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罪魁

　　果然如此，路西安雖然因為這種單方面的故友會面而感到尷尬不已，但聽他說起那個女孩確實是理由卻讓他放心了下來，要改變對一個人的成見總比改變對一整個種族的偏見要容易多了，“勞倫斯閣下，我很抱歉你所遭遇的事情，但我們不會將對一個人的惡意轉(zhuǎn)移到整個種族上，對不對？”

　　“你把我當做什么人了？”勞倫斯聽到那句“閣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上去實在不習慣路西安突如其來的客氣，但也知道自己目前與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也不好開口抱怨，只是語氣上帶上了一些無奈，“我反對她離開星空區(qū)怎么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當時的情況她本也沒有意識，我怨她做什么？”

　　“是的，她沒有意識?！甭肺靼搽m然沒有了那次任務的記憶，但之后同瑪麗的相處讓他多次見到了這個女孩無意識釋放能力的場面，與那位女武神不同，她并非是在主動的獻出生命達成自己的目的，而是似乎被什么特定的程序所寄生，她即使百般不愿也無法阻止，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必然身份并不一般，“所以，難道是她的身份有什么問題？”

　　“既然你已經(jīng)猜到了，那我便不隱瞞了?！眲趥愃箍粗Q起耳朵來的盧卡奇亞，有些顧慮的樣子，路西安便示意他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勞倫斯猶豫了一番，見盧卡奇亞也沒有知趣主動離開的意思，也只能就此和盤托出，“你們應該都知道大動亂的罪魁禍首，便是這里，第二區(qū)曾經(jīng)的控制系統(tǒng)AI吧？”

　　“是的，她的名字是女武神。”盧卡奇亞見他說“你們”，知道他也將自己劃入了聽眾范圍，便也不客氣的接了話，“曾經(jīng)的人們稱她為女武神，傳說她會不加篩選的回應大眾的愿景?！北臼菫榱藥硇腋６Q生的AI，最終卻成為了每個人的噩夢，盧卡奇亞說起此事仍然覺得唏噓，“不過她應該已經(jīng)在大動亂結(jié)束時被銷毀了?！?p>　　“圣日齒輪教會是這么告訴大眾的。”勞倫斯提起此事滿臉不以為意，“當然，他們也必須這么說，因為他們不敢說實話?！彪S后，像是在開玩笑似的笑著說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認真的話語，“瑪麗小姐，那位受人崇敬的圣女，其實便是那位女武神在現(xiàn)實中的軀殼了，很久之前，教會欺騙了所有人來使她生還?！?p>　　“什么？”這確實是路西安所料未及的事情，盧卡奇亞雖然也覺得驚訝，但他本就同情那個只是設計失誤的AI，又對教會這些年的做派有所了解，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是在大動亂后出生的，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教會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才要留下她的生命。”據(jù)他所知，教會也因為大動亂損失慘重。

　　“此事確實不好說，據(jù)我們的創(chuàng)始人留下的猜測，女武神恐怕本就是當時的神使長在還是第二區(qū)巡查神使時，同大君一同編碼而成?！钡词谷绱耍膊凰阏f得通，勞倫斯只能當做那位神使長是個性情中人了，“或許，他實在不忍心自己的作品就此消失，所以為她尋了一個軀殼藏到了星空區(qū)中?！?p>　　“那位女武神，她是由圣歌科技編碼而成的吧？”盧卡奇亞從中聽出了一些疑點，“那位神使長閣下既然是巡查神使，必然是研究星晶科技的，怎么會去編碼出一個圣歌科技為基礎的AI？”雖然現(xiàn)在由于星晶科技的倒退，轉(zhuǎn)而研究圣歌科技的神使不少，但在數(shù)十年前可不是這樣，少有神使會放下自尊去研究所謂的平民技藝。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你權(quán)當我道聽途說吧?！眲趥愃共⒉幌牒退m纏，只是盯著似乎在猶豫著什么的路西安，而盧卡奇亞轉(zhuǎn)了一圈，還真就想起了那么一位角色，明明是星晶科技領域的天才，卻偏偏對圣歌科技情有獨鐘，甚至想要娶一臺自律機械為妻，當年也是鬧出軒然大波的，便也不再反駁，只想著回到星空區(qū)得好好審審他。

　　“怎么樣？這個理由長官你可接受？”見路西安一直不表態(tài)，勞倫斯喝了口水潤了潤已經(jīng)干澀的喉嚨，繼續(xù)追問了一句，路西安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按照你的說法，這段程序只是拿她當做宿主，可有什么辦法將它分離出來？”

　　“哦？你同她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勞倫斯聽他這么說挑了挑眉，見路西安聞言有些慌亂的樣子也猜到了幾分，但仍是給了他面子，“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的說法，只是你的反應有些反常，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這么體貼人了?！闭f著又給了他一個臺階下，“無論如何，只是我想當然爾，你也不必放在心上?！?p>　　“那你眼中，我從前是什么樣的？”見他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路西安也松了口氣，但他也好奇在別人眼中，從前的自己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而勞倫斯也沒有客氣，苦笑了一聲回答，“若是從前，您恐怕會說你相信那個女孩愿意為了整個星空區(qū)犧牲，然后提前替她應下再回去說服她。”至于說服的方法？燃星者總是有辦法的。

　　“那還真是一點沒錯。”路西安有心想要否認，但對自己還算有自知之明的他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言辭，沉默著回想著那個女孩同自己講起自己的夢，憧憬著比所有星星加起來都更明亮的星星，比所有池塘匯聚起來更大的池塘，若是她知道由于自己的原因，所有人都無法生活在陽光之下，會作何感想？

　　以路西安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感到愧疚和傷心，并且愿意犧牲自己，但當所有人都可以實現(xiàn)她的愿望，而偏偏最期望著這一切的她自己不行時，她那時又作何感想？路西安無法妄自猜測，但他只要想起瑪麗憧憬的眼神便會感到無比遺憾，于是繼續(xù)追問是否存在兩全之法，“真的沒有可以分離的方法？”

　　“路西安，你覺得她是什么東西？和我們一樣的人嗎？”勞倫斯對他居然還能抱著這樣天真的愿望而感到吃驚，無情的打破了路西安的幻想，“她只是一個仿生人，她的軀殼本是沒有意識的人造物質(zhì)，她的意識便是那段編碼，若是去除了那段編碼，那她與死亡又有什么分別呢？還是說，你寧愿她就此死去來換取整個星空區(qū)的自由？”

　　“這件事，我不能決定她的事情?！甭肺靼搽m然現(xiàn)在比起從前已經(jīng)好上不少，對瑪麗的同情和一些別樣的心思讓他多少更多的想要爭取兩全，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他到底是個不會太在意別人的人，愿意將選擇權(quán)交給她自己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我們一起去問問她?！甭肺靼惨呀?jīng)沒有了一定要拯救瑪麗的想法，不過他仍然想要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拯救一下勞倫斯同瑪麗的關(guān)系，“如果你有時間，我會想辦法帶你過去，你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你會喜歡她的?！边@次他沒有看向盧卡奇亞，因為這是他不容商量的決定，“她是很好的女孩，你會知道的。”

　　“不不不，等一下?！眲趥愃孤犓@么說知道他仍然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路西安，但很明顯他沒有聽懂自己之前的話，“路西安，聽我說，那個女孩只是我們反對的原因之一，卻不是全部，甚至都不是核心的理由?！?p>　　路西安聽到還有其他理由皺起了眉頭，但仍然示意勞倫斯繼續(xù)陳述，而盧卡奇亞則直接驚訝的叫出聲來，“難道還有更可怕的人物？”勞倫斯甚至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好奇與欣喜，暗嘆神使果然永遠都是如此無憂無慮，回答道，“我事先說明，從我們的創(chuàng)始人開始，她就是一個對仿生人抱著同情的人，我們之后也依舊只吸收同情者加入?！?p>　　勞倫斯首先表明了立場，為了證明這一點，他講起了那位創(chuàng)始人的事情，“我們的創(chuàng)始人奧黛麗·劍蘭閣下，在大動亂的過程中，人們由于仿生人突如其來的背叛而想要滅殺他們的時候便在保護著那些無辜的個體，幫助他們擺脫女武神的控制?！?p>　　路西安點點頭表示了認可，勞倫斯看在眼里，又見盧卡奇亞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色，心里疑惑莫非他聽說過什么內(nèi)情不成？但看剛剛的樣子也不像，就繼續(xù)說了下去，“后來神使長閣下需要獄卒前去管理星空區(qū)，她雖然不喜歡獄卒這個稱呼，但為了避免星空去處于對仿生人極度不友好的那幾個神使手中，主動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但是，那時候的獄卒并沒有從小接受與仿生人一樣的星空區(qū)世界觀，他們需要在自己清醒的情況下去欺騙他們?！边@樣的事情，那個溫柔的女孩又怎么受得了？“她退縮了，最終他為星空區(qū)留下了自己的孩子，作為離開那里的補償，然后抱著愧疚，她建立了這個組織，為了仿生人，也為了那些出生在星空區(q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