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打工人

　　我做了一個恐怖的夢。

　　夢見整個人被石質(zhì)的蛇纏住了，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

　　我用力掙扎著，不知道從哪里走過來一只人面貓俯視著我。

　　它的嘴里叼著不知什么東西的肉，一邊吞下去一邊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不知何時，我的周圍已經(jīng)佇立著一群人面貓，它們一邊用面無表情的中年人面孔看著我，一邊各自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我醒了過來，用力抽出被布羅恩壓住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確認(rèn)耳朵和臉上的肉都沒被吃掉后，松了一口氣，整個后背都汗?jié)窳恕?p>　　我從布羅恩逐漸放松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爬出了被窩。

　　布羅恩一動不動睡著，嘴巴微張發(fā)出鼾聲。那鼾聲聽起來跟人面貓發(fā)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門縫里射入的斑駁的陽光落在墨綠色的臉上，居然有一種安詳?shù)囊馕丁?p>　　它，不，她醒著的時候完全判斷不出情緒，睡著的時候卻可以理解，造物主真是不可思議。

　　我感到疲憊不堪。與其說沒有完全消除疲勞，不如說是比睡前更累了。

　　這不怪布羅恩，但從今晚開始，讓她一個人睡吧。

　　我決定養(yǎng)一只狗或貓這樣的寵物。

　　非常感謝筋昨天西格作出今日休息的決定。

　　******

　　我從宅邸的廚房拿回來昨天賣剩下的面包，又從門口的攤販那里買了一些熏肉，回到房間準(zhǔn)備吃早餐的時候，布羅恩已經(jīng)醒了。

　　她坐在陽光從門扉照進(jìn)來的地方。是在通過這種方法讓體溫升高嗎?

　　“早安，楊?！?p>　　她注意到我，轉(zhuǎn)頭面無表情地說。

　　“你能認(rèn)出我來嗎?”

　　酒館老爹不是說過，布羅恩分辨不出人臉。

　　“我主要通過氣味辨別，你們的氣味很相似，在一起待熟悉來來就能分辨出來。不過你們長相的差別還是很明顯的?！?p>　　她好像覺得自己的說的話很有趣，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從她的表情看不出來，但肢體語言表明她的情緒起伏很大。

　　我們面對面坐在地上吃早餐。

　　這樣面對面吃飯，我才知道，麗莎德曼的手只有食指和中指兩個手指，指甲很厚，尖銳而鋒利，就像兩把小型的匕首。

　　她靈巧地用指甲把肉和面包削成小塊送入口中。

　　張開嘴的幅度很小，看不到后面的牙齒，對于麗莎德曼一口吞掉孩子的傳聞可以宣告破除了。

　　布羅恩注意到我的視線，把手中的肉片“咻”的一聲扔進(jìn)自己嘴里。

　　“恩和人類吃同樣的東西，奇怪嗎?”

　　“不，還好啦……”

　　“這個城市的人都在傳言這種事。有人說我們靠吃蟲子為生，但蟲子最多也就吃過烤熟的毛蟲?！?p>　　啊，那就和曾經(jīng)的我一樣，我想。我出身的村子非常窮，肚子餓的時候會把森林里腐爛的樹根挖開，尋找甲蟲的幼蟲吃。蛇和青蛙也是菜單上的?？?，甚至還有福建人，福建人是哪個種族？我制止了發(fā)散的思緒，不好意思向布羅恩提起的是，我連蜥蜴都吃過，這么看來人類才是野獸。

　　“對了，你付給酒館老爹多少錢?”

　　酒館老板把獨行冒險者介紹給有實力的隊伍時會收取一定的介紹費。

　　冒險者新人之間的介紹是免費的，但那些希望參加更強隊伍或是因為某些原因無法組隊的冒險者就會享受收費服務(wù)。

　　我不認(rèn)為我們的隊伍實力強勁，但布羅恩肯定是個棘手的冒險者。

　　可以預(yù)想到，作為推薦成功的代價，一定很高昂。

　　“五個金幣?！?p>　　好貴!老爹也太心黑了，據(jù)說市價是五個銀幣，即使不按照市價，我們也是缺乏盜賊的準(zhǔn)新人冒險團(tuán)，我敢斷言我們不值五枚金幣。

　　前幾天失去了海摩斯，離全軍覆沒只有一線之隔的迷宮之行也只賺到了四枚金幣。

　　“難道說，你的推薦人是酒館老爹嗎?”

　　“沒錯，作為推薦人的酬勞，我每個月給他一枚金幣，他保證我的手續(xù)完備?！?p>　　聽到這句話，我感到很憤怒。

　　我記得老爹好像說過什么不要歧視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但我只覺得他只是想在布羅恩身上賺錢。

　　兩頭收取高額的酬金，連住宿的地方都不給布羅恩解決。

　　我們這些冒險者從踏入這一行開始就在被城市里各個階層剝削。

　　“冒險者之家”商店、以高額費用為復(fù)生代價的教會、工會的廉價的公寓式旅店、黑心男子經(jīng)營的酒館、用債務(wù)捆綁外來者強迫他們冒著生命危險進(jìn)入迷宮的放債人和資本家。還有從制度上絞盡腦汁剝削壓迫我們的城主和官僚。

　　他們壓榨我們千辛萬苦得到的冒險收入，甚至想把它們?nèi)课摺?p>　　被壓榨的一方和貪得無厭的一方。布羅恩的例子就是完美的證據(jù)。我們都只是辛辛苦苦的打工人，每天為了一個虛無的目標(biāo)疲于奔命。

　　只要把那些壓榨欺騙我們的人全部扔進(jìn)迷宮就行了，我心里充滿快意的想。

　　但是我的臆想無法改變社會的結(jié)構(gòu)，我也很清楚自己沒有實力去這樣做。

　　思考這些沒有用的的事情，還不如思考一下如何盡快還清自己的債務(wù)。

　　“等會先去給你買被子，然后去撿一只流浪貓?！?p>　　“恩和你一起嗎?”

　　布羅恩微微歪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