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
高宇航在火車里的時候,盡量都低著頭,努力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車窗外頭。雖然外頭并沒有好看的景象,但他還是選擇這樣做,生怕不小心跟誰的目光對視到一起,免得招來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T字開頭的火車雖然是特快列車,但這速度絲毫比不上高鐵與動車。雖然家鄉(xiāng)已經通了高鐵,但他身上的錢并不敢買那將近200多的車票,目前的狀況能省則省?;疖嚿弦菜憧蜐M,還有一些無座的乘客只能站著玩手機和看車窗外,每到一站就會下去一部分人,到有了空位的時候,高宇航也沒打算去坐,雖然自己也是無座票,但還是怕有人會這樣跟他說,不好意思,你坐的位置是我的位置。
不久,列車來到了陽岡站,距離老家也間接越來越近。突然,他意識到不遠處有人在看他,他只是很緊張的眼神看了看對面,那是坐在后面一排座位上的一個年輕男孩,時不時都會用著奇怪的目光看他。他盡量躲避那個人的眼神,之后到了下一站,那男孩才下了列車,高宇航緊張的心情才終于放了下來。
到達茂元站是在晚上8點半,經歷了將近5個小時的車程,他終于從茂元站下了車。但回到高水村還要在半路上打個摩的,不過已經好幾年沒回過老家了,馬路邊幾乎很少看到有摩的的蹤影,以往的畫面跟現(xiàn)在對比大不相同,他心中感嘆,這茂元變化太大了。他一時找不到哪有摩的,后來拖著沉重的行李箱看到外頭有出租車,司機看見他好像要打車的意思,便揮手問他:“喂,小伙子,去哪里的?”
高宇航拖著行李箱走去說:“你好,到高水西村,要多少錢???”
司機說:“我這打表的,到那兒估計也要50多塊吧?!?p> “啊,這么貴??!以前不是才25嗎,現(xiàn)在都這么貴了嗎?”
司機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還一副看鄉(xiāng)巴佬的態(tài)度看著他說:“你都說以前了,2014年之前那肯定25可以載你,但現(xiàn)在都2020年了,什么東西都漲價了,我們開車的也要吃飯嘛,再繼續(xù)收25車費,還讓不讓人活??!”
看司機一副兇巴巴的樣子,高宇航立馬拖著行李箱走到了另一邊?,F(xiàn)在的司機還真容易發(fā)火。不過,可能是他自己太敏感了,對眼前陌生的場景產生了恐懼感。后來,他打算在網上打車,發(fā)現(xiàn)也有一些20多塊的,確實比打表的司機便宜多。高宇航在網上打了一輛車,那黑色的現(xiàn)代車終于在10分鐘到達了火車站地點,讓他意外的是司機還幫他拿行李放到了后車箱,露齒一笑說:“我來吧,您上車。”
“好的,謝謝您?!彼沧龀隽硕Y貌回應。
坐上車后,司機開動了引擎,車子行駛在雨后的馬路上,因為是沿海城市,這座城市好似會經常下起雨。高宇航戴上耳機,聽著悲傷的音樂望著車窗外的景象,許多年不見,這座城市多了很多陌生的建筑物,還有很多看似很高級的酒店,街道上的行人各個都活得比他好。怎么辦,為什么回到自己家鄉(xiāng)還是有這種感覺,現(xiàn)在光是為了活下去,他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他停止看向車外,努力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等到了目的地,司機叫醒了他,他從睡夢中蘇醒過來,看了看車外,發(fā)現(xiàn)連家的路都變了,面前那幾幢樓房似乎不太清楚是誰家的。
高宇航在微信問母親:【媽,咱們家從哪兒進啊?】
母親還沒回復他,從西面路口突然走出一個女孩,穿著花裙子,她的目光督了一眼高宇航,他立馬就害羞的低下了頭。看她手里拿著垃圾袋好像是出來扔垃圾的。等她走遠后,他才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前方的馬路,好似以前走過這條路,他大膽的走了過去,沒想到自己的腳步有些快,一下就看到剛才的女孩走進一個有院子的房子里。
高宇航剛走到院子門口,臉并沒有看向那院子里,只不過聽到一個男生和剛才扔垃圾的女生說起了話。
“快點啊,就不能等會兒去扔垃圾嗎!”
“再給我嚷嚷,我立馬告訴你媽去?!?p> “哎呀,好啦,我不說了行吧!”
多好的笑聲,充滿了美好。可高宇航既沒有一個很好的童年,也沒有一個很溫暖的青春。他的青春都貢獻在北林了,唯一能讓他覺得溫暖的記憶,還是跟Ta在一起的那兩年多。不過物是人非,所有一切都變得太快,永遠都回不到那些年了。
高宇航離開了那院子門口,母親的微信消息也剛好回復?!灸阌锌吹揭患医小昃瓯憷辍瘑幔磕菞l路一直走,看到十字路往你的左手邊拐進去會看到一個5層樓的房子,再走個200米就是咱家了?!磕莻€家才不是他的家,他一直在心里這么認為,要不是自己走投無路,他想必不會這么貿然回到那個令他壓抑的家庭。
如母親所言,走個200米便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家,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有兩層樓,新蓋的一層是母親掙錢蓋的,繼父一直好賭,根本存不下錢,多的都拿去喝酒去了。母親還在關朗打工,只有繼父一人在家。但他別無選擇,回家前母親有聯(lián)系過繼父,繼父說他今晚去親戚家去了,所以今晚他不會回來。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兩人見面會顯得尷尬。
那房門鑰匙就放在門口前的石磚下壓著,他很快就找著了,拿起鑰匙開了門走進去,屋子里有一股難聞的異味朝他飄來,看來是母親不經常在家,繼父也懶著打掃了。
他將行李放回自己當初的房間,發(fā)現(xiàn)那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樣完整的保留了下來。不過,此刻他非常自在,因為繼父不在家,他難得有種熟悉的安全感有感而發(fā)。洗了澡后,便看了看冰箱,只要幾個雞蛋和一些啤酒,冰箱上面還有一些掛面,看掛面的灰塵來看,估計擺放很久了。但如今他只能拿著雞蛋煮起掛面,可以換來一頓溫飽。身上的那點錢,他如今并不敢亂花,就算想花也不敢踏出門,因為怕碰到以往的熟人和鄰居。
吃過掛面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家里沒有可用的WiFi,就連隔壁家的無線網用萬能鑰匙也難攻破。這個月的流量只有5g,距離下個月1號,還有4天,還是省著點流量,不要再去看那些短視頻了。他很早就趴在自己熟悉的板床上睡著,做起了一個很熟悉的夢。
一個人牽著一只白色的大狗,手里還拿著兩盒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