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清晨是被小鳥的叫聲叫醒的,沐陂住的地方,是一個四周都是樹木環(huán)繞的大院,加好幾個小院。光是童年的楊桃樹,他都能數出十三棵來,每一棵樹都是碩大無比的。如果他有意想種幾棵屬于自己的樹,他就會在樹下刨從樹上落下的楊桃種子發(fā)的幾株苗來種。
可是他不知道種在哪里,因為不管種在哪兒,沐大喬跟方曉玲都會用到那塊地方種菜或是拉網,他的心血只能眼睜睜看著被摧毀。
其中有一棵楊桃樹,特別特別酸,酸到姥姥家的那種。在他們那兒,吃楊桃,會蘸著鹽吃。后來沐陂一個表哥帶來了新的吃法,就是放了一個紅透了的頂天椒,混著鹽搗爛。再后來頂天椒摘了吃不完,就放在鹽堆里腌著,隨時都可以拿來用。
他跟幾個小孩:穆貴友、毛健還有一個女生李媛媛,都是幼兒園認識大的。李媛媛有錢,每次來學校都會買小糖果分給沐陂。穆貴友家里是開小賣部的,沐陂特別羨慕他家里。毛健,一個調皮打鬧的小屁孩,在大人眼里就是不學好的。
半大的孩子,拿著比他們長了好幾倍的竹竿,伸到樹枝里摘楊桃,竹竿頂部是用五塊錢一瓶的健力寶瓶子剪了瓶口的一端插到竹竿上固定住,楊桃會落到瓶子里,不會從高處落下摔爛。
“毛健,你干嘛?”李媛媛對著樹上喊道。毛健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了一棵楊桃樹,鞋子脫在了洗衣石板邊下。
“哇,毛健你爬那么高?”穆貴友拿著竹竿望著樹上的他,驚訝地說道。
毛健說道:“我看到了一個特別大的楊桃,有我兩只手那么大哩?!?p> 沐陂家只有海鹽,比較粗粒,他從罐子里抓了一小把出來,用菜刀的柄端把鹽搗碎,再把兩個頂天椒弄爛,都混在了一起。
他端著兩碗精心調制的配料來到楊桃樹下,毛健被毛毛蟲嚇得爬下了樹,不過他還是摘到了他想要的那個楊桃。他一手抓著楊桃,一手撓著自己的手。
“陂子,他從樹下掉下來了?!崩铈骆轮钢≌f道。
沐陂說:“沒摔傷就保密,不能跟大人說?!笔前?,要是跟他們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打,傷上加傷。
他們這里的孩子,都是被樹上的枝丫或是衣架給抽大的。
“你們看那最后那棵樹啊,它結了好多好好看的楊桃,我們摘那?!蹦沦F友已經被那綠油油的楊桃給吸引住了,他喜歡青色的楊桃,看著就下胃。
“那個不能吃,太酸了?!便遐榈?。
不過最后他們還是摘了幾個世界頂級酸的楊桃。把楊桃都放在水瓢里清洗干凈,再拿一把小刀可以削皮的。不用刀也可以,直接用嘴巴咬掉那瓣條就好了。
楊桃樹旁邊,曾經是一個竹筐編織廠。說是曾經其實也才過幾個月而已。有人租了沐陂爺爺的一片菜地,豎了幾條水泥柱,用木板條作為頂上的支撐,鋪上了波浪形的水泥板做屋頂。
拖了幾車的竹子來,又招了十幾個廣西的外地人來弄竹筐,這個竹筐廠就慢慢發(fā)展起來了,沐陂他們還曾在這里賺過零花錢,編織一個竹圍一毛錢,一個竹筐底五分錢。
不過過了兩三年后,竹筐的需求量已經不大了,因為塑料筐發(fā)展起來了,更加結實和耐放,不易受潮,或是過于干燥而損壞。
這個被廢棄的竹筐廠里,還剩了好多好多賣不出去的竹筐,沐陂跟他們把竹筐按照自己的方式擺放,形成了一個小屋子。他們會在那里密談,或是吃零食,或是拿游戲機來玩,會在那里看大人不被允許的不營養(yǎng)的小說。
這次,他們在這里開楊桃派對,可惜芒果還沒有結果,不然他們也許也會摘幾個芒果來生吃。
“我要這個!”穆貴友挑到了最熟透的一個楊桃。
“這個不好吃。”李媛媛看著他手里的楊桃說。其實是她想要吃那個,所以趁穆貴友發(fā)呆的時候,就搶了過來,率先咬了一口,一邊吃還一邊嫌棄地說:“真的不好吃。”
“給我咬一口?!蹦沦F友叫起來。
“不要,你不可以吃,我吃過了。吃別人的口水,會變成那個人的小狗的。除非你愿意當我的小狗?!崩铈骆抡f道。
沐陂說:“她騙你的。”
他們還在說的時候,毛健一直在吃,“你們再不吃我都要吃完了?!?p> 最后,能吃的楊桃全都被吃光了,剩下幾個酸楊桃。
“你們誰吃嗎?”沐陂問。
他們用刀削皮,酸味全都蔓延開來,口中的唾沫激增起來,小眼睛互相瞪著,咽著口中的唾沫。
“我來!”毛健自告奮勇,成了第一個吃酸楊桃的人。
“啊——”他剛剛咬下去,就一直在啊啊啊大叫,還停不下來咯,還用腳踢那堆被拋棄了的竹筐。
一踢一個壞。
“酸不酸?”李媛媛看著他這個反應,有些害怕地問他。
“不酸?!泵∵€在嘬嘴巴和踢接近腐朽的竹筐,辣味、咸味和酸味,在他的嘴巴里流連忘返。
“瘋了?!崩铈骆碌?。
沐陂跟穆貴友卻被毛健這個瘋狂的動作和反應吸引住了,紛紛效仿毛健。
離竹筐二三十米開外處,任誰經過都會被幾個“哇啊”大叫和“砰砰啪啪”的聲音給嚇到。
被拴在被拴在石榴樹下的小黃狗也對著那處汪汪叫喚。此處聲高彼處低,倒成了兩相應和。
“我瘋了,我瘋了……”
之后沐陂再也不敢吃那棵樹的酸楊桃了,倒是會騙其他小孩吃。每一個成功上當的小孩最后都會哇哇大哭去跟父母告狀,方曉玲的枝條抽抽地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