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入住東風雞場后,立刻開始施展起拳腳。他先是從荔枝樹上砍下一些粗枝,經過削平打磨后制成了一些整齊的柵欄。然后,他用柵欄把雞舍里頭分門別類地隔開。雞舍看起來頓時就變得井然有序了。這讓浩東和清風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們沒想到老彭竟然還是一個很不錯的木匠。而且,除了買回來一把電鋸、兩把一大一小的錘子和一些釘子,老彭沒怎么花錢,就把整個雞舍升級了。而這雞舍還是他兩天前才剛剛搭好的。兩人在心中暗喜,都覺得是拾到了寶。
老彭將雞舍分門別類地隔開,讓雞場的雞按雞齡入住,在敏感的日子甚至還按性別入住。在治理雞場方面,他似乎是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理論。浩東和清風兩人看了就更覺得匪夷所思了。在他們兩人看來,雞場的雞只要晚上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那就足夠了。起初兩人還覺得沒必要搭建一個雞舍。因為,白天雞都在果園里到處跑;到了晚上,只要直接把雞往這座破舊的教學樓一趕,就完事了。畢竟,教學樓里多的是課室。就算是一樓的課室容納不下,他們還可以把雞趕到樓上的課室去,讓雞也嘗一嘗住在二樓的感覺。自從清風抱怨自己過著雞的生活,浩東這才下定決心將雞和他們住的地方徹底分開。所以,兩人才買了材料回來,準備親手搭建一個雞舍。沒想到,這雞舍在老彭來面試的當天就被他搭好了。而且,現在還被他升了級??春茤|一邊抽煙一邊緩緩搖著頭的樣子,就知道他對老彭更加滿意了。至于老彭把雞舍內分門別類隔開的那套理論,他才不去深究呢。浩東知道結果才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最佳方法。而他似乎對老彭信心十足。
可是清風卻沉不住氣。在好奇心的積極作祟下,他趁著老彭中午正在雞舍里投放飼料的時候,跑進雞舍直接請教了老彭。
老彭一開始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看起來似乎不愿意告訴清風??汕屣L那雙誠懇的眼睛一直盯著他,讓這原本就靦腆的人內心多了一絲愧疚。清風看老彭還是猶豫不決的樣子,就說如果老彭告訴他,他愿意為老彭彈一首曲子。老彭聽清風這么一說,終于敵不過對方的誠意,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清風。
老彭說,其實自己也并非懂得個中的道理。只是有一次偶然看了一部以監(jiān)獄為題材的電影,那些囚犯的生活給了他突發(fā)奇想的靈感。而他也在自己工作過的雞場里嘗試過,并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這樣做,雞聽話了,身體好了,管理起來也輕松了。清風聽后,嚇了一跳。雖然內心被驚了一下,但卻不耽誤他履行自己對老彭的承諾。當天,清風就為老彭演奏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接下來有好一陣子,清風似乎郁郁寡歡。雖然不至于茶飯不思,但跟他以往活潑的性格相比,那是讓人擔心的。
一天下午,天空碧藍,天氣大快人心。樹下,清風正坐在鋼琴前神不守舍地彈著《土耳其進行曲》。他看起來心事重重,以至于彈出來的旋律都不如以前歡快了。而浩東正坐在樹上抽著煙。他早就看出來清風情緒上的變化,正琢磨著清風這家伙準是又在嫌棄什么。自從老彭來到雞場,他們兩人算是從之前忙碌的工作中徹底解放出來了。浩東知道,像清風這種搞音樂的藝術家,若然擁有了過多的時間進行思考,十有八九會提出無窮無盡的要求出來。他認為還是要盡快讓清風的生活內容豐富起來,不能老讓他在這樹下彈鋼琴了。他看了一眼樹下的清風,喊道:“你不是說要去跑步和釣魚的嗎?怎么沒見你去呢?”
清風抬頭瞥了浩東一眼,沒精打采地說道:“沒心情!”
“你是決定徹底放棄人的生活屬性呢?還是已經選擇了過雞的生活?”浩東用清風之前的話取笑道。
浩東的話似乎刺激了清風,只見他飛快跳躍著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在樹下正用歡快的腳步亂竄著的雞,由于琴聲和旋律的突然中斷,都愕然轉頭朝清風這邊望了過來。
清風嘆了口氣,問道:“你覺得我們像不像住在一個監(jiān)獄里?”
浩東很欣慰自己完全猜對了清風的心思。他果然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像這種由藝術家的腦子里經過胡思亂想后提出來的問題,浩東往往是回答不了的。不過,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很早就學會了該如何去應付清風這種接近語無倫次的問題。于是,他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兩都是囚犯?”
清風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們,是這些可憐的雞。”
話音剛落,浩東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一不留神,竟然從樹上掉了下來。幸好他是坐在樹的不高處,剛落地的時候還能順勢蹬腿,往一旁滾了出去。浩東除了弄臟了衣服,連皮都似乎沒有擦破。
清風被浩東這一摔嚇了一跳。以至于他完全把剛才兩人的對話拋諸腦后了。他連忙上前問道:“你沒摔傷吧?”
浩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了笑:“沒事。”
雖然浩東嘴上說得輕松,可他畢竟已經是一個四十歲的城市人,而且還當了那么多年的老板。這身子骨是無法和鄉(xiāng)村里做慣了勞作的中年人相提并論的。他的腿還隱隱地顫抖著呢。不過,此時浩東并沒有心思后怕,他正迫切擔憂著的反而是眼前的清風。這家伙竟然對雞多愁善感起來了。他認為無論如何也得讓清風到外面去散散心,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是出去散散步也好。
于是,浩東用手摸了摸自己蓬亂的頭發(fā),說道:“我看我得去理個發(fā)。要不你也一起去?!?p> “去哪兒理發(fā)?”清風問道。
“當然是到村里的發(fā)廊啊?!焙茤|答道。
“我可不在這種地方的發(fā)廊理發(fā)。何況我在蓬辰有自己的發(fā)型師,要理也是等回去蓬辰再理。”清風不屑地說道。
浩東盯著清風頭上濃密的卷發(fā)笑道:“那也是,你的頭發(fā)那么多,發(fā)型師剪起來確實是發(fā)揮的空間很大。隨便更換發(fā)型師也確實挺冒險的。要不你一起去洗個發(fā)吧,我也不至于獨自一人去那么無聊。另外,你看這老彭一天忙到晚的,天氣又那么熱,我想順道買多些水果回來給他消消暑,慰勞一下他?!?p> 只要不是去理發(fā),哪怕只是坐在發(fā)廊里等浩東,對于清風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何況他也挺好奇,浩東的頭發(fā)會被這鄉(xiāng)村發(fā)廊里的發(fā)型師折磨成怎么樣。
于是,兩人紛紛換上了時尚的服裝。那是他們在城里經常穿的衣服??墒亲詮膩淼搅诉@里,他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機會穿了。以往都是去村里收集廚余垃圾,回到雞場還得忙乎到日落,以至于他們覺得穿上自己專門買回來的那些既快干又樸實的工作服要適合得多。而此次兩人并不是去收集廚余垃圾的,而是上哪兒去消費的。所以,兩人都希望自己穿得帥氣與闊氣并存。
另外,此次的另一個目的是要去散心或散步,因此兩人也并沒有開車。他們出了門,沿著雞場門外一條蜿蜒的小河走著。在這條小河的對面是一片遼闊的田地,原本是劃分成像豆腐塊那樣整整齊齊的。可田里種的是清一色的油菜花,此時正是花季,已經長得頗高的油菜花用它黃色的菜花完全覆蓋住了腳下的田地。現在已經是一片黃色的海洋,在烈日下更顯得金燦燦。微風偶爾拂過,眼前就蕩起了黃色的浪花,黃色的浪花下方那綠油油的菜梗和菜葉也隨之搖擺著,重重疊疊的,層次分明。走過這一片油菜花,就是鳥頭村了。
“真有趣??!”浩東一邊走著,一邊感嘆道。
“有趣?不是應該覺得很美嗎?”清風不解地問道。
浩東并沒有回答他。兩人思維的習慣是截然相反的。對于清風而言,他的思維總是圍繞著同一個問題無限膨脹。就拿眼前的這一片油菜花來說,如果讓他無止境地想下去,他甚至可以把它和天堂聯系在一起。而浩東所說的有趣,只是他感嘆小河那邊的油菜花像似滿地的金子,而小河的這邊在自己的雞場里,卻是滿地雞糞。
雞場和小河之間是一條泥巴路,這是他們平日清早開車去收集廚余垃圾的必經之路。雖然說是一條泥巴路,但也已經足夠一輛貨柜車輕松地通過了。除了偶爾碰上了兩輛貨柜車迎面而來的時候,會讓人感到痛疼以外,這條路可以算得上是通往前方國道,甚至高速公路最寬敞的路了。平時這條泥巴路上的車并不多,浩東和清風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間??墒?,他們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穿著拖鞋或涼鞋,而是換上了自己既干凈又好看的跑鞋。因此,兩人一直挨著小河的岸邊謹慎地走著。走了大概十分鐘,兩人過了一條架在小河上的石橋,然后從油菜花田徑直穿了過去,來到了鳥頭村。
鳥頭村的十幾戶人家,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東一座西一座地各自建起了些小樓房。這些樓房雖說有大有小,高低不一,但在城市人的眼里無疑都是上等的別墅。只不過這些別墅建在了田野上,而且前后院子異常大。除了可以種上好幾棵像樣的大樹外,還能挖一個相當不錯的小池塘。看來,鳥頭村這些年從那幫搞養(yǎng)殖業(yè)的生意人手上拿到的租金是相當可觀的。浩東和清風平日里來此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時間上并不允許他們好好地打量一下這里的房子。如今休閑地走在這鳥頭村的小路上,兩人左顧右盼地仔細看了起來。
這村子里除了兩家開在村民大宅門前的雜貨店,就只有一家坐落于這鄉(xiāng)間小道中段一旁的小發(fā)廊了。這家發(fā)廊和那兩家雜貨店不一樣,它并不需要寄人籬下地開在任何一家宅子的大門前,而是獨門獨戶地占據一方。發(fā)廊的門外,用色調高雅的白色柵欄和紫色柵欄圍起了一塊相當大的地方。柵欄圍起來的地方,有好幾處都是四張椅子搭配一張小圓桌的擺設,看起來有點像一家小小的戶外咖啡館。發(fā)廊大門的兩旁立著兩個傳統(tǒng)的發(fā)廊轉筒,正飛快地轉動著。門楣上方掛著的招牌是用霓虹燈管框起來的,招牌中間那“珍珍美發(fā)店”五個大字也是用更粗一點的霓虹燈管拼湊出來的。盡管是大白天,但也足以讓浩東和清風不禁在腦子里對這“珍珍美發(fā)店”門里門外入了夜之后的繁華景象遐想聯翩。
“哇!沒想到還能這樣弄。確實有頭腦?。 焙茤|看著眼前這家“珍珍美發(fā)店”不禁感嘆道。
“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不就是村子里的一家小發(fā)廊嗎?”清風不屑地說道。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看這里方圓十幾里,哪有什么餐廳或咖啡廳之類的。而這四周搞養(yǎng)殖業(yè)的老板加工人,數量卻不少啊。他們會上哪兒理發(fā)去,他們晚上忙完了想坐下來找人閑聊,又可以上哪兒去?”浩東說道。
“你是說他們晚上會到這兒來?”清風疑惑地問道。
“我想是的。你看我們雞場的老彭,剛來到雞場的時候,每天晚上還能見他在雞場里晃悠兩下子。自從理了個發(fā)之后,你晚上在雞場里見過他了嗎?”浩東繼續(xù)說道。
清風這才用手摸著下巴,緩緩地點起了頭。
“走,進去看看吧?!焙茤|說完,就帶頭走了進去。
兩人的腳剛一踏進門,一股咖啡的香氣撲面而來。一個少婦般的女人正端著一個精致的茶杯,鼻子挨著杯子的邊緣,優(yōu)雅地聞著。那女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頭染成深褐色的卷發(fā)被她用一條簡潔大方的靛藍色橡皮筋束成了齊腰的馬尾。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之間長著一個既秀氣又挺拔的鼻子,圓潤的嘴唇在她那張略顯微胖的臉上,顯得相當的合適。而且,從她臉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清新的感覺,看得出來她的臉上并沒有抹過多的胭脂水粉。她的衣著時尚,上衣是一件和頭上束頭發(fā)用的橡皮筋同樣顏色的短袖襯衣,腰下搭配著一條白色的齊膝百褶裙,站起來的時候露出細長的小腿。
在浩東和清風兩人的印象中,村里那些上了年紀的姑娘都穿花哨而緊身的衣服,顯露出身上那經過歲月沉淀下來的贅肉。但眼前的這個女人顯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兩位老板,請問是要理發(fā)還是洗頭呢?”那女人放下手中的咖啡,緩緩地站了起來,向浩東和清風招呼道。
“一個理發(fā),一個洗頭。”站在前面的浩東一邊說著,一邊還在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
那女人似乎察覺到浩東的眼神,便問道:“老板,我臉上是哪里臟了嗎?怎么您一直盯著看?”
這一問,讓浩東頗為尷尬。不過,幸好他反應機靈,立刻巧妙地回道:“噢,我看你眼熟,所以多看了兩眼。不好意思,冒犯了。”
那女人似乎也是見慣了世面的人,她笑了笑,大方地回了句:“是嘛,難怪我也看你挺眼熟的?!?p> 然后,那女人招呼著浩東和清風兩人坐下,說道“兩位老板,請問你們哪一位是要理發(fā)的?”
“我?!焙茤|輕聲應了一聲。
“老板,請來這邊坐下?!蹦桥艘贿呎f著,一邊領著浩東走到里頭一張看起來非常高檔的沙發(fā)座椅上坐了下來。
隨后,那女人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轉頭告訴已經自己找地方坐下的清風,給他洗頭的工作人員馬上就趕回來。清風此時正坐在那女人剛才坐著喝咖啡的那張沙發(fā)上。他為眼前這女人的容貌感到震驚。準確地說,他是為在這間似乎開在接近荒山野嶺之地的發(fā)廊,能有著一位樣貌和氣質都長得相當不錯的女理發(fā)師而感到震驚。一個上了年紀的理發(fā)師尚且如此,那這里洗發(fā)的小妹不用說也應該是年輕貌美的。正所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清風忍不住在心里興奮地遐想著。
正環(huán)顧四周的浩東,首先感覺到的是自己坐著的這張沙發(fā)坐起來竟然非常舒服。從他多年坐飛機頭等艙的豐富經驗知道,只有那種高檔昂貴的真皮沙發(fā)才能給人這種又軟又硬、不軟不硬的享受。就如似笑非笑的笑容只屬于達芬奇筆下的蒙娜麗莎一樣。接著,搶先進入他眼簾的是離他大概三米之處的一張椅子。那是一張木椅子,能看得出來并不是用昂貴的木材所制造的,而且還有點兒破舊。發(fā)廊內四周的墻面都混搭著刷成了白色和靛藍色,除了簡單地掛著幾幅抽象的油畫,就再沒別的裝潢了。浩東的視線后來還是停在了那張略顯破舊的木椅子上。
“姑娘,請問那張木椅子是干嘛用的?”浩東問道。
“老板,那張也是給理發(fā)的人坐的。不過,那張是給來理發(fā)的工人坐的。你正坐著的這張是給來理發(fā)的老板坐的。老板,您就叫我阿珍吧。這里所有人都是這么稱呼我的。”阿珍說完微微地笑了笑,嘴角兩旁立刻露出了可愛的酒窩。
“什么?還有老板來這理發(fā)?”浩東話音剛落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您不就是嗎?”阿珍呵呵地笑道。
浩東感到非常詫異,怎么阿珍一口斷定自己就是一名老板呢?懷著一顆好奇的心,浩東跟阿珍閑聊了起來。而阿珍也揮起了剪刀在浩東那干巴巴的頭發(fā)上直接剪了起來。
原來阿珍是鳥頭村村長張山峰的女兒。由于母親死得早,家里就只生下她那么一個孩子。她的父親自打阿珍的母親死后,也沒有再娶。前幾年,家里的老人也陸續(xù)仙游了,只剩下阿珍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沿著村里的小道一直走到盡頭有一座小山丘,阿珍家的樓房就建在那座小山丘上。她家建的樓房是村里最奢華的,就連砌外墻用的材料都是那種未經打磨的原生態(tài)大理石。遠遠望去,就如一座城堡般屹立在山丘上,氣勢相當宏偉。可再奢華的房子和無憂無慮的生活,也敵不過阿珍內心的孤獨和對城市的向往。她年少的時候曾經去過BJ發(fā)展,做過北漂。最終,在兩年前又回到了鳥頭村。至于什么原因離開了BJ,阿珍并沒有告訴浩東。而浩東也沒有追問的意思。畢竟兩人才初次見面,過于隱私的問題還是盡量回避比較合適。
浩東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從阿珍身上找不出半點農村婦女的蛛絲馬跡,而且看起來就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都市麗人。阿珍是村長的女兒,而且她很顯然不缺錢。那為什么阿珍會在這村里開了這么一家發(fā)廊呢?浩東好奇心作祟,不禁問道:“阿珍,你為什么在這選擇開發(fā)廊?我的意思是你就沒想過做點什么別的嗎?”
阿珍回道:“是這樣的,我們村雖然說現在經濟上是富裕了。但村里還是有那么一些高齡女青年的終身大事遲遲未能解決。所以,我開發(fā)廊主要是為了給村里的這些高齡女青年搭建一個看得見摸得著、實實在在的交流平臺,讓她門早日尋得自己的意中人。”
“哦?”阿珍的話似乎深深吸引住了浩東。
坐在那邊沙發(fā)上的清風,也稍稍向浩東這邊伸了伸脖子,認真地聽著。
阿珍笑了笑,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繼續(xù)說道:“她們負責給客人洗頭。順便在洗頭聊天的時候物色一個自己喜歡的發(fā)展一下。你們別看這里白天靜悄悄的,晚上可熱鬧了。外面的那些椅子均無缺席,都坐滿了。很多在附近工作的人在晚上都趕來這里,不是洗個頭理個發(fā),就是來買瓶汽水坐上一整晚。不過,像你們這些老板通常晚上是不會來這兒的。噢,你看!我們村里的高齡女青年來了?!?p> 浩東和清風聽阿珍那么說,都轉頭朝門的方向看去。
這時,一個粗眉細眼,滿臉濃妝,身材肥胖的女子,穿著一身花哨的衣服,匆匆踏進了門來。從她飛快的腳步可以看出,這女子似乎有點心急。她剛一進門就嚷道:“是哪一位要洗頭?”
這個身材肥胖的女子一邊說著,一邊饑渴地用她的雙眼在屋內掃視著。
“如花,你可算來啦。就是那位老板?!卑⒄渲噶酥盖屣L說道。
滿心期待的清風,被這看似破門而入的如花嚇得魂不附體,他僵直著身子坐在沙發(fā)上,不知如何是好。經過幾番努力,他才能勉強地把頭扭了回來,尷尬地看著浩東。
如花聽阿珍說完,視線停在了清風的身上,兩只細小的眼睛里似乎透著亮光。她連拉帶扯地把清風帶到洗頭的位置上,火急火燎地洗了起來,像似害怕煮熟的鴨子突然飛走了。
清風盼望著時間過得快一些。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渴望著時光的流逝??墒?,如花卻不停地用她那壯實的十根手指在清風的頭上抓來抓去,還沒完沒了地跟清風搭訕。如花滔滔不絕地發(fā)問,清風也就“嗯”一句,“哦”一句不耐煩地回道??蛇@個沒腦子的如花,不僅忘記了先問關鍵的問題,而且雜七雜八的問題竟越問越多,仿佛要挖清風的祖墳來看個究竟。
像清風這樣的藝術家,向來是善于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的。當然,這情感也包括憤怒。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但一想到自己若然跟一個村姑吵架,那無疑會是一件讓人笑話的事情。他只好把心中的怒火壓在了緊捏著的拳頭上,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低沉地說道:“如花姑娘,我女兒都上中學了。”
如花一聽,在清風頭上正抓得起勁的十根手指頓時僵住了。片刻后,只見她像熟練的洗碗工般,將清風滿頭的泡沫沖洗干凈,然后又拿了一條毛巾在他頭上使勁擦了兩下,便起身走開,坐在沙發(fā)上玩起了手機。
后來,如花也為浩東洗了頭。當浩東笑著告訴如花自己比清風還多了一個兒子之后,在洗頭這件事情上也換來了跟清風同樣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