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原本是從事電子IT行業(yè)，五年前突如其來的裁員使他短暫的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各種貸款和肖倩學雜費問題讓肖哲在數(shù)個夜晚喝了不少悶酒，第二天還得在肖倩醒來前把一身酒氣洗漱干凈以一個好父親的形象出現(xiàn)在肖倩面前對肖哲來說壓力實在是太大。
在某次醉夢中，他夢見兒時，他們三姐弟一起隨著父親逛夜市的場景。優(yōu)秀的姐姐和弟弟繪聲繪色的說他們在學校獲得的無數(shù)獎項和老師的表揚，只有肖哲在一旁默默無聞。
當姐姐和弟弟說夠了說累了，拿著獎勵的錢各自去自己喜歡的攤位購物狂歡，肖哲才走到父親面前。
“爸爸，我不像芷姐那般處事圓滑，也不似小曦那般能過目不忘。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呀？”小小的肖哲，大概從這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與姐弟的差距。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摸摸他的頭。
“肖哲啊，你覺得人最強大的天賦是什么？”
肖哲用他初中所學到的詞匯都用上，父親也只是搖頭。
“忍受痛苦才是人最強大的天賦?！备赣H說出他的答案。
“我對于你們三人的愛是平等的。他倆雖有許多值得夸耀的地方，但你也并非一無是處。我能看見你在他倆輕松完成任務后獨自的奮斗努力，我也知道過年期間親戚拿你們比較時，你的不甘。但即便如此你都忍受下來沒有逃開，在光鮮的背后默默努力，想要追上他們。所以忍受痛苦是你最大的天賦不是嗎？”
“……”
“所以，肖哲，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备赣H從兜里掏出錢包，拿出比先前兩人更多的錢放到肖哲手里，摸摸他的頭示意他也去買自己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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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哲，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币簧砭茪獾男ふ苤貜鸵槐?，哈哈大笑。
第二天，肖哲一改之前的頹廢姿態(tài)，撥通肖芷的電話請求她幫自己物色一份本地的工作，自己則先干著臨時工鐘點工，凡是符合條件的工作、兼職他都去試了個遍，才終于滿足肖哲的收入理想。
即便他盡可能的去找工作干兼職，但身體畢竟不再年輕，再怎么高強度的工作也有個上限。
期間肖芷來找過肖哲五六次，但朝六晚十一的肖哲豈是說見就見的？她肖芷哪里吃過這種閉門羹，趁著初中生即將寒假之際，她直接把肖倩拐回上海父母家中。
工作一天，晚上一身疲勞回家后接到姐的電話，肖哲滿臉黑線，只能咬咬牙訂張明日啟程的高鐵車票。
如今肖哲想起前幾年肖哲在肖芷的陰謀詭計之下，硬著頭皮跑回上海見十幾年未見的父母，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父親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打的鼻青臉腫?？晒志凸衷诒M管肖哲在父母臉上尋不到什么好臉色，但肖倩卻是得到了爺爺奶奶的寵愛，父女兩人待遇上的反差讓肖哲這個當事人都十分郁悶。
肖哲回到肖家，得知父母通過肖芷添油加醋的述說已經(jīng)大致上了解自己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又很小心的避開了肖倩的身世問題，也省的肖哲再多解釋些什么。
可是當肖母提出替他償還所有貸款，并打算靠關系弄他進本地名企干份穩(wěn)定高薪工作時，肖哲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以肖家的能力，償還肖哲那點房貸車貸那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但目前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作出去大西北闖蕩，收養(yǎng)倩倩這些決定的結果。
他從未后悔作出去大西北的決定，也沒有后悔收養(yǎng)倩倩。如果說有誰否定這一切，那肖哲大概率是會生氣的。
肖哲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偉大的男人，甚至連成功都摸不上邊，如果說選擇收養(yǎng)肖倩獲得的只是莫須有的滿足感，那么他愿意沉浸其中。但慶幸的是，在無數(shù)個這座城市的夜晚，也從那煩人的嬰兒哭喊聲中得到了些許別的東西。
春節(jié)過后，肖哲又回到蘭州。憑借著早年干過中學教師的經(jīng)驗，肖芷靠本地關系把他弄進蘭州當?shù)匾患已a習機構。雖說薪水不見得很高，但已經(jīng)遠沒有先前朝六晚十一的工作強度。
歲月如歌，本來肖倩就是單親家庭有點早熟，現(xiàn)在進入到高中之后又更是讓肖哲省心。盡管女兒還是他生活的中心，但他的日常軌道早已經(jīng)偏離，肖哲這個時候多少有些無欲無求。他沒有喝酒賭博泡妞的不良趣味，早年嚴于律己讓他在女兒面前成為將就及格的父親。
下班回家，得心應手的做了些女兒喜歡的飯菜。最近和小丫頭交流的時間不多，吃完飯后丫頭都會把自關在房里，也不知道是學習還是上網(wǎng)玩電腦。
肖哲才不管肖倩在干嘛，家里稍微寬裕了點就很快購置了筆記本電腦給女兒，肖倩的自律性比自己要強些，就算是昏天暗地的通宵打游戲，該第一的就不會讓第二妄想能夠超越。
肖倩讀的是初高中一體的貴族中學，所以當初肖哲買房的時候也特地就近找，為了讓女兒上學方便，平時走讀還能夠跟女兒多接觸。
肖哲的房子愣是比城里同面積房貴出個十來萬，不過對于肖哲而言這都是十分值得的花銷。要是肖倩住宿了，家里豈不是就自己一個人空蕩蕩？人到中年難免心中各種欲望涌動，要是家里沒有女兒，指不定還真的和那些失意離婚中年大叔一樣去鬼混。
花錢買個人在家里頭，消消寂寞，這錢花的不冤。
“哐當”一聲家門打開，一名身材苗條的高個子女生從玄關走進，漆黑長發(fā)及腰，卻是一張十分精致的白人面孔。也許是血緣關系，肖倩的發(fā)育比一般女生來的要兇猛，小小年紀就已是前凸后翹。
“今晚做的什么菜？”肖倩放下書包，甩了甩滿頭黑發(fā)，朝著躺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的肖哲問道。
“醋酸土豆絲，醋酸白菜，醋酸西紅柿炒蛋?！毙ふ芤贿吙粗?jié)目傻笑，一邊回答道。
“這怎么都是醋酸呢？”肖倩皺了皺鼻子，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與她的外表產(chǎn)生強烈反差。
“最近不是外邊流行新冠么，大家說多吃點醋可以增強抵抗力?！毙ふ芙忉尩?。
“爸你這是和哪家的大媽聊天得到的結論？好歹也是個為人師表的大學生，怎么還聽這種東西?！毙べ豢焖俚呐苋ハ戳讼词?，跑到桌上大塊朵斤。
“隔壁張嬸說的，她侄女在醫(yī)院做護士的，說吃醋好?！毙ふ軕醒笱蟮钠鹕黻P掉電視，也是慢悠悠的走到飯桌旁拉起椅子坐下。
可是他抬起頭一看，眉頭頓時一皺。
“你這么又染發(fā)了？”
“嗯，今天下午染的，學校換了個新的教導主任，在校門口抓著不讓我進去?！?p> “看你藍眼白皮膚也不像是漢人，你不會告訴他這是天生的淺金色？”肖哲不樂意了?！叭景l(fā)對頭發(fā)多不好啊，別人都是染什么藍色黃色彩虹色，就我家丫頭還得專門去染個黑色?！?p> “什么叫做不是漢人，我媽雖是國外的，但爸你不就是漢人么？盡管我們長得不像，但至少還有一半漢人血統(tǒng)嘞，染黑有何不可？”肖倩笑道。
“但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發(fā)色……算了，你喜歡黑的就染吧?！毙ふ芤膊贿^多糾結。
“所以下午我就跟老師請了一下午假跑去染發(fā)了?！?p> “好學生就是容易有好的待遇，估計那個教導主任知道你是全校第一，學校高考的希望之星，不得跪著讓你把頭發(fā)染回去?！毙ふ芟胂笠幌拢炭〔唤??！斑€有你李阿姨云阿姨可不喜歡你染發(fā)?！?p> “知道了老爸，你好啰嗦?！?p> 肖倩高二，是老師的寵兒，同學眼中的優(yōu)等生，男生口中的?；ㄒ约芭谥械拇蠼泐^。一切似乎都是完美的，讓肖哲每天都可以在被窩里頭笑得滿肚子腹肌。所以肖哲早已不會去反復詢問丫頭在學校里過的如何，成績如何，同學關系如何，也不用督促她早點關燈睡覺，少玩電腦。
也許再過個一年，等肖倩考上了大學，就會順利的遠離自己到另一個城市去生活，在更好的的地方畢業(yè)，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認識比自己優(yōu)秀一萬倍的男人，不用和自己再呆在這個還有二十年房貸的兩室一廳。
每當想到這里，肖哲心底不免一陣寂寥?？伤^父母，不就是如此掙扎？其實有時候，享受這種另類的自我犧牲過程說不定也是一種自我滿足。肖哲會不會就是這種怪人嘞？
肖倩吃完晚飯，手腳利落的幫肖哲洗干凈碗筷，打掃一番客廳的衛(wèi)生后就關起房門在里頭上網(wǎng)去了。
肖哲從來不管肖倩在房間里頭干嘛，只是最近會經(jīng)常聽到里面?zhèn)鱽硭浘d綿的笑聲。進入高二文理分班后，肖倩的笑聲顯然比往常來的要更多，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聊天。
也許是她學校的閨蜜，可如果是個男孩子，那豈不是肖倩也有早戀的危險？
肖哲每當想到這里，都不由的自主的想要嘲笑自己一番。肖曦的大兒子才小學高年級，就已經(jīng)換了三次女朋友了，自然那是國外的孩子?？尚ふ苡X得高中談戀愛要說是早戀，那是在是太過古板。
在胡思亂想中，肖哲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著了。
他似乎做了個夢，夢回自己還是二十有余的有志青年，而不是如今四十歲兩鬢斑白的中年大叔。他在雨夜那晚，并沒有為了不讓西裝被雨水打壞，而貪圖方便走入捷徑……
人生談笑如果，只是為了空惆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