉走。
說完,她就摒住呼吸,也不敢看燕染兒的臉,只低頭盯著她放在酒中的手。
這一盯,她愣住了,燕染兒臉的美,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身高,能長到一米八多的公主,就算是她的臉再美,可她的手卻不可能像普通女子那么小巧玲瓏。
燕染兒的手很大,但卻纖細瘦長,十指指尖那微微的紅腫在這一雙白嫩纖細的手上顯得格外的刺眼。
可就這么一雙纖細柔嫩,白玉無瑕的一雙手,卻在掌心“大魚際”處有一道淺淺的痕跡。
她盯著那道淺淺的痕跡,不由想到了在自己房間屋梁之上拓下來的那個掌紋,那個掌紋也是,在“大魚際”處有一個痕跡,可是與燕染兒手上看到的還有些微的差異。
她不由皺起眉頭,覺得自己可能是要抓兇手,整天想著魔怔了。
已經可以初步肯定,對方是男人,就算是這六公主身高像個男人,可她身材柔弱,淑女堂那邊又不習武術騎射,她不可能做得到毫聲息把她這個大活人從寢房搬出去,更別說之后還在她有掙扎的情況下將她吊起勒死。
可理智這么告訴她,她的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只手,甚至情不自禁地伸過去,想要摸一摸。
就在她的爪子,將要摸上那只仿佛帶魔力的手時,燕染兒很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沒發(fā)覺到她生硬的轉移話題。
“恰恰相反,四姐的繪畫功底很厲害。前不久在上繪畫課的時候,她曾經畫了一幅中秋夜宴圖,當時先生還夸了她的構圖技巧,她甚至還想把這幅圖拿回去獻給父皇,但拿進宮之后,卻又不了了之。之后不久我聽三哥說,其實在那場宴會,女眷離開之后還發(fā)生了一件事。”
她將自己的手舉到面前,像是沒發(fā)覺剛才邱雪崖想要冒犯的爪子,笑問:“可以放到清水中了嗎?”
邱雪崖突然回神,忙亂地點點頭,趕緊把那盆清水放到了她面前,然后忍不住追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燕染兒沒有馬上回答她,把手心向上放在盆的上面,問:“本宮要如何洗?”
邱雪崖抬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鳳眸輕彎,明明可以感受到她某種曖昧的暗示,可天生的貴氣與溫婉讓這一切看起來好像理所當然。
邱雪崖也痛快,反正這里沒別人,又是公主自己要求的,她沒理由拒絕,話題繼續(xù)下去才是重點。
于是,她毫壓力地拉著燕染兒的手,開始輕輕地幫她清洗指尖兒。
她低頭的瞬間,便沒有看到燕染兒看著她頭頂?shù)哪抗怛嚾蛔兝?,跟著又迅速笑了起來,她故意將自己的手掌往上翻了一下?p> 邱雪崖的眼睛果然不由自主地又往那道疤痕上看了一眼,接著又繼續(xù)洗手。
因為是公主,她力道收了不少,要是她平時自己洗臉的力氣,她怕把人家公主的嫩手給搓破了。
“那天宴會,女眷離開之后,父皇把他的幾個得意之作,拿到了殿上,讓眾臣欣賞,有那么一位不會分場合時機的小官兒,直接指責父皇,玩物喪志,惹得父皇大怒,最后宴會不歡而散?!?p> 邱雪崖看著清水緩緩地從那白皙的指尖滑過,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右手看。
與屋當個的掌印比,都是右手,都在大魚際有一道疤痕,可是形狀不一樣,而且性別不符——
話說六公主果然不像表面表現(xiàn)得那么溫和,心機都藏在溫婉大度的氣質之下呢。
“四公主是擔心再提那幅畫,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惹皇上不高興,所以干脆放在下一馬了。”她慢慢收回目光,左右看一下,見沒有干凈的毛巾,干脆直接扯過自己的衣擺,給燕灑兒擦了擦手。
燕染兒:“……”
“六公主別編那個什么花簾了,您的手指確實對我們這一隊很重要,但在下覺得為了一個花簾把手指糟蹋成那樣,也是不值得。”
她退開一步,站到安全距離,一抬頭,卻見燕染兒露出些許無奈與惆悵:“水仙花乃玲妃娘娘所喜之物,宮中妃嬪時興鮮花編簾,且都是家中親近的小輩所編,唯玲妃娘娘沒有,三哥嘴上不說,但本宮知道,他是希望本宮能編幾張簾子,討玲妃開心,本宮在宮中多受三哥與玲妃照拂,能為他們做些事,心里也是高興的,這點小痛倒也沒什么?!?p> 一段話把一個無母依靠的可憐公主的身世表達得淋漓盡致,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邱雪崖很是同情,她從小到大都爆棚的正義感這會兒突突地往外冒。
她告訴自己這也是為了自己好,畢竟六公主的箏可是他們這隊的主力。
“一個花簾有什么稀奇的,明兒我給六公主弄個更新鮮的,送給玲妃,肯定讓玲妃忘了這破花簾子?!?p> 燕染兒愣了一下,她似乎沒想到邱雪崖會是這個反應。
就在這時,古秋靈匆忙走了過來,看到邱雪崖和六公主站一塊,她愣了一瞬,很快恢復,直接看著邱雪崖道:“典小姐在樂室與先生起沖突,快要動手了?!?p> 邱雪崖傻眼,這位將軍之女挺猛啊,國子監(jiān)規(guī)矩森嚴,第一條就是尊師重道,她直接要揍先生?因為什么事兒了?。?p> 不行,千萬不能讓她打起來,萬一打起來,她這隊說不定就得人員不齊了。
“我過去看看。”話沒說完,人已經沒了。
古秋靈一臉狐疑看著她的背影:“公主,他沒對您怎么樣吧?”
燕染兒的笑容變得奇怪起來,古秋靈嚇了一跳,退了一步,就要跪下,卻被她快一步給攔住了:“她見本宮的手指被水仙汁水染了毒,紅腫了,就帶本宮來消毒,然后還不讓本宮給玲妃編花簾了,說他想辦法幫我討好玲妃。”
古秋靈瞬間戒備了起來:“公主,他對您不懷好意?!?p> 燕染兒仿佛沒聽到,慢慢地抬起自己手,看著掌心,右手上有一條淡淡疤痕,那是小時候摔倒割傷,因為沒有人管,所以才留下的疤痕。
這有什么可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