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光華氏計劃
一周之后。
如果不是白華那輛漆黑的性能怪獸,布加迪La Voiture Noire,風(fēng)馳電掣地停在韓木跟前,韓木幾乎要忘記今天是11月15日,他跟白華約好去慕家壽宴的日子。
白華來的時候,韓木正在腸粉攤邊,跟剛打完球的王江等人一道,等攤主把幾個雞蛋打在攤好的粉液上。粉液在蒸汽燙熟了,加點醬油一拌,配上快樂水,就是他們的一頓午飯。
攤主看著行走的千萬歐元“唰”地停在自己攤子邊,而后車門滑開,走下個身材傲人的高挑美人,顧盼之間,神色生輝。
于是不禁手一抖,差點把半瓶醬油,都杵到粉上,給韓木和王江的午飯多加幾十倍的谷氨酸鈉。
韓木嘆了口氣——這個女人的出現(xiàn),永遠(yuǎn)伴隨著無數(shù)驚訝和驚艷的視線,像是閃電劈面而來,照耀四野,鋒芒畢露的一道光。
韓木掃碼付錢的時候,攤主還在發(fā)愣,而舍友王江,則眼珠子都差點掉進(jìn)自己那一份粉里了。
白華竟是徑直走到韓木他們跟前,摘下墨鏡,笑微微地問:
“喲,中午吃粉???”
王江眨眨眼睛,左右猛看。
他是個老實孩子,自然不會覺得白華是在問自己。但是自己的一群兄弟,毫無疑問跟他一樣,都是老大不笑老二、月底口袋比臉蛋更光的敗狗,沒理由能Hold得住這等豪車錦衣、光彩照人的絕世妖孽。
一群大氣不敢出、生怕唐突美人的男生中間,韓木倒還能繃住臉,回以同樣的微笑:
“來一份?”
“不吃了。等你吃完吧,二十分鐘能搞定?”白華非常自然地坐在他身邊。
“可以。老大你光看著我,我也吃不下,來杯芬達(dá)?”韓木挑了一筷子粉,覺得在她的密切注視下,實在下不了口,于是轉(zhuǎn)了個主意。
“你吃飯的規(guī)矩真多?!卑兹A不以為然,“芬達(dá)不喝了,我在車上等你?!?p> 一群人看她又起身施施然地走了。直到車門關(guān)上,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草,老三這你誰?”王江小聲直咧咧,右手挾筷,左手捅捅韓木的腰,“行啊你,這個級別的美女?!?p> “歇了吧,這我老板?!表n木低頭吃粉。
“……你實習(xí)的公司還招人不?”王江問著。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卣`認(rèn)為,韓木大一就找了實習(xí)。
韓木也懶得跟他細(xì)說,“吃粉吧你,一會幫我把我包帶回宿舍。”
“嘿,要給美女老板干活了。”王江會意,“一邊養(yǎng)眼一邊拿錢,老三真是爽歪歪?!?p> 三口兩口吃完,在一群人說不出是異樣還是艷羨的目光里上了車。關(guān)上門時,韓木還覺得芒刺在背一般,一陣后腦勺發(fā)刺——他這純粹是跟白華同行,受到的濺射傷害。
“老大,去哪?”韓木隨口問。
“我住處。西裝到了,先試試,然后我叫了我自己慣用的發(fā)型師,給你打理下?!卑兹A懶洋洋地扶著方向盤,“行了別看了,老實坐副駕駛。你猛瞅后座干嘛?我又不是你司機?!?p> 韓木看了眼車外,一群人還看著這邊,同時交頭接耳而且議論紛紛,他登時一個頭有兩個大。
白華發(fā)動了車子,韓木托著腮,看著車外景色浮光掠影般地遠(yuǎn)去,突然猛醒過來:
“但是老大,我去你家干嘛?”
“住處,又不是我家?!卑兹A懶得跟他解釋這二者的區(qū)別,“你滿十八歲了不?”
“廢話?!?p> “那就不是拐帶童工了?!卑兹A很瀟灑地一轉(zhuǎn)方向盤,而后布加迪一個華麗的漂移,直接把韓木哐的一聲腦門砸窗上了,好歹不疼。
車駛?cè)胙喽寄澈廊A別墅區(qū)“逸河原著”,在一處獨棟小樓前停下。白華一腳把韓木踹下車,自己去停車。
韓木玩了一會手機。王江還在微信上,很八卦地打聽著他跟美女老板的工作進(jìn)展,韓木兩眼一翻,也懶得解釋。
這時門在他眼前自動開了,同時門上的液晶觸屏面板傳來了白華的聲音:“愣著干嘛,進(jìn)來?!?p> 進(jìn)了門,走到待客廳,只見白華正翹著二郎腿在沙發(fā)上,啃一只蘋果。她身后站著兩個一看就很設(shè)計師的一男一女,上來就直接餓虎撲食地圍住他。
“給小韓做個全套設(shè)計,風(fēng)格跟我相稱就行。”白華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抓緊點時間,一會還要試衣服?!?p> 韓木發(fā)現(xiàn)他上當(dāng)了,他是直接被推搡著進(jìn)了一個很寬敞的房間。這里居然有專門的化妝間,他被強行按在巨大的梳妝鏡前,設(shè)計師女孩拿出一個噴罐,笑著對他說:
“這是清潔皮膚的,閉上眼睛,一會就好?!?p> 韓木感覺一片清涼的、薄薄一層的水霧落在自己臉上。而后有人把一團(tuán)什么涂在了他臉上,輕輕地揉抹。
不一會兒就有剪刀的聲音,他聽見男設(shè)計師揪著他頭上一搓不馴順的亂毛,問著搭檔:“做這個發(fā)型?”
“做那個吧?!迸⒌穆曇?。
韓木茫然地聽著他們打謎,就仿佛在食堂打飯,跟食堂大叔大媽說“我要這個”、“我要那個”、“不對不是這個是那個”一般。
“好了好了?!敝钡接腥溯p輕拍他的臉,韓木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睜開眼睛,接過設(shè)計師女孩給他遞過來的眼鏡戴上,詫異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我草!
第一個念頭是,鏡子里這個逼是誰?
亂糟糟的頭發(fā)收拾了,向后梳成大背頭,一時說不出是像仙道還是像維吉爾。無框眼鏡下,總是懶洋洋瞇起來的眼睛,此時細(xì)長犀利如同狼瞳。有時候韓木懶得打理隨意它生長的胡須荏,也仔細(xì)刮過了。
整個人的氣質(zhì),颯然一變,像是經(jīng)過一夜的沉睡,回復(fù)到了某種全盛的狀態(tài)中,冰冷,清晰,暗藏鋒芒——就仿佛給他一把弧刀,他轉(zhuǎn)身就能斬人。
白華倚在門邊,頷首輕笑:“還可以,這個風(fēng)格拿捏對味了?!?p>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風(fēng)格,究竟是不是西裝暴徒。
加急訂做的Kiton全套行頭,深藍(lán)色的經(jīng)典款,搭配黑白條紋襯衣,銀質(zhì)的領(lǐng)帶。韓木將它們一件件披掛上身,仿佛即將征戰(zhàn)的將軍著他精銳無雙的鎧甲。
他費勁地披掛的時候,白華就懶洋洋歪在外面的沙發(fā)上,啃著樂事薯片,翻一本口袋版的《源氏物語》——因為韓木換裝的時候,赫然發(fā)現(xiàn)白華還賴在門邊不走,于是勃然大怒。
“小氣?!卑兹A隨意地翻著書頁,“看看怎地?”
韓木覺得這是原則問題。
最后,他全副武裝,讓白華驗貨的時候,美女總裁端詳著韓木很久,眼神悠悠。
直到看到韓木全身發(fā)毛,她才笑意微微地打了個響指,“不錯,不虧燒包了這么一回……走,出門!”
韓木心說老大,你這是奔著跟我去慕家大殺四方去的嗎?姐姐我們?nèi)サ氖菈垩绨?,看望的是長輩啊,可否稍作冷靜……
白家讓白華準(zhǔn)備的禮物,是兩瓶羅曼尼康帝1945。這兩比白華和韓木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一倍的貴價紅酒,因為白華這條懶狗不愿意拿,所以支使著韓木從酒柜里掏出來,塞進(jìn)早就準(zhǔn)備的包裝,吭哧吭哧提上車。
時間指向了下午五點,白華站在布加迪的車門前,卻不上車,問著韓木:
“會開車嗎?有駕照不?”
韓木說有是有,不過白大總裁這輛價若等金的豪車,還真沒開過。
“扮成我的跟班,就得有點跟班樣子,開車吧。”白華隨意地?fù)]了揮手,“委屈韓少俠了,上!”
他被支使著,上了駕駛座,看白華一面理所當(dāng)然地竄上副駕駛,一面聲控著導(dǎo)航,導(dǎo)到燕都另一頭另一個知名豪華別墅區(qū)——原來那就是慕家大宅,韓木心念一動,把地址記在心里。
白華一疊聲催著開車,于是韓木抓起方向盤深吸一口氣……
“老大,我是該先把油門踩下去還是先……?”韓木扭頭回來問樂子人,雖然他駕照拿到手一段時間了,卻沒有正經(jīng)開過車。
“隨便你?!卑兹A懶洋洋地,“看你感覺開,就算撞壞了,也無非給我多打一段時間的工?!?p> 韓木心說這可萬萬隨便不得啊,真要用打工賠修車錢,再加上之前的契約,怕是他這輩子,都在白華這個不太黑心的資本家壓迫之下了。
虧得他的直覺起了作用,布加迪閃電一般駛出“逸河原著”時,韓木平穩(wěn)心緒,專心致志起來,好歹也算四平八穩(wěn)。
白華摘了墨鏡,漫不經(jīng)心地在韓木身邊看車窗外的景色。
景色一掠而過,像是此前和之后,他未曾注意而溜走的那些時光。
韓木心里突然,微微地一動。
像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在他心頭流淌。
身邊的女孩懶洋洋地垂下眼簾,隱去了眸中淺淡的金色。她的睫毛修長,眉眼彎彎。
車燈綿延一路映照向遠(yuǎn)處,前方的路途沒有盡頭。
而時光在這一剎那,仿佛如冰般封凍。
……是什么時候呢?好像,真的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時刻,有過這樣的光景,他和白華熟悉如同老友,開著車,漫無邊際地走過那樣長的路。
少年的思緒,突然茫然起來。
沒有人說話,白華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打破沉寂的,是她手機突然響起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