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海療之外的日常（3）

　　【當我得知我認識的夏希羽已經(jīng)是來自五十年后的人，我頓時覺得有些高興，但沒過多久之后，就逐漸失落起來。

　　我最早僅僅是因為高工資可以補貼家用而選擇擔任家庭教師，后來也是因為夏希羽的才華超出了我認識的所有其他的同齡男女，這才確定為他工作。

　　直到《黎明之劍》的發(fā)表，我才確信他的個人能力超出了我能想象得到的、這個時代其他同齡人的上限——或許有人可以寫出小說并且在國內(nèi)發(fā)表，但絕無可能在國外因此獲得數(shù)以十萬計的美元。

　　但就在這天下午我被告知：1980年1月1日之后，這個原名“夏萌”的浦江交大學生，已經(jīng)是由一個名叫“劉初夏”的人魂穿并親自改名之后的“夏希羽”了。

　　也就是說，我和符雨霄并不相同——她是在去年就已經(jīng)開始暗戀夏萌，并最終在那個寒冷的冬夜選擇表白。

　　然而，她沒能阻擋那位才能不比現(xiàn)在的夏希羽差太多的天才少年，走向自己選擇的末路。

　　我想知道兩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那個女孩是我，我能阻擋嗎？

　　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最愛的男生，變成了另一副自己完全不認得的樣子，甚至是另一個人的時候，還能找出最合適的相處方式嗎？

　　我的答案都是：不能。

　　——劉曉涵，1981.4.22】

　　“2030年，某次超人三項國際比賽中，所有參賽選手都被直升機引導帶到了一片陌生水域——恒河中游的某兩個村莊之間。

　　“‘所有選手注意！在你們所有人全部同時下水的那一刻，第二項比賽——防感染游泳比賽就正式開始了。你們要按照指定路線游完全程后立刻接受體檢，請準備好你們的興奮劑和水中服用的抗感染藥物，并且背著防水的EM-1式電磁步槍……’

　　“隨著廣播的喊聲，一眾至少有兩個手臂和至少兩條腿的運動員開始了下水前的準備工作……”

　　然而，夏希羽寫了不到半小時后，就發(fā)現(xiàn)身邊站了一位泳裝少女。

　　他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是淺野明日香。

　　“夏教授，你又要寫科幻小說了？”

　　“嗯，淺野，我寫的是五十年后。雖然未必完全發(fā)生，但有部分事肯定會發(fā)生。能寫多少、是否爛尾都暫時不管，寫起來再說?！?p>　　就在夏希羽邊寫邊聊的時候，夏希羽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野越來越暗，但并沒有收到修改器的警報——

　　來者是自己人，只是人數(shù)多得恰好擋住了午后的陽光。

　　“希羽！一起下水吧，你都換上泳裝了。而且，下水對治療有幫助的?！?p>　　面對秦若華的邀請，淺野明日香對眾人解釋道：“夏教授正在寫小說……”

　　當她準備繼續(xù)說下去時，她發(fā)現(xiàn)夏希羽已經(jīng)放下鋼筆。

　　“夏教授您沒問題嗎？”

　　夏希羽點點頭，隨后交代道：“那就……沈涵曦，請你陪著淺野博士把手稿放回我的房間，我回去之后再繼續(xù)寫。對了，淺野，以后說中文的時候，像她們一樣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希羽’就好?！?p>　　淺野立刻答應下來。

　　于是，她跟著沈涵曦離開了海灘，其他人跟著夏希羽一起下水。

　　喬辦三人組中唯一一位在海灘上的鄧瑜看著眼前的場景，最終在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后，選擇了跟著沈涵曦走。

　　“沈小姐、淺野博士，夏希羽他真的在寫小說嗎？”

　　“嗯，到了房間后再給你看?！?p>　　……

　　一分鐘后，秦若華、符雨霄、童曉伊、司璇、魏思瑜、劉曉涵、丁月朗、常錦詩、樓曉萌九人準備一同護著夏希羽下水。

　　“喂喂喂，你們陪著我下水的人太多了！我會游泳，而且身上還帶了泳圈的，若華就在這里就夠了，其他人各玩各的去。尤其是符雨霄和劉曉涵，我怕你們把我吃了?！?p>　　聽到這里，被喊了全名的兩位少女立刻面面相覷。

　　“她也是嗎？”

　　看到這副場景，在場的其他人中，即使是反應最遲鈍的丁月朗和魏思瑜，也都看出問題了。

　　“你們兩個小家伙都愛上了夏希羽，而且彼此都不知道？”

　　秦若華的一句話立刻戳穿了窗戶紙。

　　就在此時，夏希羽已經(jīng)獨自帶著泳圈下水了。

　　“喂，希羽，下水不要太久，過一會就要落潮了！”

　　隨著司璇的一聲喊，除了彼此用惡狠狠的目光對視的符雨霄和劉曉涵之外，其他人都跟著夏希羽下水了。

　　此刻，這兩人周圍五十米內(nèi)沒有別人。

　　符雨霄立刻抱住了和自己身材相近但身高略高于自己的劉曉涵，對她問了一個問題：“你猜猜，希羽是什么人？”

　　“什么人……？”

　　劉曉涵被符雨霄的問題問懵了，她看著符雨霄的雙眼，想要從中讀出些什么。

　　見此情形，符雨霄換了種提問方式：“那么，你再想想，你和夏希羽接觸的一年多的時間里，有沒有覺得除了才能之外異于常人的地方？”

　　“我感覺，我認識的他，不是一個活在現(xiàn)在的人?！?p>　　“對你來說，這個答案完全正確?！?p>　　說到此處，符雨霄看了看空蕩的周圍，隨后繼續(xù)抱著劉曉涵，在她耳邊接著說道：“去年元旦那天上午日出之后、扎德在復旦大學開始做講座之前的他，已經(jīng)是來自于去年的五十年后的了?！?p>　　聽到這里，劉曉涵并沒有疑惑，而是用茫然的眼神先后看向符雨霄，以及夏希羽所在的方向。

　　“不是吧？真的會有這種事……那么，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么呢？”

　　符雨霄忽然間開始眼含淚花，搖了搖頭后，繼續(xù)勸說劉曉涵不要對目前的夏希羽做不該做的事——

　　“曉涵，我要提醒你的是，千萬不要因為他的才華而喜歡上他，否則等待你的只有悲劇。對他來說，我們這些女的只有結(jié)婚和不結(jié)婚，以及適合研究工作與不適合研究工作的區(qū)別，沒有熱戀中和熱戀之外的區(qū)別——即是否同時進行經(jīng)濟結(jié)算?！?p>　　“我是從79年的12月開始，就喜歡上了夏萌，然后，他在喝悶酒的時候觸發(fā)了酒精過敏，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夏希羽。在一次不理智的行動后，我和曉伊先后了解到了希羽的情況，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說?！?p>　　見她不愿意繼續(xù)說下去，劉曉涵一臉擔心地向她問道：“那其他姐妹……”

　　“除了喬辦的鄧瑜大姐完全不知道之外，希羽組正式成員里的姐妹們根據(jù)對此事的知情情況、個人來歷以及與他的關(guān)系，被他分成了四類?！?p>　　“我、曉伊，以及汪星悅老師算一類；你和希羽的妹妹，以及淺野小姐算第二類；司璇、魏思瑜和項天微屬于第三類，涵曦、若華以及剩下的幾位在第四類?！?p>　　“也就是說，目前在浦江那邊的姐妹中，沙雯寧以及李超婷都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身為男人的沈鋼老師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我相信你不會把這種事說出去，除非你想永遠住在宛平南路600號?！?p>　　聽到這段解釋，劉曉涵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對符雨霄表示了感謝。

　　“沒什么，但愿你不要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曉涵姐，需要擁抱嗎？”

　　“嗯?！?p>　　于是，兩人再次緊緊相擁。

　　……

　　夏希羽的房間里，鄧瑜正在看著夏希羽的科幻小說。

　　過了近十分鐘后，她才放下了這份只寫了上千字的小說手稿。

　　從鄧瑜手中接過手稿的沈涵曦問道：“感覺如何？”

　　“很怪異，很恐怖，比《旅途無始終》更恐怖?！?p>　　面對一臉驚恐的鄧瑜，沈涵曦沒有露怯，只是鄭重其事地說道：“但是，僅僅是其中的某些細節(jié)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實了——比如陳舊而缺乏維護的基礎(chǔ)設(shè)施，我在陪雨霄回老家的時候，以及路過斯特拉斯堡的某些鄉(xiāng)鎮(zhèn)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沿途看見類似的情景了?！?p>　　“如果把這些十幾年就要更換一次的設(shè)施當成字面意義上的、盼望著至少能用五十年的‘永久設(shè)施’，恐怕不能保證小說里的場景不會再出現(xiàn)一次。”

　　聽完沈涵曦的解釋后，鄧瑜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了許多研究所里，一直住在單位分配的只有十幾平米，甚至幾平米的老房子里的那些中老年研究員……”

　　“那就只能由你根據(jù)你在法國的郊區(qū)和鄉(xiāng)鎮(zhèn)里見到的情況提出建議：全國清查為科研工作者們提供的基礎(chǔ)設(shè)施的真實維護情況，并且用購買外國消費品的錢去改變他們的生活?！?p>　　“我先回去再思考思考，明天見?！?p>　　于是，說出這句話且早已換回常服的鄧瑜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