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沉重
“看見了”，這個短句在整個文本內(nèi)容中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讓玩家不得不聯(lián)想到了某樣東西。
不排除有智腦的翻譯有誤、歪曲了文本含義，從而影響了他判斷的原因，但更大的可能是，刻下這些文字的人自身有問題。
‘異見者?！?p> 身旁NPC們的“解說”聲，讓他于心中篤定了刻字者的身份，環(huán)視周圍，在面板的提示下便可知這間休息室中刻有文字的地方不止這一處。
抬手撫上黑色的墻壁，凹凸不平的手感，平臺附近的墻面上到處都是類似的刻痕，只是比黑色還要更黑的黑色掩去了它們的形跡。
“他們在騙我們嗎？他們在騙我們！”
“我們的世界是虛假的！”
“我必須那么做，打破它，打破這個虛假的世界！”
“這是那些異見者留下的東西?！弊⒁獾酵婕艺P注著那些劃痕，一個NPC抬高了音調，讓自己的聲音可在一眾亂七八糟的聲音中“脫穎而出”，以此讓玩家能夠聽見。
“貿(mào)然清除會破壞天一大人休息室的‘著色’效能?！彼f，“所以就一直留在這兒了，也算是做一個警醒吧。”
洛樂山“哦”了一聲，放下搭在墻壁上的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回頭看向這發(fā)聲的NPC：
“能和我具體說一下……咳咳，我能提問嗎？”
NPC們立即安靜下來，互相對視了一眼，再齊齊點頭。
這些待在異能構筑師的工作室中的人好似都被設定了“有問必答”的“美好品德”，正如他們——“天一們”的人物相關中所介紹的那樣，愿意無條件地為自己的后輩解答疑惑。
他們異口同聲：“當然可以?！?p> “嗯……怎樣的存在會被你們稱作‘異見者’？”
“‘異見者’是我們對理念不合的人的總稱?！?p> 先前說話的NPC如是回答道。
于是，他成功地成為了在場NPC們公認的回話代表，避免產(chǎn)生說話的人太多、七嘴八舌到最后反而什么也沒說明白的問題。
“初來乍到的新人、由于各種原因理念發(fā)生了變化的老人……還有遭到某些存在欺騙、將虛妄幻象當作真實、一心站在人類對立面的那些愚蠢的家伙——”
他舉起手比劃了下、又掰著手指數(shù)了幾個數(shù)，列舉了一長串用于形容“異見者”一詞的名單，最后總結：
“除了被惡變因素污染、導致理智全失的‘惡變者’，其余腦子有問……其余的我們都稱其為‘異見者’?！?p> “這范圍還挺大的？”洛樂山愣了下，剛目睹了一場“兇殺案”亦或是“處決”，他現(xiàn)在的腦子有些混沌。
“也就是說，異見者中大部分都是人類，并不能用‘怪物’來一概而論？”
怪不得司徒說“因人而異”。
對付一個只是“普通的”、理念不合的人，和對付所謂“人類之敵”，到底是有本質的不同的。
‘末世中人才短缺，未通過測試而被歸類為異見者的人只要還有用就能留在地下城，司徒或是別的什么人就會帶他們?nèi)ヒ姎W陽。’
‘那么那些人也會成為K小隊、不，應該是A組，那些人會成為A組的新人嗎？’
‘可是當初遇見姬利亞的時候，智腦將她分類為了“怪物”……’
“話說，既然異見者涵蓋的對象那么多，處理他們的時候，會不會產(chǎn)生誤會？”
NPC絲毫沒有遲疑地搖了搖頭：“若是有懷疑的對象的話，那就一起除去好了，Q大人曾說過，‘理念不合的人就是異端，異端就是敵人’。
“所有的異見者都是敵人，我們將他們留下，只是為了充分利用他們的價值?！?p> “哇哦。”
沉默了幾秒鐘，洛樂山指了指墻壁與平臺上的刻字：“那這些呢，能具體說一說嗎？”
“是‘那種’異見者留下的?！盢PC垂下眼眸，語氣逐漸低迷，“過去的我們對待異見者的方式并不像現(xiàn)在這般復雜，對‘那種’異見者的產(chǎn)生也沒有做深入的溯源，這就給了他們感染無辜者的機會?！?p> “正常的人被異見者感染后，起先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已經(jīng)成為異類的，在某個聲音——我們一般認為是一個惡變因素以外的污染源，與惡變因素相對抗的、世界上的第二個污染源。
“在那個污染源的影響下，遭污染之人會無意識地作出破壞舉動，有些異見者甚至到‘暴露’時都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p> “……姬利亞？”
“你知道啊。”NPC驚訝道，“Se先生和你說過了？”
不，并沒有。洛樂山尷尬地撓了撓臉。
‘實際上，就算我沒有面板提示，剛剛看到怪物女士莫名被殺，現(xiàn)在又聽見這么說，怎么想都會覺得怪物女士就是“異見者”的吧？’
哪怕，她曾經(jīng)賭咒發(fā)誓要保護自己。
自知眼前人會自己腦補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他就沒回答對方的問話，只是暗暗想道。
當然，會這么想，是因為已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
如果真的沒有上帝視角、或是他最開始沒有去觀察姬利亞、發(fā)覺對方是怪物而非普通人類的話，那他也不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究竟會不會僅靠NPC的一句話就推斷出異見者的身份。
“不用太擔心Gia大人?！盢PC確實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不知是默認了玩家已從司徒口中了解了情況、還是幫玩家想了其他的理由。
他隨后調整了下語氣，大概是想讓自己接下來的話顯得真誠而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其實還活著。”
“……？”
洛樂山張了張嘴，表示無法理解。
活著？姬利亞身首分離、頭顱破碎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身上套著的破舊“麻袋”此時此刻盡是暗紅，全是他當時躲避不及而濺上的血液。
“這就是我們對異見者深惡痛絕的地方了?！?p> 擊碎異見者的頭顱并不能真正殺死異見者，NPC解釋道，再著重強調，異見者的弱點在他們的心臟——也只有他們的心臟。
“天一大人并沒有向Gia大人的心臟開槍?！彼f。
所以姬利亞仍然活著，且很快就能“重傷痊愈”而重新站起、再一次“展露笑顏”。
洛樂山隨后得知，在地下城中，知道這種會將錯誤理念“傳染”他人的異見者存在的人，將“攻擊其頭部、使其暫時失去意識”的方法稱作“清除”。
“清除”會以一種物理方式將異見者精神上的一切通通歸零，讓他們變成一張從沒有受到過污染的白紙、讓他們無法聽懂腦內(nèi)聲音在說些什么。
通過讓他們無法理解“污染源想要慫恿他們?nèi)プ鲂┦裁础钡倪@種手段，來阻止他們的破壞行動。
而基于這么多年來的實驗，和某些自知已被感染、在懊惱、痛恨命運不公后，仍愿意為人類付出的先行者的自我犧牲，人們最終確定了同一名異見者可被“清除”的次數(shù)為“五次”。
即，同一位異見者最多能夠擁有四次復活機會。
“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了……讓異能構筑師來進行‘清除’是最不容易引起異見者警覺的，這也是Se先生讓你將Gia大人帶過來的原因——天一大人已‘擊殺’了Gia大人四次，未免會產(chǎn)生些特別的情緒?！?p> ‘不是讓姬利亞帶自己來獲取武器，而是讓自己帶姬利亞來面對“清除”嗎？’
玩家微微低下頭去，通過與NPC的溝通，他了解到了游戲世界觀的一部分，但不明原因的，他并沒有因此感到振奮。
以好奇心支撐起自己的精神，洛樂山從“天一們”口中，獲悉了更多有關“異見者”的信息——
異見者們的復活依靠的是大氣中到處都是的惡變因素，惡變因素將重構他們的身體、補全他們失去的血肉，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住另一個污染源的污染。
但是，被擊殺五次后，異見者的心臟會因無法承受長期累計下來的污染量而崩解，心臟一旦被破壞，異見者將徹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