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玥說完,端著放臟水的盆子自顧自走出了山洞。
顧鶴子的眼睛又睜開了,他不發(fā)出聲響的側(cè)過頭。
一雙眸子順著她離去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人的身影都走沒了,他還是在往那個地方下意識的看著。
顧鶴之目光輕移,瞥見孟玥慌亂之中忘記收拾的碗盞,回味著口中苦澀不由微微蹙眉。
百年野參稀罕難尋乃是家中備來吊人最后一口氣之物,拿如此珍品不過為他一點箭傷,些許風寒。
藥引不凡,輔料更是相得益彰,只用好的,貴的,不肯絲毫遷就。
她…倒是當真舍得。
“和我說了那么多,你是知道我在裝睡,故意說給我聽的?”
沒有人回答,只是在離他不遠的視角盲區(qū),確實有個人拿一銅盆水悄然停在那里。
丑時已過,夜已深沉,獨獨將人留在洞內(nèi),她想他一介重傷未愈之身怕是遇到一條毒蛇也應付不了。
既他在乎男女有別,那就讓他看不見她,便以為她不存在便是。
孟玥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顧青天醒著的,但她在游戲里就是神醫(yī),分辨是真睡還是裝睡對她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而此刻,他的這句話又何嘗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呢?
眼中重新浮現(xiàn)白日里顧青天療傷時咬牙忍痛的一幕,孟玥心中不由嘆服。
回憶又現(xiàn)她背他上背那一幕,說不清到底是她真背不了顧青天,還是那時她有私,心中剛好有所顧慮,怕太過女漢子的形象成了他眼中的第一印象。
俗話說,追兵尚可為,形象不可亂。
可若不是一時猶豫,也不至于…
想到此處,孟玥微暖的笑容霎時冰冷,再下一瞬,含笑的嘴角剛回到原先的弧度又立時危險起來。
耳邊傳來大隊人馬索滑向下的,埋伏在側(cè)的響動。
該死!
要不是白日里中了藥,又為了顧青天耗空了內(nèi)力,也不至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
孟玥憑空伸手一揮,眨眼之間,手上銅盆連帶沾著污血的水和布巾都即可在眼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柄烏黑如墨的上古寶劍。
凌淵現(xiàn)世,萬劍皆伏。此劍一出,雖藏于劍鞘之中,卻已然氣勢迫人。
劍鳴示警,
顧鶴之緊捂背傷口對應之處,提三尺青鋒,奔躍而起,快步疾行而出。
他才行至半途,
卻遠遠聽見洞外孟玥姑娘在一眾黑衣極其首領的團團圍圈之中。
一時間,
劍音悲鳴,幾不可控,穿夜行衣的人眾皆因握劍不穩(wěn),甚是狼狽。
反觀孟玥隔岸觀火鎮(zhèn)定自若,一記下馬威先聲奪人,引得雙方尚未開戰(zhàn),卻因震懾已賺得對面三分勝算。
顧鶴之能聽聲辨位想象洞外的場面,無外乎兩軍對峙,敵眾我寡,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花老板,陸依依不知何處得罪了你?!?p> 幾百兩銀子一指甲蓋的眠香醉都用上了,美人在塌,正欲于之成起好事。”
“好端端的春宵一刻,都讓你破壞了?!?p> 小女子嗔怒嬌笑,端得是任性可愛得緊,
“我不管,你賠我。”
顧鶴之方要現(xiàn)身,聽見孟玥以他為借口斡旋,剛要走出山洞的人下意識往后一退,便藏在了洞口最外外界視線死角之處。
“我知花老板心中顧慮,不就以為我是女子嗎?”
誰知人尚未藏好,就見近前之人放松戒備,當著他的面用男人的聲音說,
“怎么樣,我剛才學女子嬌嗔學得可像?”
“你是男人?”
“你怎么可能是男子之身?”
“我是男子,生來如此,還望花堂主見諒。”
孟玥用成熟低沉的男聲笑答,笑意不達眼底,荒誕不經(jīng)的語氣帶著諷刺,又帶著幾分興師問罪不依不饒,
“背地里對我用眠香醉的人是您,怕我豁不出去想要加上一把火卻差點弄巧成拙的也是您?!?p> “崔燦堂堂雍州刺史,竟派手下心腹大將意圖射殺我滅口。”
“要不是顧鶴之誤以為他在佛堂之中已然對我肌膚相親,舍命救我,主人親自交給我的任務就讓您破壞了。”
“我若已死,自然是死無對證??晌椰F(xiàn)在人還活著,你就不怕我在主人面前替花堂主美言幾句?”
“你殺了齊統(tǒng)領。”
“是他先殺的我,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坐以待斃,任人宰殺?”
孟玥笑容漸冷,殺氣勢重。
“花堂主怕是忘了我陸依依以前是做什么的,莫不是我裝了幾天人畜無害的小女子就以為我轉(zhuǎn)了性子?”
花老板聽聞孟玥如此說,不由背后生出白毛汗來。
他身后的黑衣人聞言竟是心生退意,有些人是萬花樓的老人,早前聽聞過陸依依戰(zhàn)績的更是連握劍的手都開始顫抖。
“別丟人現(xiàn)眼了,就你們這點人手,我還沒放在眼里?!?p> 花老板聽聞孟玥這句,不由心頭一松,趕忙向后打了個手勢。
黑衣人如蒙大赦,放下劍鋒。
顧鶴之卻從背后看見孟玥并未因此善罷甘休,而是一言不合便是拔劍相向喜怒無常的性子。
墨鞘如淵,劍光勝雪,只見孟玥手中劍光一閃,未見他這一劍是如何出招,便有兩顆死不瞑目的大好頭顱應聲而落。
顧鶴之能想象在他目光所不能及之處,兩個沒了首級的尸身如何飚撒著鮮血,飛濺噴射的大片溫熱血液又是如何激得眾人重新握緊手中佩劍,懸起剛剛片刻前才放下的心看向那個此刻抿唇邪魅笑著的人。
顧鶴之站在洞壁的陰影之中,洞外的火把亮而洞內(nèi)暗,是以洞外看不見里間,更何況孟玥既知他未睡,自然會算到他比會起身查探。
他便看他孤身一人站在洞口的一側(cè),又故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邊。
于是,可以盡可能往外站的顧鶴之冒險嘗試得到了看到外界的機會。
而此刻,當別人驚慌于那兩人手上說墜落便墜落的火把,噴射在臉上的粘稠腥銹,而顧鶴之的關注點卻在于孟玥出手時使用的功夫。
世上竟真的有只看上一遍,就能把別人武功復刻出來的人。
若非一路追逃之時,他便于她同在一處,他怕是要懷疑孟玥的真正身份。
“我這柄劍出鞘便要見血,不見血不得還鞘?!?p> 孟玥仿佛對眼前眾黑衣人的表現(xiàn)視若無睹,卻是對手中沾著血的寶劍情有獨鐘。
“愛劍的一點小毛病,花堂主見笑了?!?p> “你…”
“花堂主有三房妻妾,五個嫡庶子女,他們的脖子也很好看,我的劍很喜歡?!?p> 孟玥仿佛是欣賞夠了佩劍,這才有恃無恐的笑著抬眼看那花堂主,
“下次再自作主張對我出手,我的劍怕是會更喜歡?!?p> “安眠香的藥性快過了,鶴之怕是要起,”
孟玥毫無顧忌的把凌淵收回劍鞘,左手指節(jié)揉了揉困倦的眉心說,
“為了完成任務,殺一、兩個知情人也是迫于無奈,再多殺三、四十個也不是不完全不能交代?!?p> “左右,懸崖底下的埋骨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環(huán)境優(yōu)美,風景秀麗倒是個不錯的埋骨葬身之地。”
“你說你對他用了安眠香?”
花堂主怒極反笑,像是抓到了什么破綻故意問,
“你舍得?”
凌冰凝.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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