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陳年舊事
這就是拯救了圣地的一對璧人。
如此年輕便有這等修為，不僅金丹大道大為有望，便是像兩位掌教那般神妙的元嬰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
敢不斂衽？敬贊德美。
姚滕望著張栩與樂潯二人背影，唯有暗嘆。
就在張栩和樂潯謝過三者的祝福，即將踏出外務(wù)殿門檻之時，外務(wù)使們皆是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不約而同地對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踱了數(shù)步。
韋光清看著這一對年少的同門即將展翅高飛，心中微動，脫口而出：
“張師弟，樂師妹須得謹(jǐn)小慎微，不得有半分粗枝大葉。若是實在對付不了，可以回到圣地求援。那些邪祟、那些邪祟……害人不淺！”
他一開口，姚滕與沈笑笑均是訝然，但也立即隨聲附和，再佐以深深一揖，以平輩之間所能表現(xiàn)出的最高禮數(shù)，向少年與少女辭別。
“多謝韋師兄！待得此次除魔外務(wù)完成之時，我等再來與師兄師姐們敘話。”
張栩與樂潯聞言，心中均不由得一暖，覺得圣地的這三位外務(wù)使當(dāng)真有心，特別是韋師兄，作為劍宗一脈弟子，心性卻是如此體貼他人。
少年更是將眼光在韋光清身上停留片刻。
末了，二人拱手致謝，并肩離開。
殿外的臺階上，又多了兩行鴻爪雪泥。
“修行一途，當(dāng)真是不進(jìn)則退。
“多年前，我以為筑得道基，單單是筑基初期，壽元也能長達(dá)百余歲，能分得好差事，從此高外門弟子一等，成日逍遙快活，不虛此生。
“卻不曾想，到底還要仰望后生……”
韋光清眼中生出一絲淚意，看著少年少女遠(yuǎn)去的背影，黯然搖頭感嘆。
他的心中無端想起“蘇稚師妹”四字，頓時苦不堪言。
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是劍宗里的精英弟子，也曾是被人仰望的存在，若不是那一次除魔外務(wù)……
“哈哈，老韋到底是劍宗一脈，銳氣仍在，常懷松柏之志，”姚滕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開解起來，“你還是收收心，好好地在這外務(wù)殿做個文職吧，到底能免去每年的除魔外務(wù)?！?p> 沈笑笑站在一旁，輕咬朱唇，不作它言。
她知道十幾年前的一次除魔外務(wù)中，與韋光清同去的陣宗師妹蘇稚，不幸死于異化的邪祟之手；
韋光清臨死反撲，雖說成功絞殺邪祟，但是從此身子或是心態(tài)出現(xiàn)了問題，修為一直滯留在筑基初期，不再上升。
這十幾年來，無論他如何勤勉地修行，距離進(jìn)入筑基中期，總是差那么臨門一腳。
韋光清多次到青木長老那里求治，皆是無果——涉及到邪祟此種千變?nèi)f化、不盡相同的怪異所導(dǎo)致的暗傷，青木長老也無從下手。
道侶陣亡，自己也停留在筑基初期多年，使得這位原本有傲人資本的劍修，道心幾乎破碎。
韋光清從此只肯蝸居在這間小而方正的外務(wù)殿之中，日復(fù)一日地整理著同門執(zhí)行外務(wù)所上交之物，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在外務(wù)殿供職，又豈能完全不問道心？
來來往往交付任務(wù)的同門弟子之中，總有那么幾個天資聰穎者，或是只言片語，就能輕微撩動這位劍修的心，勾起那些陳年舊事。
今日來接取除魔外務(wù)的張栩與樂潯，實在是太像當(dāng)年的韋光清與蘇稚。
像到了徑直撕開了這名劍修心中那道陳年傷疤的地步。
他的胸口中，就像先前手中的那顆魔修頭顱，鮮血淋漓，痛徹心腑。
饒是如此，韋光清仍是將心中壓抑許久的勸告說出，讓張栩、樂潯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不得有半分馬虎！
沒事的，我還有老友幾位，此生不算白來。
良久，他緩了過來，將心中的不屈壓下去，今晚又想去青木長老那里看看了……
韋光清強顏歡笑地用手肘撞了撞姚滕的手，用下巴示意沈笑笑：
“你們倆啊，什么時候造個娃娃，讓我?guī)兔?，一定盡職盡力！”
沈笑笑的臉色頓時赧然，但到底是極樂一脈的女修，交際能力著實不低。
她“哼”了一聲，伸手戳戳姚滕的老腰：
“你問老姚唄，這廝慫得很——前幾日還被我見到，對著陶然峰的褚安安師妹失神。
“我可告訴老姚你啊，褚安安師妹絕不會與你雙修的！死心吧！”
未曾料到，老姚竟然頓時跳腳：
“嘶！你就不能輕點嘛……我怎么可能對褚安安師妹失神，我真的一滴都沒有了！全在你那……”
姚滕，腰疼。
……
“韋師兄身上，似乎有一些奇異之處，潯師姐與他同為劍宗一脈，可有聽說一些消息？”
張栩與樂潯走在石徑上，手中拿著此次除魔外務(wù)的卷宗，突然對著后者隨意一問。
“嗯……我聽說過，韋光清師兄在十八年前的一次除魔外務(wù)之中，遭遇邪祟而身受重傷，雖說反殺了邪祟，但是與之同隊的，一位名喚蘇稚的陣宗師姐，卻已無力回天……”
少女眼簾低垂，嘴里發(fā)出一聲長嘆：
“從那以后，韋師兄的修為就停留在筑基初期，未曾再進(jìn)半步。師尊見此，便向圣地請求，特許韋師兄在五年內(nèi)，用大量圣地內(nèi)務(wù)換取除魔外務(wù)的豁免權(quán)?！?p> 道恒子師叔可真是個大暖男，難怪教出韋師兄跟小妮子這種性格，針不戳。
張栩一邊聽著小妮子緩緩道來，一邊與心中的信息互相印證，偶爾還在心中嘀咕一下劍首峰主持道恒子。
“五年之后，韋師兄仍是修為停滯，師尊便花了些力氣打通了關(guān)節(jié)，讓韋師兄得以挑選，去內(nèi)務(wù)殿或是外務(wù)殿任職，均能免去每年的除魔外務(wù)。
“韋師兄立即選了外務(wù)殿，就在那供職了十三年之久?！?p> 少年默認(rèn)地點著頭，韋師兄寧愿在外務(wù)殿供職，代表他的內(nèi)心深處還懷有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絲不屈。
他心中深深渴求著能解決自身無法進(jìn)入筑基中期問題的方法，想要以此向那名陣宗的蘇稚師姐明志。
可能二人之間還有些什么約定。
不愧是道恒子師叔教出來的劍修，遭受如此打擊有十八年之久——
未能頹然，未能相忘。
“若是能幫韋師兄解決身體隱患就好了，希望咱們不虛此行?！?p> 張栩突然沒來由地來了一句。
“嗯？他可是找了青木長老十幾年都未曾得治，”樂潯伸手掐掐小師弟的臉龐，“好啦，知道你宅心仁厚……”
少年沒有躲閃，任由少女溫柔地掐住自己的右臉，眼神里滿是認(rèn)真：
“誰知道呢？畢竟氣運這東西，誰也說不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