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顧明準(zhǔn)時來到秦守軍的辦公室門口。
門是敞開著的。
顧明輕輕一打門，秦守軍就沖他點了點頭。
“處長，您喝茶吶?！?p> 顧明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茶杯，主動開口說道。
秦守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回道：“茉莉小葉花茶，你也懂？”
顧明訕訕一笑：“我這年紀(jì)哪懂這些啊，不過我知道這花茶應(yīng)該是張一元的招牌茶？”
他不愛喝茶，但不代表啥都兩眼一抹黑。
“得得得，既然不懂就甭豬鼻子插蔥裝象了，說正事吧?！?p> 秦守軍打趣完，示意顧明先把門關(guān)上。
關(guān)門后，顧明一改頭一次見面時的嚴(yán)肅，他察覺的出來，秦守軍今兒心情應(yīng)該不錯。
雖然一見面就嘀咕了他幾句，但臉上的笑容是不會騙人。
部隊有句話：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而顧明在世為人，察言觀色自有一套。
當(dāng)下，顧明先把馬學(xué)文的話都轉(zhuǎn)述了一遍。
秦守軍聽完后，主動笑著開口問道：“是不是在想為什么馬學(xué)文會聽我的話？”
顧明點了點頭承認(rèn)道：“的確，據(jù)我了解，他已經(jīng)很久不摻和保衛(wèi)科的事了，平時最多也就動動筆頭、簽簽字?！?p> “兩袖清風(fēng)的很吶。”
顧明感慨完，秦守軍就拍了拍桌子道：“身為科長，真出事了他能脫得了干系？現(xiàn)在兩袖清風(fēng)，不代表以前也是?！?p> “在你去分廠之前，組織上就和他談過，他現(xiàn)在的唯一訴求就是安安穩(wěn)穩(wěn)退休?！?p> 原來是攥著人家把柄了。
顧明恍然道：“那怪不得，我一過去就能當(dāng)上機動組組長?！?p> 秦守軍點了點頭，有點惋惜的說道：“這的確是我的示意，不過我想安排你去的是稽查組，再不行警衛(wèi)組也可以，機動組終歸還是差了點?！?p> 說完，秦守軍對著顧明又反問道：“說說吧，去了一個星期，有什么收獲沒？”
顧明沉吟了一會兒，捋了捋思路才接著開口：“總的來說，風(fēng)氣很懶散，科長不管事，而董成和李志堅兩位副科長就知道勾心斗角、拉幫結(jié)派，一心想爭奪今后科長的位置?！?p> “這就造成了內(nèi)部沒人管理，其余科室的工作人員、甚至是工人們也都沒人去稽查了。”
“依我看，重疾需下猛藥，這樣下去保衛(wèi)科早晚有名無實?！?p> 顧明沒有夸大，只是把保衛(wèi)科的情況作了如實的匯報。
秦守軍點了點頭贊賞道：“不錯，看來真沒選錯人，這么短時間就能找到問題的根源。”
“不過，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兒，但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快馬不用鞭催、響鼓無需重錘?！?p> “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要想辦法去擴大你手上的權(quán)力，瘡始終還是要從根上去擠。”。
秦守軍說的簡單，可顧明卻認(rèn)為沒那么容易，立馬把心中的疑惑講了出來：“可我現(xiàn)在才當(dāng)上機動組組長，沒有合適的機會怎么去插手稽查組？”
秦守軍微微一笑，突然神秘的說道：“機會？馬上就有了，還記得和你比喝酒的洛洛托夫嘛？”
顧明問道：“那個蘇聯(lián)技術(shù)員？”
秦守軍點了點頭：“是的，他們從明兒起，就要去分廠進(jìn)行技術(shù)指導(dǎo)，總廠決定臨時成立一個安保小組，而我在洛洛托夫面前提到了你在分廠保衛(wèi)科，他就提議由你擔(dān)任他們的這次安保組組長，顯然你的身手讓他記憶猶新吶?！?p> 顧明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還是好奇的問道：“洛洛托夫他沒有生氣？”
秦守軍也挺費解的回道：“這蘇聯(lián)人奇怪的很，非但沒有生氣，還變得很敬佩你，說你不僅能喝酒，還身手了得，一個勁兒的嚷嚷著要和你在比一次?！?p> “你小子可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顧明突口而出問道：“機會？”
“是的，到時候會讓你從每個組都抽調(diào)幾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利用這一月的時間，干著安保組的活，順帶把稽查組分內(nèi)的事也捋一捋，該查的查?！?p> 顧明有些明白了秦守軍的意思，輕聲開口試探道：“那是不是意味著，無論誰違規(guī)違紀(jì)了，我的安保組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管轄?！?p> “再簡單一點，就是警衛(wèi)組的活，我們機動組可以做，稽查組不敢查的人，我們機動組也可以查？”
秦守軍站了起來，嚴(yán)肅的對著顧明問道：“對，就問你敢不敢接？”
顧明二話不說，拍了拍胸脯保證道：“反正已經(jīng)得罪他馬學(xué)文和董成了，做不做都一個樣?！?p> 見顧明理會了他的意思，秦守軍重新坐回椅子，喝了口茶贊賞的說道：“對，就是這樣，年輕人嘛，不要怕步子邁的大，分廠就那么點地兒。”
接下來，秦守軍開始交待顧明有哪些需要格外注意的人和事，可沒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顧明在秦守軍的示意下走過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顧明就感覺一股肅殺氣息撲面而來。
面前這人留著一頭銀多黑少的板寸發(fā)型，臉上的抬頭紋也已是清晰可見，但一雙眼睛卻極其的有神。
秦守軍在見到來人后，早就走到了顧明的身旁，然后主動開口招呼道，“老賀，快請進(jìn)，你坐著，我先給你泡茶?！?p> 顧明哪能讓秦守軍親自動手，搶先一步走到茶柜上拿起杯子。
秦守軍的聲音隨之而來：“你們賀處長不喜歡喝淡的，他愛喝濃茶，小顧，記得多放點茶葉。”
顧明一愣，連忙點頭稱是，從秦守軍的口中，他已經(jīng)知道這人應(yīng)該就是他上級的上級，也就是現(xiàn)如今的軋鋼廠保衛(wèi)處處長，賀之英。
傳言不是說倆人勢同水火嘛？
可沒想到秦守軍居然對賀之英那么了解。
賀之英坐下后，拍了下大腿說道：“嗐，秦處長好記性吶?！?p> 秦守軍此時臉上的笑容比剛才對待顧明的還和氣：“大家都是同志嘛，互相了解是應(yīng)該的。”
賀之英符合道：“對頭。”
顧明一聽，沒想到他們處長還是川渝一帶的。
泡完茶，他才把茶杯輕輕放到賀之英跟前，秦守軍便指著他說道：“你小子，來咱們軋鋼廠后還沒見過你的上級吧?！?p> “賀處長，也是你的老首長、老班長了?！?p> 秦守軍介紹完，顧明立馬腰板挺直，朗朗開口道：“處長好，顧明向你報道?！?p> 賀之英的人沒有動，眼神卻上下來回掃了幾遍，而后才開口道：“你好啊，小同志?！?p> 說完，賀之英自顧提醒道：“還是咱們部隊好啊，不像外面那么復(fù)雜，彎彎繞繞，你今后可別走歪嘍?！?p> 顧明兩眼目視前方，繼續(xù)說道：“請?zhí)庨L放心，今后絕對行得正，坐的直。”
這時，秦守軍不在給倆人交流的機會，對著顧明插嘴道：“你先坐下吧?！?p> 顧明老老實實走到另一端坐下，然后把雙手放在膝蓋，開始傾聽倆人的談話。
賀之英率先開口道：“這次蘇聯(lián)人什么意思？一部分人去分廠，不要我們總廠的人帶隊？”
“是信不過我們總廠特勤科的身手？”
含蓄過后，賀之英直接開門見山。
秦守軍卻依然一臉笑容，不疾不徐的緩緩說道：“這事吶，其實和小顧有關(guān)。”
賀之英再次瞥了眼顧明，質(zhì)疑道：“哦？啥子回事？”
秦守軍當(dāng)下把那天在東來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賀之英。
賀之英聽后，“砰”的一拍桌面。
“這忒么的，老子當(dāng)時就是不在，不然非喝爬下他?！?p> 說完，對著顧明表揚道：“小顧，這事兒做的不錯?！?p> 然后又話鋒一轉(zhuǎn)：“但因為這樣就不讓我們的人去，這讓我對下面不好交代啊，歷來不管多大的領(lǐng)導(dǎo)來，都是由他們進(jìn)行的保衛(wèi)?！?p> 秦守軍顯然早就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之策：“老賀，我也沒轍啊，畢竟外交無小事阿！”
“上頭溝通下來就是這樣決定的，說尊重人家蘇聯(lián)人的選擇，要不這樣，你到時候也安排倆人下去，給顧明這小子撐撐場？”
顧明心里咯噔一下，這是來撐場子還是砸場子？
在場三人心里都清楚。
賀之英頗有興趣的對著顧明問道：“怎么樣？小顧，你同意嘛？”
“領(lǐng)導(dǎo)安排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這時候顧明弱了氣勢，反而會讓倆人看不起。
更何況，他對自己的八極拳有信心。
同齡人中，他可以自信的說道：刀槍棍棒一換一，赤手空拳他無敵。
賀之英也不在墨跡，站起身決定道：“好，有那么股子氣勢，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多打擾了?！?p> 不愧也是當(dāng)過兵的主，來的快，去的也快，事說完就拍拍屁股顛了。
“你小子怎么看？”
辦公室又剩倆人后，秦守軍對著顧明問道。
顧明眼瞅著桌上他給賀之英泡的茶，一口未動。
當(dāng)即努了努嘴說道：“嘴上說喜歡，可其實一丁點兒都不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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