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天空低垂,雷霆撕開烏云向大地怒號,樹葉沙沙,在狂風中搖落,那是暴風雨前的跡象。
昨夜下過戚瀝的雨,在凌晨天際微亮時停止的,因此碎石路面蓋著一層水膜,踩上去也不再硌腳。
路上沒有幾個行人,看著天氣,就知道指不定什么時候會瀉下傾盆大雨。
早上醒來后,克萊爾一直望著窗外,今天早晨顯得格外寧靜清脆。
他已經在床上等了有半個小時,此前有兩個胸口帶有火焰紋章的兩個男人經過,穿著鐵皮鞋鎖子甲,進入隔壁的木屋。
今天,魯那多的事終于要有一個結果。
前兩天他并沒有去想魯那多的事情,因為想了也沒用,對方是守夜軍的人,就應該交給守夜軍來處理。
雷恩昨天回來的很早,但是睡得很晚,嫂子梅莉在隔壁鬧得很急,這讓他在床上有些忐忑不安。
大概雷恩從軍營里帶出來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心里也清楚,殺人償命!尤其是殺死守夜軍,會直接連累嫂子和雷恩。
想了許久,左臂微微有些異動,漸漸起了灼燒感。
克萊爾知道鬼手又來了,自從見過尼格拉,左手就開始有些不穩(wěn)定。
拉開抽屜,取出一瓶紫紅魔蝰蛇獸靈藥劑,一口飲下,左手的灼燒感才漸漸消失。
不過他還是對獸靈沒有一絲感應,三年喝了快百余瓶獸靈藥劑,就是快石頭也該覺醒。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對獸靈沒有一點反應,但是他可以確定,此事多少跟尼格拉有關。
咚咚咚!
“克萊爾!”
敲門聲伴隨雷恩粗獷的嗓音想起。
雷恩沒事從來不會去主動來找他,自從有了鬼手癥狀后,以往兄弟情分開始慢慢有些生疏。
“進!”
木門推來,雷恩進入房間。
克萊爾目光在對方身上掃了掃,在腰間的兩柄木劍處停留了一會,再把視線投向門口兩人。
這兩人他都認識,左邊的是守夜軍三隊隊長拉普,鼻頭一點長毛痣,穿一身正裝,左胸的火焰紋章下面是一個半月,胸口掛一條銀鏈十字架,明眼閃亮,把他整個人反襯的有些晦暗。
右邊的人叫特魯,守夜軍七隊隊長。他臉就像喝醉了一樣紅,藍色眼睛,不過有一只空蕩無神,渙散毫無聚焦感,應該是瞎了。
對方腰側各配兩把短彎刀,緊貼在大腿兩側,沒有刀鞘,鋒芒畢露。
雷恩進入房間沒有說話,他一直沉默注視著弟弟,過了好一會,身后特魯咳嗽了幾聲,他才無奈張口,只是語氣任是毫無波動,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在小坡等你?!?p> 說完,他把腰間得木劍扔到床上,轉身叫上兩人離開。
克萊爾拿起木劍看著劍身上刻著的克萊爾·雷路德六個大字,嘆了一口氣。
........
這頭,特魯拉普跟在身后,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早上見到雷恩提著魯那多的腦袋來到軍營,他們都相當吃驚,更令他們想不到得是砍下魯那多腦袋居然是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半吊子騎士。
雖然魯那多那天晚上確實喝的有些多了,但是實力擺在那邊。就憑騎士學院學得那點三腳貓功夫能殺死一位大劍士?他們是絕對不信的。他們手下隨便派出一位士兵都把騎士學院的老師干翻。
“那小子看起呆呆的,真有這么厲害?”特魯問道疑惑不解。
“我也不信,不過如果你去問問魯那多,或許能知道真相?!崩盏脑捪喈攼喝の丁?p> “你就別埋汰我了。我最近夠倒霉了,在西斯那混蛋的賭場輸一共五枚金幣,那可是我一年的收入?!碧佤斦Z氣相當郁悶。
“你要不是想著從商人身上薅羊毛,怎么會輸掉這么多錢!人家是商人,你是守夜軍,你拿自己的短處去碰人家的長處,這不是找死嗎!!”
拉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他和特魯關系不錯,正是因為關系不錯,特魯向他借錢,他都不好意思不借。
“嗨~那有什么辦法。你都不知道我在那里已經虧了多少。五十金幣!整整五十金幣?。?!都能買下總指揮手里的秘銀騎士劍了?!?p> 特魯不甘心的說道。
“你現在收手還來的急,起碼不會再虧錢?!?p> 特魯好心提醒。
“虧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p> 特魯咬牙切齒,看著拉普心驚肉跳,不經往旁邊走了幾步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你躲那么遠干什么!過來,我又不會吃了你?!?p> 特魯見拉普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故意忿忿不平道。
特魯快步主動靠近拉普,胳膊撞了一下對方,猴屁股似的紅臉不懷好意的說道。
“拉普!借點一錢。不多,兩金幣。”
“沒錢?。?!”
拉普語氣相當堅決,甩過頭去,鼻頭上的長毛痣迎風飄蕩。
“拉普你又沒有老婆,又沒有孩子,哪來這么大開支。
平時又不喝酒、不請客、不嫖妓,活得跟圣人一樣,怎么會沒錢呢?”
被特魯這么一說,拉普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沒錢就是沒錢!”
特魯指了指對方胸口的十字架說道。
“嘿嘿!拉普你不要騙我了,圣靈會生氣的?!?p> 一提到圣靈,拉普猶豫的了起來。
近半年牙疼的厲害,找那些庸醫(yī)治病差點沒把他放血放死,多虧了大主教亞力多給到自己圣水,才治好了牙疼。
果然只要虔誠信仰圣靈,一定就能得到圣靈的護佑。
欺騙他人是十大不可饒恕惡罪之一,他不想犯罪觸怒圣靈,但借錢給特魯內心又十分猶豫。
踟躕過后,他想起大主教亞力達的一句話:仁慈是恩,圣靈會庇佑你的。
他從夾襖里拿出錢袋,還沒打開就被特魯眼疾手快給搶了過去,從中摸出五枚黃燦燦的金幣,把錢袋子丟給對方,然后咧嘴笑道。
“感謝圣恩,圣靈仁慈?!?p> “混蛋!不是說好了兩枚金幣嗎!”
拉普怒斥特魯,對方一副小人得志樣,笑嘻嘻喊道:“圣靈仁慈!仁慈!仁慈!”
拉普沒脾氣,像是一只挫敗的斗牛,長長嘆了一口氣。
在小坡的半腰,雷恩看著一身灰布衣的克萊爾從屋里出來。
右手提著劍,低著頭,一路攤過浸水的石子路,來到坡腳。
克萊爾在坡腳抬頭望了雷恩一眼,然而拔步上坡。
半坡上,二人執(zhí)劍而立,既未動手,也久久未語。
“兄弟兩比劍呢,你猜誰會贏?”
在一個柏樹下,特魯望著拉普說道。
“雷恩!”
拉普的回答相當的果斷。
特魯笑嘻嘻看著對方,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打個賭來不來?”
拉普看了對方一眼,若有所思,然后慢慢點點頭。
“五金幣!我壓那小子贏。”
特魯指了指克萊爾,自信的說道。
皺起眉頭,拉普有些不解。雷恩的實力在守夜軍中名副其實第一、無可置疑。他和特魯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方的對手,雖然克萊爾殺了魯那多,但是要知道,那天魯那多多少有些喝醉,實力下降多許。他估計克萊爾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雖然不知道是怎么碰上的,但一定是巧合沒錯。
守夜軍的隊長要是連一名見習騎士都不是對手,守夜軍都可以解散了。
“行!”
拉普又拿出了五金幣,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取錢得時候小心翼翼,取完錢還把金幣緊緊攥在手中。
.........
風漸起,狗尾巴草左右搖頭晃腦,空氣攜著一縷青濕的草味。
雷恩還是先開了口,問道。
“這是咱們第幾次比劍?”
“如果從三歲開始算,是第3729次,如果從兩歲開始大概是3850次左右。”
克萊爾語速比較慢,平淡如水。
兩人比劍自離開故鄉(xiāng)阿姆特朗就沒有停過,無論是在卑斯雪山、鬼影森林、還是第三保護區(qū)、或是第七保護區(qū)莫德里也好。
起初比劍只是鍛煉技藝,為了在充滿饑荒、變異、瘟疫的黑土地上活下來,后來到了保護區(qū),比劍反而成為兄弟二人之間的一種溝通媒介。
“你的記性還是那么好,不像我,過了百位數就記不清了?!?p> 搖了搖頭,雷恩自嘲般說道。
“這次是為了什么事?”
克萊爾主動問道,盡管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是他還是想聽一聽雷恩的心里話。
“魯那多!”
雷恩平靜的看著克萊爾,他還記得小時候對方第一握劍,連劍都提不起來,在地上拖甩著劍,拼命抵擋自己的進攻,那時克萊爾才兩歲,挨了疼沒有哭,反倒是越打越機靈,提不動劍,就圍著劍躲來躲去。
“是因為我砍了他的腦袋嗎?”
克萊爾問道,一縷微風帶起衣角。
“他是守夜軍的隊長!”
雷恩點點頭,想要繼續(xù)說下去,克萊爾打斷他淡淡說道。
“我知道?!?p> “梅莉說這事得經過你同意,不用他說我也明白?!?p> 即使在暴雨前夕,雷恩的語氣依然平靜。
“我同意?如果我不同意呢?。?!”
克萊爾咬牙切齒到,沒有人會想死,他不想哥哥把自己押送進審判所。
“你知道的我是一位騎士。”
雷恩看著弟弟,心里不是滋味的說道。
“這句話你都說了一萬遍了,不能換點新花樣,還是那么無聊??!”
克萊爾呼吸有些亂了,風拂過微微顫抖的木劍,他的右手越攥越緊。
“二十多年的習慣了,改不了。”
“只是你沒試過擺了?!?p> “我學不會!”
是的,如果不是雷恩對騎士精神如此的木訥執(zhí)著,或許早在十四年前他們就死在危機重重的黑土地。
克萊爾看向雷恩右手手腕,上面是橫縱渠深,各式各樣的傷疤,那些不是在保護區(qū)里留下的,是在保護區(qū)外的黑土地,那片死寂的哀壤之土,包括克萊爾身上也手不少的傷疤。
安逸的生活來之不易!
低著頭,克萊爾默默問道:“雷恩,應該還有一件事。”
雷恩很少會和克萊若主動交流,因為他清楚,克萊爾很聰明,許多事不用說也能領會。
“騎士學院要讓你提前畢業(yè)。”
“所以在去審判所之前,我要去那里對嗎?”
見雷恩點點頭,克萊爾有些欣慰,至少死前還是個正牌騎士。
不過雅菲夫人辦事效率也太高!
“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雷恩問道,克萊爾輕輕搖了搖頭,回道。
“老規(guī)矩!”
雷恩點點頭。
誰贏了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