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床底有人
我頭皮一陣發(fā)麻，下意識用手支撐身子想站起來。
噹的一下。我的后腦勺狠狠地撞到床板。我眼前頓時一黑，疼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我定了定神，強忍著腦袋的疼痛，朝角落的黑影望過去。此時我多么希望我剛剛是看錯了。但我現(xiàn)在是雙眼睜得渾圓。
那個黑影依然趴在角落。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跟炸開一樣，但是心里卻沒有剛才那么驚恐。
人在面對恐懼的時候，往往是不經(jīng)意的驚嚇才是最讓人感到害怕的。當(dāng)你有了一絲心理準備，哪怕面對更可怕的情形，反而會從容很多。
我放慢了往床外爬的速度，眼睛同樣直勾勾盯著那個黑影。
“你找到我了?！蹦莻€黑影開口了。
是個小男孩的聲音。
我心下十分驚奇。我找你？我什么時候找你了？難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任務(wù)道具？不過并沒有完成任務(wù)的提示啊。
我此刻雖然心臟依然狂跳不已，但是發(fā)現(xiàn)那個黑影只是對我說了句話便再也沒有其他動作了，心下就不再害怕。
我柔聲對他說：“我找到你了！跟我出來吧！”我一刻也不想繼續(xù)趴在床底下。萬一他對我發(fā)難，在這種狹小的空間我是只能坐以待斃，所以我第一句話就是想先把他引出來。說著我便又開始往外挪動身子。
“不行，媽媽說離開城堡會被狼婆抓走的”。黑影怯生生的說。
浪婆？城堡？我想起我口袋中的紙上不著調(diào)的句子。看來寫這幾句話的真就是一個小孩子。
這時我已經(jīng)趴出床底了。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蠟燭，已經(jīng)只剩下半截手指的長度了。
我對黑影說：“哥哥已經(jīng)把門關(guān)起來了。浪婆進不來的。”
黑影遲疑了一下。
我繼續(xù)說：“真的，我還要幫你找娃娃呢。你的娃娃不是不見了嗎？”
黑影這下好像被打動了，嗯了一聲就從床底咕嚕嚕往外爬。
等黑影從床底爬出來。一個留著西瓜頭的小男孩現(xiàn)在我眼前。男孩約莫五六歲，穿著?；晟篮投萄潱荒樑d奮的看著我。這小男孩就是客廳照片中的那個小孩子，看來是這家主人的小孩。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蠟燭，對小男孩說：“蠟燭快燒完了。這房間里還有蠟燭嗎？”
“有。”小男孩清脆的答應(yīng)了一聲就轉(zhuǎn)身往床后面的柜子找蠟燭。
突然，我看到小男孩后腦處有一個碗口大的洞，仿佛還有鮮血從傷口汩汩冒出。就算是體魄健壯的成年人，受這么重的傷也早就一命嗚呼了，更別說是小孩子。但是看他跑跳的動作似乎一點事都沒有。
不一會兒，小男孩跑了過來，手里拿了兩根白色蠟燭。
在小男孩跑過去拿蠟燭的空擋，我檢查了一下我剛才一股腦撥弄出來的東西，一無所獲。
小男孩已經(jīng)跑到我跟前把蠟燭遞給我，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點上一根蠟燭后，蹲了下去，看著他的眼睛。
“你腦袋后面疼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個問題是我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從我進入這個游戲以來，除了得到關(guān)鍵任務(wù)道具會出現(xiàn)劇情提示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游戲相關(guān)信息。
如果這個游戲不是半成品，那么就是意味著游戲所有的進程都是依靠玩家在游戲環(huán)境里的探索來推進游戲進程。
一開始我得到的紙片可能就是這個小男孩寫的，并不是系統(tǒng)根據(jù)游戲情節(jié)設(shè)計的。
紙片中有一句：“第四天，狼婆打開糖果箱，丟下我的手跟腳，啪嗒啪嗒天黑啦?！?p> 很可能這個小男孩已經(jīng)死了。而我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很可能是靈體的存在。我問這個問題就是為了印證我的想法。
“不疼啊?！毙∧泻⒄０椭笱劬ν?，好像我問出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問題。
看來我猜對了。
這個小孩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
“哥哥你知道我的娃娃在哪里嗎？”小男孩仰起頭望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此時我已經(jīng)點亮了另一株蠟燭。房間里的光線明亮。
我看到小男孩脖頸處有幾條觸目驚心的勒痕，而且手臂和腳裸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有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不知道他是被勒死的還是頭部重擊而死的，不過顯然他死前可能受到了極為殘忍的虐待。
我暗自咒罵了一下這個游戲的設(shè)計者。
我伸出手握了握小男孩冰冷的手，對他說：“哥哥暫時還不知道你的娃娃在哪里。但是哥哥收到了你的請求，所以哥哥會幫你找到你的娃娃的?！?p> 小男孩顯然是對我說的話感到十分欣喜，他靦腆一笑便低頭想鉆進床底。我十分詫異他的舉動，便拉著他的手臂，對他說：“你陪哥哥去找好不好？”
我的目的十分簡單，如果這個小孩子是這家的住戶，那么他對這個房子的布局一定十分清楚，如果帶上他會減少很多無謂的時間浪費。而且草娃娃一定不在這個房間里。
小男孩聽了我的話搖搖頭，對我說：“我不能出去。出去的話爸爸和狼婆會打我。梅婆婆說只要我躲進城堡里他們就找不到我。”
我十分好奇這個梅婆婆是誰，于是便問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歪著腦袋，說：“梅婆婆就是梅婆婆啊。”
此時門外傳來客廳擺鐘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懥怂穆暋?p> 已經(jīng)四點了，任務(wù)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三分之一，而我依然沒有任何收獲。
小男孩已經(jīng)鉆進床底了，從床底露出半個腦袋。他后腦袋上碗口大的傷痕十分顯眼，看得我心驚肉跳。
看來得問出多一些線索才行。
我倚著床坐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問小男孩。
“我叫李子楷?！毙∧泻⑺旎卮稹?p> 他姓李，而不是姓鐘?？磥硭橇_娟與后來的丈夫所生。
“你知道你媽媽去哪里了嗎？”我問。
他似乎對媽媽的去向很是迷茫，思考了一會兒便搖搖頭。
“你要找的草娃娃是你媽媽拿著嗎？”我想起那張紙片上寫的字，繼續(xù)問。
小男孩又搖了搖頭，說：“媽媽飛走了。娃娃被爸爸丟了。”
“飛走了？怎么飛走了？”我說。
小男孩抬起臉，眼睛似乎紅潤了。“媽媽說她是不屬于這里，隨時會飛走。媽媽不要子楷了?！?p> 我看著小男孩強忍住淚水的臉，心中感到十分不快。
不快的根源是來自這個小孩不靠譜的家人。
看樣子羅娟大概率是丟棄了這個可憐的孩子，追隨她年少的情人而去了。
“那么你爸爸呢？”我隱約感覺他的死跟他父親脫不了干系，還有那個叫狼婆的人，是后媽還是他父親的家人不得而知。
果然，小楷聽到我問他爸爸，露出一臉驚恐的神色。那種恐懼就好像他爸爸現(xiàn)在就站在他跟前。
我害怕小楷太過驚恐而大哭出來，這樣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我趕忙轉(zhuǎn)移話題。
“你還記得關(guān)于你媽媽的事情嗎？”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小男孩又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這個娃娃可能是小男孩和他母親唯一的系結(jié)。所以他在死后才會有那么強烈的怨念想把丟失的娃娃找回來。
我梳理了一下已知的游戲內(nèi)容。
羅娟在生下了李子楷不久后就跟鐘民誠聯(lián)系上了，或許是又跟鐘民誠藕斷絲連，又或許干脆是跟鐘民誠私奔了。而李子楷的父親可能是是發(fā)現(xiàn)了他妻子跟別的男人的私情，才會把對妻子的憤怒發(fā)泄在小孩子身上。
“梅婆婆對你很好吧，她是誰?。俊痹诶钭涌目谥?，這個叫梅婆婆的人似乎對他很好。在危難的時候有幫助過他。于是我繼續(xù)問道。
李子楷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他奶聲奶氣的說:“梅婆婆住在樓上，婆婆經(jīng)常給糖果我吃，說我吃了糖果就不疼了。每次我想媽媽了就會去找梅婆婆?！?p> “梅婆婆很怕狼婆，狼婆把梅婆婆推下樓梯了。”
“梅婆婆出不了門了。我也不敢找梅婆婆了，我怕狼婆會打梅婆婆。”
李子楷聲音微微顫抖，“梅婆婆每天都會在樓梯口放著糖果，還有餅干?！?p> 看來，這個叫梅婆婆的人是一個心地善良的鄰居，看到李子楷被家人打罵便暗地里照顧著他。
“梅婆婆很喜歡摸我的頭，唱歌給我聽?！?p> 李子楷繼續(xù)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慢慢的似乎睡著了。
我看著他掛著淚珠的眼睫毛，心中的郁悶愈盛。
這只是個游戲。我再一次對自己說。
我收拾了一下郁悶的心情，拿上剛點上的蠟燭，躡手躡腳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我站在走廊位置抬眼看了看客廳墻上的擺鐘，已經(jīng)四點二十分了。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把手中的蠟燭放在客廳的電視柜上，走到剛才有男人聲音傳出來的房間門口。
里面的男人應(yīng)該是李子楷的父親，可能也是殺害他的兇手。
目前來看，我在這個家已經(jīng)待了有一個多小時了，除了李子楷和他父親，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其他人的存在。
李子楷口中所說的狼婆有可能是偶爾才會過來，而每次都會給他帶來傷害。
我伸手推了一下門，門咯吱一聲裂開了一條縫。
一股風(fēng)從門縫吹出來，陰冷滲人。
我借著從客廳照過來的微弱亮光，側(cè)著身子進入了房間。
房間有一個窗戶，窗簾半開著。月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房間的擺設(shè)隱約約約能看得清楚輪廓。
這個房間充滿了酒精和嘔吐物的氣味，十分難聞。地上的玻璃瓶橫七豎八到處都是。
均勻的呼嚕聲從窗戶旁的床上傳來，看樣子那個男人已經(jīng)睡熟了。
我半蹲著，仔細打量這個房間的擺設(sh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在這個房間展開搜索動作可能會驚動床上的人，所以我只能盡可能的看清楚房間里能藏東西的位置，用迅速的行動找到任務(wù)道具。
房間不大，除了那個男躺著的床，對面還有一張梳妝臺。梳妝臺上擺著幾個搪瓷杯還有一個暖水壺。
臺上有一面靠墻的鏡子，從月光反射到地面支離破碎的光線來看，鏡子已經(jīng)爛了。
鏡子旁有一副巨大的半身海報。海報上是一個身著旗袍，留著卷發(fā)的女人，可能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歌星還是影星。女人畫著濃妝，看上去冷艷精致。在發(fā)白的月光照映下仿佛嘴角上揚，紅唇輕啟。
海報濕漉漉的，地板上還有碎玻璃和幾個破玻璃瓶子。看來剛才那個男人就是朝這面墻上扔了玻璃瓶子。
梳妝臺旁邊有一個到頂?shù)牧⑹揭鹿?，衣柜門已經(jīng)松動了，從窗戶吹進來的風(fēng)把柜門吹得吱扭作響，那聲音不斷敲打著我緊繃的神經(jīng)，我強忍住想轉(zhuǎn)身逃跑的沖動。
我并不是一個恐怖片的愛好者，我這小半輩子看過的恐怖片雖然不多，但是這再平常不過的房間卻是我見過最詭異的場景了。
我咽了一下口水，便往梳妝臺慢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