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低垂在鱗次櫛比的筒子樓上,淡淡金光遍灑京城。
李衛(wèi)沿著金色光彩緩步向四合院走去。
自行車的鈴鐺聲,起刀磨剪子的滋啦聲,鋦鍋釘碗補茶壺的吆喝聲,以及孩子們圍著糖擔子,用玻璃瓶換藥糖的喧囂聲,混雜在一起往李衛(wèi)的耳朵眼兒里鉆。
和冰冷孤寂的宇宙相比,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喧囂,讓人倍感親切。
可惜的是,所有的一切將在五百年后,被三體人毀滅、
不,還有轉機!
李衛(wèi)走到一顆銀杏樹下,停下腳步,看著喧囂的人世間,開始思索。
根據(jù)后世史學家研究發(fā)現(xiàn),葉文潔并不是一個天生的反人類者。
她之所以在紅岸基地主動回應三體世界的信號,主要原因是其個人悲慘的遭遇,讓她失去了對人類的信心。
父親被在眼前打死,母親精神出問題,崇拜的老師自殺,在大興安嶺被信任的同事誣陷,這些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無法承受的。
如果可以改變葉文潔人生軌跡的話,那么就可以不用殺死葉文潔,就能夠避免災難的發(fā)生。
這雖然看似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對于擁有上帝視覺的李衛(wèi)來說,也許并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可能是思想鋼印徹底崩潰,李衛(wèi)的思維越來越活躍,雙眸中光華閃爍。
對,就這樣干!
如果進展順利的話,在未來還可以進行一次無法被追蹤地址的宇宙廣播,借助神級文明的力量,消滅三體文明。
要想做到這些,在這個大風將起的年代,必須先活下去,茍起來。
李衛(wèi)打定主意后,就堅定了信念,大步向東直門的一個小胡同里走去。
胡同的盡頭,是一扇朱漆斑駁的木門。
李衛(wèi)抓起銹跡斑斑的鐵環(huán),輕敲兩下。
“誰啊?”一道粗狂的聲音后,木門“吱寧”一聲打開了,里面站著一位身穿藍黑棉襖,面容黢黑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他見到李衛(wèi),眼底閃過一絲無法隱藏的喜悅。
“李衛(wèi),你怎么來了?!?p> 這一位就是李衛(wèi)的大伯——李萬年。
李老爺子有兩子,長子李萬年,次子李萬長。
作為從舊時代走過來的人,李老爺子思想保守,素來偏向長子。
次子李萬長成年后,分了家就被攆出了老宅,并失去了財產繼承權。
這種看似荒謬的做法,李衛(wèi)倒是也能夠理解。
舊時代的華夏是農業(yè)時代,長子的身體一般更加健壯,可以繼承生產資料并且為老人養(yǎng)老送終,總是能夠得到更多關愛。
李萬長和前身卻非常不理解,認為老爺子太偏心了。
李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兩家就不常來往。
李老爺子過了世,兩家更是斷絕了關系。
前陣子還是因為李萬長去世,需要辦事,前身才算是跟伯伯恢復了來往。
饒是如此,他心中的疙瘩還是沒有解開。
生了病,寧愿把工作崗位賣掉,也不向李萬年求助。
這看似有志氣的做法,在秉承實用主義的李衛(wèi)看來,完全是死要面子活要罪。
人生在世,面子值幾個錢!
“大伯,自從父親去世后,我就一病不起,連道都走不成?!崩钚l(wèi)瞬間化為一副虛弱的樣子,“今天好了一些,就來看看您老人家?!?p> 說著,他攤了攤空空的手,佯裝尷尬的笑道:“你看侄兒為了看病,把家里的錢幾乎花完了,也沒有錢買禮物,您千萬不要見怪?!?p> “看你這孩子說的啥話!”李萬年看到李衛(wèi)面色蒼白,心中直怪自己礙于面子沒有去看李衛(wèi)。
這孩子才剛成年,就沒有了父母,一個人日子過得該有多艱難。
“快進屋,剛好廠里發(fā)了五斤富強粉,你嬸子蒸了白面饅頭?!?p> 李萬年忙把自家大病初愈的侄子讓進小院,還墊著腳尖手扶門框,生怕一米八大高個的李衛(wèi)撞到頭。
剛走到堂屋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嚑幊陈暋?p> 李家大嫂挺著大肚子指著李家老大李前進,聲嘶力竭的喊:“分家,這日子過不下了,今天必須分家?!?p> “沒見你們這么欺負人的,用拿錢幫補二兒子?!?p> 李前進嫌她丟人,想拉著媳婦進了屋。
李前進雖身強力壯,李大嫂卻擁有防護盾,兩人拉扯起來。
“鬧什么鬧!不就是想分家嗎,明天分家,今天東來來了,你們都別給我丟人!”李萬年寒著臉,訓斥道。
李衛(wèi)也未料到這種場面,本來只是打算借錢的,這下該怎么開口?
前身雖跟李萬年家來往比較少,對于他家的情況還是有些了解。
李萬年是軋鋼廠的八級焊工,靠手藝吃飯,工資比車間主任還高,每個月99塊,手下帶了不少徒弟,大兒子李前進也是其中之一。
大嫂也被李萬年找關系塞進了后勤處打雜。
小兒子李勝利是個混子。
小學輟學,李萬年給他找了幾個正經工作都不干,整天在外面跟一幫狐朋狗友胡混。
沒少惹麻煩,李萬年也沒少給他擦屁股。
看來這次又是李勝利惹了大麻煩,李萬年花錢扒他了,李大嫂自然不滿意。
李大嫂被公公訓斥一頓,看到李衛(wèi)也在,尷尬的笑笑:“李衛(wèi)兄弟來了,先坐,我去廚房幫媽蒸饅頭。”
李大嫂離開后,李前進站起身從櫥柜中取出兩個搪瓷杯子,又從旁邊的鐵皮盒子里倒出一些高碎,切了兩杯茶。
李萬年則拿出一根銅煙袋鍋子,吧嗒吧嗒抽起了煙。
李衛(wèi)也沒有詢問李勝利的事情。
那不是給人家找不自在嘛。
也沒辦法提借錢,畢竟伯父家剛因為錢而生了一場氣。
只能閑扯往事。
饅頭很快就蒸好了,伯母端著盛滿篩子把饅頭走進堂屋里。
看到李衛(wèi)也在,神情有些詫異,目光中卻閃爍出些許喜悅。
她轉身從廚房里端來涼碟酸蘿卜和酸豆角,擺在桌子上,埋怨李萬年。
“李衛(wèi)來了,你咋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多炒兩個菜?!?p> “就這些已很豐盛,大白饅頭,多香啊?!崩钚l(wèi)從大嫂手中接過白乎乎熱騰騰的的饅頭,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
白面饅頭,別說,還真的挺好吃,綿糯的口感、適中的甜度。
在李衛(wèi)的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到白面饅頭。
現(xiàn)在粉面分為一、二、三等粉。
富強粉為一等粉,營養(yǎng)豐富,口感勝過玉米面十倍、百倍。
供銷社標價2毛一斤,而且還要相應的糧票,在城里都只有一些高級干部才有資格購買。
酸豆角也酸酸辣辣的,很是爽口。
李衛(wèi)就著酸豆角吞下兩個饅頭,喝了一大搪瓷缸子茶水,撐得直打飽嗝。
李萬年和李前進也吃了兩個,李大嫂跟李大娘吃了一個。
剩下的那幾個放進了櫥柜中,明顯是等著李勝利回來吃。
吃飽喝足,天色也漸晚了,李衛(wèi)提出告辭。
拎走的時候,李伯母找來一張舊報紙,包了五個饅頭,塞到了李衛(wèi)的懷中。
“孩子,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有空經常過來。”
李萬年把李衛(wèi)送到門外,回頭瞅一眼院內,偷偷摸摸的從棉衣口袋中掏出了一纂子鈔票,塞到李衛(wèi)手中。
“大侄,這里是五十塊錢,伯知道你現(xiàn)在日子苦,先拿著用?!?p> 李衛(wèi)也沒有推辭,接過錢揣進口袋里。
嘴巴抿了抿,故作輕松道:“大伯,你放心,這錢我很快就會還給你的?!?p>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要是論起來,我虧欠你們家的更多?!崩钊f年擺擺手,嘴唇微微顫抖:“老輩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那時候老爺子太過偏心,一心想把二弟攆出去。我這個當大哥的沒有站出來攔著,也有錯。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二弟也不會那么早就去世?!?p> 說完,他拍了拍李衛(wèi)的肩膀:“以后你要經常來玩,對了,過幾天你就要接你父親的班,到軋鋼廠上班了吧?到時候,伯父會找些熟人照看你?!?p> 上班,李衛(wèi)真是恨不得替原身找個地縫鉆進去!
你這家伙干得叫啥事?。?p> “我不喜歡干鉗工的活計,就先推掉了!”
他做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勉強維持住平靜。
這話一出,李萬年直接爆了。
“推掉了?
那可是軋鋼廠正式鉗工,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你給推了?
以后想干啥?”
李衛(wèi)故作輕松道:“我有自己的打算?!?p> 李萬年見他難得地篤定,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還有比軋鋼廠鉗工更好的工作?
雖兩家來往不多,李萬年也知道,李衛(wèi)為人機靈,沒準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身為伯父,李萬年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把這份擔心放在心里。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對了,給勝利說一聲,我過兩天找他玩?!?p> 李衛(wèi)揣著借來的五十塊錢,回到四合院內。
剛進大門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哪個缺德冒煙的,把我家的老母雞偷走了?!?p> “咱們大院進賊了,大家伙快來啊?!?p> ...
名場面,抓偷雞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