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xùn)練館內(nèi),箭聲伴隨著微弱的說話聲傳到走廊上。
唐清讓把箭靶上的箭支收回到箭筒,一邊走著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距離剛進(jìn)入訓(xùn)練館,已經(jīng)過去了快兩個月,國慶假期就在眼前,不少隊員都提交了申請,準(zhǔn)備休息個兩三天,回家見見父母。
“阿讓,今年國慶你回家嗎?”白蘭正在統(tǒng)計請假人數(shù),好排個表交上去。
“回,你盡量幫我安排在頭兩天,一天時間也行?!碧魄遄屨f著,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和小臂。
最近的強(qiáng)度有點厲害,她都還沒適應(yīng)過來。
“喲?讓我看看太陽是從那邊升起來的,咱們的內(nèi)卷狂魔唐清讓今年回家啦?”徐在佘一直躲在旁邊聽墻根,語氣賤嗖嗖的,“不怕自己訓(xùn)練額度不高了?”
唐清讓懶得理他,倒是白蘭敲了敲手里的亞克力板,“徐在佘,你呢?”
“我當(dāng)然回!”徐在佘眉毛一挑,“有假不回大傻子!”
江意手里也拿了塊亞克力板,“白隊,其他幾個隊員的請假事項都在這里了,你匯總一下?!?p> “好嘞,謝謝啊。”
“唐清讓,你今年怎么請假了?”
白蘭是唐清讓退役后才和她相識的,但徐在佘和她認(rèn)識四五年,就從來沒聽過她請假的事情,不免搞得他心里直癢癢,想弄個清楚。
唐清讓看了他一眼,“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你丫的!”
最近這幾天,白蘭看著唐清讓像是落入了一針情緒低潮期,平時只有精準(zhǔn)吐槽屬性的她,現(xiàn)在話變得更少。
但還是一樣的精煉。
假批下來了,唐清讓得了三天假,不過國慶的頭一天,她就睡過頭,直到快十二點的時候才醒。
白蘭早早的就起床,臨走的時候給她發(fā)了條消息,說她回來的時候給她帶好吃的回來;簡單收拾了幾件常服,下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館內(nèi)的人都走了大半,有點冷清。
“再也不睡懶覺了?!?p> 一出門,第一眼見到的又是沈孛的騷紅色敞篷跑車,他穿著純色T恤,配了一條淺色闊腿牛仔褲,黑色的皮質(zhì)外套扔在副駕駛的座位里,脖子上掛著兩根鈦鋼項鏈,無名指上戴著一個簡約的銀色戒指。
唐清讓想吐槽幾句,又收了回去,“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當(dāng)然!”沈孛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一臉得瑟的模樣,“你哥我辦事,絕對靠譜?!?p> “你辦事,還真不一定靠譜,”唐清讓系好安全帶,“最靠譜的,是這個?!?p> 沈孛掏出一疊文件給她,“好不容易放假休息,您就收點神通別懟人了。”
唐清讓翻了翻手里的文件,里面還夾著幾張照片,“走吧,送我去杜潔店里?!?p> 車子平穩(wěn)停在店門口時,杜潔正捏著一支煙在門口等著他們,今天杜潔穿了一身墨綠色吊帶修身裙,夸張的寶石藍(lán)耳環(huán),弧度流暢的波浪卷發(fā)挽在背后,媚眼如絲。
“我點了午飯,邊吃邊說。”
沈孛鎖好車,“我可是要吃高級料理的人,外賣我看不上?!?p> 唐清讓拿手里的文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別吃?!?p> 店里沒人,杜潔說是特意清了場,對外說家里有事休息一天,桌子上擺了四五個菜,都是海鮮為主。
“陳武那邊都搞定了嗎?”
“搞定了,”沈孛拆開筷子,“明天會取消合作,等會兒吃完飯,就去衛(wèi)律師那邊,他明天就能收到起訴通知?!?p> 知道蘇若的事情后,唐清讓第一個聯(lián)系了沈孛,讓他以自己家公司的名義與陳武進(jìn)行合作,鋪墊了一個多月,明天就是簽約的日子。
“不過陳武這人,”杜潔細(xì)想了一下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如果不是家里有個小公司,能夠混混日子,不然就這種人放到社會上,還真是對社會沒一點好處?!?p> “就是委屈你了,要和這種人迂回。”
“沒事,雖然和他相處挺惡心的,”杜潔沒憋住笑了出來,“但一想到他馬上就要倒霉了,我就做夢都會笑醒。”
“楊安呢?找到她父母了嗎?”
“有點難度,”沈孛塞了口魚肉到嘴里,“前兩天才查確定她的身份,她出事之后,父母就離開原來的家里了?!?p> “行,我知道了。”
杜潔從唐清讓手里的文件里面抽出來幾張照片,一張一張和她解釋,“這幾張照片,都是前兩天拿到的,是我店里的監(jiān)控截圖下來的,所以到時候如果需要提供原視頻,我也能拿出來?!?p> “你說那小子蠢吧,他還知道避開監(jiān)控攝像頭,”沈孛的鄙夷都寫在了臉上,“說他聰明吧,他定力又不行?!?p> 唐清讓也笑了,“多行不義必自斃,自己作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不過這事兒真有你的,做到這個地步,他就算覺得其中一個是套,也不會覺得全部都是套。”
“不是我厲害,只是我運氣好?!?p> 如果沒有自己家的公司,沒有杜潔,這樣的事情,別人都是要繞道走的。
只有擁有絕對的勢力在手中,才算有資格尋求正義的結(jié)果。
所以她說,她運氣好。
下午三點,沈孛帶著唐清讓準(zhǔn)時抵達(dá)迤山事務(wù)所,趙澤身穿一身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到他們來了,給內(nèi)線的衛(wèi)迤通知了一聲,帶著他們到接待室休息了。
“兩位請稍等,衛(wèi)律師馬上過來?!?p> 唐清讓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
不過幾分鐘,衛(wèi)迤就推開接待室的門走了進(jìn)去,唐清讓側(cè)頭一看,他穿著白色襯衫,前襟處做了折疊的褶子,黑色暗紋西褲和外套,衣領(lǐng)做了暗金色的縫合,即便看起來人有些疲累,卻還是帶著幾分矜貴。
衛(wèi)迤看到她的時候明顯一愣。
黑色西裝面料的包臀裙,上衣是面料垂墜的米黃色襯衫,高馬尾也散開,一頭黑色發(fā)亮的長發(fā)散在肩頭,為了凸顯正式,還帶了淡淡的妝,單顆的流蘇珍珠耳環(huán)藏在發(fā)絲里,若隱若現(xiàn)。
這不是他已知印象中的唐清讓。
“唐女士?”
“衛(wèi)律師?”
又一次默契的提問。
沈孛偏頭,“你們認(rèn)識?”
“見過一次,不算深交。”唐清讓回答。
衛(wèi)迤也不多說什么,開門見山,“基本的情況趙澤已經(jīng)提前和我說過了,現(xiàn)在我是兩位的代理律師,有什么別的問題都可以直接問我?!?p> “不,我不是來請你做我的代理律師的?!?p> “唐小姐和沈先生這意思是?”
沈孛從包里拿出剛剛整理好的文件,放到桌上,“這是這幾天我們收集到的一些資料和證據(jù),U盤里面也有一些視頻,我也都標(biāo)記好了時間和詳細(xì)的情況。至于陳武那邊,我并不打算以性騷擾的罪名起訴他?!?p> 衛(wèi)迤翻開著手里的資料,等著沈孛接下來的話。
“我雖然不太懂法律,但在我們這個圈子里面,有太多的人都干過這樣的勾當(dāng),如果只是以性騷擾的罪名起訴他,他也不過拘留幾天,道個歉就完事,再過幾個月,該有的合作他照樣拿,日子照樣過得輕松快樂。”
衛(wèi)迤無法反駁,“的確?!?p> 唐清讓開口,“所以我們想以商業(yè)詐騙的罪名起訴他,只有這樣,才會真的對他的人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p> “商業(yè)詐騙可不是那么容易定性的,上了法庭,也會比性騷擾案件更難打?!?p> “所以我們才選擇了您做我們的律師,我們相信,您有這個能力。”
衛(wèi)迤手一頓,抬眼看了一眼唐清讓,又收了回去,看著沒什么情緒起伏。
沈孛又拿出另外一份材料,“我名下有一間公司,是專做房屋設(shè)計的,雖然不大,但和陳武合作是綽綽有余,一個月前,我們雙方開始接洽,準(zhǔn)備合作我下一個設(shè)計的建設(shè)項目,因此簽訂了一份小額合同,明天是我們簽訂正式合約的日子,但工程遲遲不開工,而我也發(fā)現(xiàn)之前打過去的錢款,都被他挪作私用了?!?p> 衛(wèi)迤看著材料點了點頭,手頭里的東西對于勝訴來說,是綽綽有余的程度,“那既然如此,我作為沈孛先生的代理律師,一定會盡力拿下這個案子?!?p> 第二天,唐清讓是被沈孛的敲門聲喊醒的。
“死丫頭!快起床!”
唐清讓在床上翻了個身,默默把電視里的新聞報道的音量調(diào)到最高,示意門外的沈孛自己已經(jīng)醒了。
“據(jù)悉,陳氏集團(tuán)名下分公司涉嫌商業(yè)詐騙,在于沈氏集團(tuán)簽訂合約后拒不履行合同義務(wù),且私自挪用合作錢款作為私用…”
“誒我和你說,”沈孛繼續(xù)喊著,“不枉我這幾個月嘔心瀝血地潛伏,我要是穿越到民國,多少也是個臥底高手!”
“你說我們中午吃點什么慶祝呢?日料還是泰餐?算了,你有些東西不能吃,那我們在家吃?”
唐清讓打開房門,一臉怨念地推開站在門口的沈孛,“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靜半分鐘?!?p> 沈孛已經(jīng)習(xí)慣自家妹妹的性格,只覺得她是傲嬌而已,還是死皮賴臉地跟在她身后,“你要出門?我送你啊。”
“不用,我自己開車,”唐清讓擺擺手,一手扶著樓梯扶手一邊下樓,“你的車都太浪了,我禁不起折騰?!?p> “哎呀,那我給你買輛新車,”沈孛兩手一抱,認(rèn)真想了想,“說實話,你老騎摩托車,我也挺擔(dān)心的,不如我給你買輛黑色的家庭車,顏色低調(diào),出行也方便。”
“我一個人要什么家庭車?”
“你可以帶著我呀。”
“…”
藍(lán)白相間的別墅外,種著一圈芙蓉花樹,車子還沒開近,花香就先撲鼻了。
唐清讓摁下門鈴,等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聽到里面有匆忙的腳步聲小跑著過來,開門的是個面相和睦的中年婦女。
“您是?”
“我姓唐,是來找方宇先生的?!?p> “請進(jìn)?!?p> 唐清讓有點驚訝,但也沒多問什么。
“先生說了,如果這幾天有姓唐的女士來找他,直接帶到書房就是,他在里面等您?!?p> 她點點頭,沒說話。
原木色的木質(zhì)地板,紅檀木的書桌,靠窗放著兩把皮質(zhì)椅子,旁邊是黑色的木質(zhì)書架,每一層擺放著相同類型的書籍傳記,分別按照首字母的排序整齊地碼在一起。
唐清讓心里暗暗想,方宇一定是個強(qiáng)迫癥。
“休假了?”方宇放下手里的筆。
“嗯,”唐清讓點點頭,自來熟地坐下了,“新聞你看到了吧?”
“鬧得這么天翻地覆,我就是想不看,也很難?!?p> 唐清讓一笑,“開庭時間定下來之后,我就讓沈孛通知你,到時候你和若若一塊去旁聽?!?p> “為了這點事情特地跑過來,你也不嫌累。”
“不是的?!?p> 方宇挑眉,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特地過來和你說一聲謝謝的。
我和若若是大學(xué)時候的好友,她性子雖然不算柔弱,但也說不上多么堅強(qiáng),她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也不愿意說出來,可是你卻幫她渡過了難關(guān)。
我不管你們倆之間有什么事情和苦衷,那都是你們的私事,我沒有資格多插手,作為朋友,我很感激你對她的鼓勵和幫助。”
唐清讓深吸一口氣,這幾句話她反復(fù)斟酌了無數(shù)次,但現(xiàn)在卻還是擔(dān)心自己有哪句話說的不好聽。
“我知道你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把你當(dāng)做家人,不想讓你擔(dān)心,”方宇微微一笑,“這次的事情,我也要多謝謝你?!?p> 其中緣由,不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