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問卜
巫咸不愧是能在上古時期引領(lǐng)巫族繁榮昌盛的神官,若論見解,自有著他獨到之處。
他僅用寥寥數(shù)語,先肯定了張栩敢為天下先的態(tài)度,再點明后者此時心生暗火,面對邪祟時,最好沉心靜氣,末了,再以兩句“知難而進(jìn)”的激勵收尾。
張栩漸漸沉著了下來,心中生出一絲清凈意,與服用了守一丹的效果有些許相似,但不全然。
少年長呼出一口氣,在低溫里化作氤氳的霧氣,散于虛無:
“多謝巫咸大人,在下懂了?!?p> 巫咸神魂緘默著點點頭,右手一揮,地上的蓍草排列而開,開始來來往往地移動,組成各種卦象。
他不光是在測算邪祟所在,更在測算自身沉睡如此之久以來,世間所發(fā)生的一切。
分而為二以象兩……
掛一以象三……
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于扐以象閏……
隨著巫咸進(jìn)入了神乎其神的測算狀態(tài),蓍草排列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張栩的雙眼就算覆上氣機(jī)也不易看清。
地上的黃色蓍草宛如滄海桑田,不斷變幻,仿佛永永無窮。
約莫盞茶時間過去,蓍草忽然一定,就如拍板定案,張栩便聽到,巫咸那仿若來自遠(yuǎn)古的聲音緩緩傳來:
“按照靈媧法旨,彩云你每年有一次尋我問卜之機(jī)緣,每次問卜所求之事最多為三件。
“我于此再次確認(rèn),你是否決定將今年問卜之機(jī)緣用去?”
少年深深躬身:
“在下確定?!?p> “好?!?p> 巫咸神魂應(yīng)了一聲,抬起右手,一指地上某處蓍草所表現(xiàn)的卦象,其所著長袍因而靈動飄起:
“祭級邪祟【銹】,隱于大黎南撫郡,邑臺縣,潛山?!?p> 張栩當(dāng)即將此結(jié)果深深地印在識海之中,又見巫咸神魂向著左前方飄去,指著另一處蓍草卦象:
“詭級邪祟【尸羅蠻】,隱于大黎康郡,臨宜縣,渭城。”
竟然精確到某座山與某座城如此細(xì)致的程度,少年心中震撼無比,記下第二個邪祟的所在之后,恭敬再拜:
“多謝巫咸大人指示!”
巫咸淡然擺擺手,以巫力驅(qū)動,將一根蓍草憑空放到張栩面前:
“明年若要再尋我問卜,以氣機(jī)注入此蓍草即可?!?p> 少年以雙手恭敬接了,稽首辭別:
“叨擾大人了,在下告退?!?p> “去罷?!?p> 巫咸神魂注視著彩云童兒轉(zhuǎn)世而成的少年,將在附近掠陣的兩個器靈收起,繼而遠(yuǎn)去。
他看著地上的蓍草卦象,心中暗自搖頭。
竟然測算不出此子的終局……
靈媧娘娘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
“道長,可把您盼來了,我家掌柜早將齋席備好,靜候兩位道長?!?p> 陳阿聰見到張栩從大門外走來,仔細(xì)想想,這位仙師是何時出的門來著?
自己站在門口招呼客人,竟也錯漏,想來還是仙師的道法精妙,高來高去,是以見不著。
如此一想,陳阿聰?shù)膬?nèi)心對少年更加欽佩。
明日便要正式執(zhí)行除魔外務(wù)了,張栩想要早些休息,實在無心再參與什么齋席,拱手淡淡一笑:
“多謝,敢問貴店掌柜在何處?我且與他說上兩句話。”
仙師大人問話,陳阿聰自然不敢怠慢:
“我家掌柜的在三樓的雅間,我為道長帶路?!?p> 說完,他俯首躬身,引著少年到了三樓,在一間寬敞的房間門前扣門:
“掌柜的,道長來了。”
“道長請進(jìn)?!?p> 房中傳來一道男子聲音,聽上去中氣略有不足。
陳阿聰便推開了房門,屋內(nèi)備了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齋菜,東邊坐著一個微胖身材、作商賈裝扮的男子。
“無量天尊。”
張栩唱誦一聲尊號,對著屋內(nèi)的男子拱拱手,泰然自若地跨門而入。
溪月客棧掌柜當(dāng)即從座位上站起,笑著相迎,連邀少年道士入座。
卻不想,眼前這年輕又俊邁的小道士看了自己一眼,便如此回復(fù)道:
“多謝掌柜相邀,只是貧道今日與師姐趕路大半日,已然疲憊,須得好生休息,是以不便作陪了,還請掌柜見諒?!?p> 微胖掌柜原有打好的腹稿,本想求問道長,自己何時才得子嗣,卻被張栩直接拒了,心中微微愕然之下,豐富的為人經(jīng)驗還是使自己對答如流:
“呃……好說、好說。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擾道長安歇了。阿聰,你將這些齋菜趁熱送到道長房中,莫讓兩位道長餓了肚子?!?p> 掌柜心中雖說生出一絲不悅,但是依舊吩咐了陳阿聰將齋菜放入食籃之中,送至張栩房中。
“是,掌柜的?!?p> 陳阿聰應(yīng)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將十個菜端進(jìn)兩個食籃中,少年道士微微一笑,倒是沒有開口阻止。
“阿聰,你先到門外等我一等,我與掌柜的說幾句話?!?p> “好嘞,道長。”
陳阿聰提著兩個食籃出得門去,關(guān)好了門,靜待仙師大人。
“王掌柜可是想求我測算一番,王家何時才有子嗣綿延?”
突然,張栩開口問道。
商賈裝扮的溪月客棧掌柜聞言一愣,喜上眉梢地頷首道:
“正是正是!道長能否為在下測算一番?”
隨即便聽到眼前的少年道士輕輕一笑:
“王掌柜是否年輕之時,時常眠花宿柳?”
王掌柜臉上一陣紅白之色相接閃過,最后心服誠服地俯首請教:
“道長果然道行高深!在下、在下可還有替王家綿延子嗣之機(jī)緣?”
他早年之間雖然娶妻,卻經(jīng)常到青樓放浪形骸,氣得自家老父一病不起、早早撒手人寰之后,性子收斂了許多,客棧開始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小日子滋潤了起來。
但卻一直不能與發(fā)妻生育得一兒半女,想來是自己早年間造的孽,使得如今罪有應(yīng)得。
王掌柜唯有四處求醫(yī),但卻多少名家也對此束手無策,甚至有些醫(yī)者讓他去道觀中求治。
今日見到這兩位年輕的道士器宇不凡,老王突然福至心靈,于是便有了今夜設(shè)宴。
“此病常人確實難治,但貧道恰好能治。今日掌柜的以禮相待,貧道自當(dāng)出手?!?p> 少年說完,一道金屬性氣機(jī)沒入王掌柜身體之中。
筑基修士的氣機(jī),只消一絲,便能幫助凡人驅(qū)散病灶,與煉氣期修士的氣機(jī)差別甚大。
后者身子一顫,細(xì)細(xì)感受著體內(nèi)生出的種種變化。
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腎水充足。
嗯?似乎……重振雄風(fēng)了?
王掌柜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道士,一時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