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金瞳的少年
“打擾諸位，來找個人?！?p> 一只手隨意地舉了起來，少年看著包廂里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在學(xué)校，到隔壁班串門一般坦然。
也許是他神態(tài)太過自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場面靜了一瞬。
“——我草你媽！這小鬼是誰？怎么放他進來的？”朱老板最先反應(yīng)過來。
包廂門沒鎖，并非是疏忽，而是本就用不著。
如盛元龍這等級別的大佬，無論去哪里，少不了幾十號人馬前呼后擁。
就算在這“云上一號”喝酒飲樂，門里門外，都有精干好手安排著安保，維持場面。
剛才給朱老板幫手，就是從守在門外的六個人里點了三個，提溜回來兩半大小鬼。
而這少年要進門，斷斷躲不開這些好手的利眼。
除非……
少年環(huán)顧室內(nèi)，用棒球棍輕輕地拍打手心。
他推門而入的一瞬仿佛烏云破月，在他看到葉南歌的瞬間，女孩也看到了他。
他是堂姐的……
葉南歌的嘴唇翕動，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啊，找到了。”
她的視野里，那個戴著棒球帽的少年微微側(cè)頭看著她，露出了一點點笑容。
對著這包廂正中踞坐的盛元龍，環(huán)伺的黑衣大漢，以及橫亙在虛空之上森嚴的殺機，他一并視若無睹，只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臭小子，誰許你進來的！”
也不需要盛元龍使眼色，守在兩邊的保鏢，就有二人越眾而出。
一個上來擰他手臂挾他肩膀，另一個劈手來奪他手中球棍。
抓住了劈頭蓋腦一頓老拳，再細細盤問，也來得及。
——就像在角落里鼻青眼腫的上官默。
金色的光影起落。
那道影子，在絕無可能的時機，以不可思議的敏捷，躲開了兩人的合圍。
沉下肩膀，閃開鐵鉗般的挾勢；頭頸略偏，躲過如虎般的拳風(fēng)。
奪棍的，吃了球棒自下而上，正中下巴狠狠的一杵，眼冒金星。
擰手的，被反過來反手一肘，勁力筆直地撞向腹心，嘔出胃酸。
眨眼間勝負分出，兩個大漢各自跪地喘息，少年玩著球棒，搖頭：
“你們小心點，這可是《Touch》四十周年紀念版的特典。不要給我弄壞了，很貴的。”
《Touch》，國內(nèi)比較通行的叫法是《棒球英豪》，是安達充用來大把收割少年少女心的經(jīng)典少年漫畫。
可惜這些孔武有力的黑衣壯漢，腦子里大概是沒有什么東瀛少年熱血漫的概念的，只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挑釁意味。
這時候，突然手機鈴聲大作。
沒有人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褲兜，因為這播放的鈴聲，顯然不是他們的……
從輕盈的鋼琴單鍵獨奏開場，略顯低沉悲傷的曲調(diào)一轉(zhuǎn)，接上了宏大的交響敘事主旋律。
《Ezio's Family》，變奏版。
少年掐掉了電話，看著上面標注的“葉知棠”的號碼，搖了搖頭，收回衣兜里。
他的對面，其余的黑衣保鏢，各自對了對眼神，一齊撲了上去。
不用講什么江湖道義，一擁而上就是了！
這個小子，是來踢場子的！
少年沒有看洶洶而來的保鏢們，只是低頭垂眼，似在思索。
——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經(jīng)歷的，都要劇烈。
曾經(jīng)有人對疼痛程度進行劃分，0-10級依次遞增。0到3級為輕度疼痛，達到4級就會影響睡眠，7級以上為重度疼痛，而到了10級，則是人有生以來所能感覺的最嚴重的疼痛。
劇痛之中，明亮的金色視野里，眼前那些黑衣男人的輪廓被逐一地以更醒目的亮度勾勒出來。
無數(shù)的描述方程涌現(xiàn)和翻滾，天文數(shù)字般的算式狂風(fēng)驟雨而來，用以描述這個世界的規(guī)律，和眼前所見的一切。
同時對超過十個以上有自主意識的目標，建立數(shù)學(xué)模型，捕捉行動軌跡，以精準的量化，描述其規(guī)律。
最終使得在有限范圍的時間軸上，給定任意一個時間切面，目標的運動矢量均為可知——
這樣在物理學(xué)意義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黃金瞳的加持下，竟然復(fù)現(xiàn)為了現(xiàn)實。
觀察，計算，預(yù)測，破解。
此為，世界萬象萬物之理。
幻境中那個男人的話語還歷歷在耳畔。
——纂奪神的權(quán)能，而近乎魔鬼。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棋盤上，十?dāng)?shù)個自主變量無序的行動，在時間與空間的切面彼此交匯，為他解出唯一和最后的答案。
最優(yōu)行動路線，解明。
接下來的時間，只需要用確鑿無疑的行動力，將其執(zhí)行到底。
黑衣保鏢們眼中，少年的身形倏忽變得詭異和不可解。
在不可能的時機躲開攻擊，在不可能的角度閃過偷襲。
他幾乎是循著這些人舉止行動的破綻，暢行無阻，時而挪轉(zhuǎn)騰移，時而閑庭信步。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幾乎要讓人以為，金老爺子筆下的絕世輕功凌波微步，真的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中了。
最終，在少年將他吹噓的四十周年紀念版的金屬球棒，漫不經(jīng)心地橫在盛元龍額前，寸余位置之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少年吹了句口哨，看了眼仿佛撞見鬼般的盛元龍，好整以暇地笑：
“龍爺啊，您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罷——擅權(quán)者亡于權(quán)，恃力者死于力。自古以來操弄權(quán)術(shù)，夸耀武力的人，當(dāng)他在更大的權(quán)，與更強的力之前敗亡時，不會有人再同情他。”
他看了眼葉南歌，后者正滿臉呆滯地凝視著他。
“您知道她姓什么嗎？”少年再次轉(zhuǎn)頭，看著盛元龍漸漸瞪大的瞳孔，“葉，口十葉。龍爺家里可有十口人嗎？無緣無故挾持脅迫開國元勛的親孫女，這要是放到古代，龍爺家的十口人，可都要因為龍爺您的脅迫罪，沒飯吃了吧？”
盛元龍驚疑不定地看著少年，又看了眼自己身畔的少女，葉當(dāng)然是個常見的姓氏，但如果這小鬼說的是事實……
可是一個家里背景如此顯赫的女孩子，怎么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啊！
——因為她是個叛逆太妹啊，龍老頭子。少年像是看出了他內(nèi)心所想一般，攤著手。
如果能管教聽話，還至于我大晚上的，不好好和花仔打游戲，非得陪著葉知棠，到處找這位中二期逆反少女嗎？
他輕描淡寫地拿走了龍爺心頭倚賴的權(quán)字，又掂了掂金屬球棒，這玩意兒按他的力度，照著腦門一下，到底會不會出人命？真是好奇。
“正所謂沒有被射殺覺悟之人，不配開槍。你信奉權(quán)力，你操控權(quán)力，而你最終，也要為這權(quán)與力，支付全部的代價。”
少年低下頭，在盛元龍耳邊，一字一句，輕聲而道：
“在你被你倚賴的權(quán)與力反噬時，你會懺悔嗎？還是會哭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