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約見
約洛樂山會面的中年男人自稱叫周峙,持有“娛樂無限”公司極小的一部分股份,也算是這家游戲公司的一個小股東了。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取得游戲內(nèi)測的名額,并將其轉(zhuǎn)交給自己熱衷于收藏游戲盒的女兒。
同時,他也不可避免地被游戲官方宣傳中提到的“精神力修習場”所吸引,寄希望于孩子能在游戲過程中開竅——
要知道,在某次殺千刀的宣傳中,這家公司聲稱,玩家有機會在這款游戲中突破精神力與身體狀況、年齡對等的界限,并擺出了相應的權威認證、研究報告和專利證書(的圖片)。
然而,這番付出與嘗試所得來的結果,卻令這位中年男子悔不當初。
他的女兒非但沒成為那個突破界限的幸運兒,反而好像在游戲世界中遭遇了不測,她的精神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可是,當他抱著一絲希望去找游戲公司對峙時,卻得到了踢皮球般的對待,最后,對方竟直接推脫了關系,表示這一切都是玩家自己操作不當所導致的,責任全在玩家自己身上。
由于是保密的內(nèi)測,直到他接受公司的“好意”,將陷入類植物人狀態(tài)的孩子送進療養(yǎng)院后,他也不知道該將這件事對誰述說、又是否要公之于眾。
發(fā)生在過去的這一系列事件,以及自己的不作為,成為了壓在這位父親心靈上的一塊巨石,最終使他站上了屋頂,發(fā)了那則輕生貼以求命運仍然眷顧自己。
“你救了我?!?p> 洛樂山趕到約定的地方,一見到周峙,便聽對方這么說道。
他們會面的地方即是“娛樂無限”公司安排給這家人的療養(yǎng)院,也是整座城市中最擅長收容精神力出問題的病人的地方。
對普通市民而言,把親人安排進這里面所需的開銷不是一般的大。
游戲公司承載了最初兩三年的治療費——由此可以推測出最初那場加密內(nèi)測開始的日期——但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舉動,洛樂山僅僅是想想而已。
“我的名字是周峙,啊,你就叫我‘老周’好了。”
“咦,那只小狗沒來嗎?”
“小……”聞言,洛樂山咧了咧嘴,他可不覺得某只動物能以“小”來形容。
“它待在我家里?!彪m然心中很想吐槽,但他還是正經(jīng)給出了回復,“牽引繩還在路上……我得講素質(zhì)?!?p> “哦哦,我能理解?!?p>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也無需洛樂山對當初白狗出現(xiàn)在樓頂一事做出更多解釋,他自己已經(jīng)在心里腦補出了合理的經(jīng)過。
“你們救了我一命?!彼麖娬{(diào)道,“我因此感覺重獲新生?!?p> “為了表達謝意,哈哈,我感覺也有替她感謝你們的必要呢,”他開始解釋此次邀請的緣由,“所以,我才冒昧喊你過來,為了感謝你挽回了她父親的生命?!?p> “這……實際上沒必要這樣認真的?!甭鍢飞嚼死谡郑行┎缓靡馑?。
話是這么說,來都來了,他也沒有直接返身回去的膽量,干脆當作療養(yǎng)院一日游,緩解一下昨夜那場噩夢的“遺留癥狀”。
于是,洛樂山跟隨老周,穿過了療養(yǎng)院的外圍大門。
進入內(nèi)部大院之前,他無意間瞟到門口的噴泉池中擺放著一塊裝飾用的石頭,其上刻著一些草書的文字,以及稀奇古怪的、流程圖般的圖案。
可再仔細投去視線,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塊表面光滑、正面刻字的門牌石罷了,上面寫的是這座療養(yǎng)院的名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紋飾。
“洛先生!”不遠處傳來老周的呼喊聲,“這里挺大的,進入建筑物前最好跟好我,別迷路了!”
“好的?!甭鍢飞交剡^神來,連忙奔向前方的同伴。
走在中年男人后方,盯著對方的背影,洛樂山恍惚感覺自己回到了昨夜的夢中——他隱約記得自己見過那張臉,并不是在屋頂上,而是在其他環(huán)境中。
那是一張沾染了血跡和驚恐神情的臉龐,半張著嘴,仿佛隨時會有顫抖的嗓音從這枚深邃的孔洞中流出。
“放過■■■?!?p> “求求你,別對她出手?!?p> ‘噩夢的影響還真是令人頭痛啊?!鍢飞饺啻曛栄ǎ噲D讓自己更加精神起來,‘因為差點目睹一個人輕生,所以才會做這種古怪的夢嗎?’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潛意識里必定恐懼著“萬一當時沒能趕上”、“萬一沒有救下想跳樓的人”等等情況,這些想法因而反映到了他的夢中。
‘真是的,害那位大叔的臉總是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他徑自搖了搖頭,‘退、退、退……’
跟著老周穿過療養(yǎng)院正對著大門的低矮建筑,再沿著一條靠近綠化的碎石小路走到底,他們便來到了一座由四棟高層建筑環(huán)繞成的天井中。
接著,又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拐了個彎,倆人步入室內(nèi),開始上樓。
還在樓梯上時,洛樂山就聽到一陣激昂且清晰的樂音,像是有人在瘋狂砸一架鋼琴的低聲部,但很快,富有激情的樂聲又轉(zhuǎn)變?yōu)橛茡P、輕柔的聲音,并在幾段音階過后走向尾聲。
“這是……”很熟悉的樂曲,他自信每個接觸過社會的人就算不會演奏,至少也在各類公共場合中欣賞過。
“《獻給愛麗絲》?”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引洛樂山抬頭望去。
“沒錯,”老周低下頭,對上洛樂山投來的目光,“說起來你可能會感到疑惑,其實,這是小女在彈鋼琴?!?p> “欸?”洛樂山微微一驚,“你不是說她一睡不醒了么?我還以為是……”
他還以為周峙的女兒是成了植物人。
從先前對方的話語,以及之前的帖子里,都只能領悟出這么一個結論,現(xiàn)在看來,狀況也許沒這么糟糕?
畢竟還能演奏樂曲……
“說來話長……”似是猜出了年輕人的心中所想,年長者嘆了口氣,“跟上來你就清楚了,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p> 屬于那位不幸女孩的房間,就在樓梯出口對應走廊的第一間,門上掛著那孩子的名字:周艾黎。
推開門,便見偌大的房間內(nèi),只擺放了零星幾件家具,給人的感覺十分空曠。
一張較大的床,幾張?zhí)峁┙o看護人員的座椅,還有擺放在床對面的立式鋼琴,及其配套的琴凳。
除此之外,就只有與墻壁融為一體的衣柜,和用于晾曬換洗衣服的陽臺了。
房間內(nèi)很干凈,陽臺上也是空空如也。
在他們進屋時,一抹長發(fā)及腰的靚影正坐在琴凳上,身體挺得筆直,雙目緊閉著,讓婉轉(zhuǎn)的樂聲在她的指間游走。
而即便有人進屋,那女孩也沒有停下演奏、或做出其他針對這件事的應對來。
就像……她根本無法這么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