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段錄像加一截義肢
走出窄巷后,徐羨看了一眼手里那個金屬義肢,然后轉(zhuǎn)身便往陳果家的方向走去。
追捕行動不順利,而且還碰上了地頭蛇的阻撓,他當然不會頭鐵到無腦硬鋼的程度。
以后再找機會吧。
不過今天也并不算是一無所獲,至少這個義肢多多少少能說明一些問題。
而且他還留了后手。
來到廢爐街道后,圍觀的人群早已經(jīng)散去了。
但陳果家門前,那一對年輕的夫婦和小女孩仍然在陰冷雜亂的石頭路上,抱在一起嗚咽痛哭。
輪胎從屋檐上一路小跑過去,最后跳到地上,在他們周圍轉(zhuǎn)悠了兩三圈。
這一次,這小家伙沒有嫌棄地上的泥土會臟了它粉粉嫩嫩的小肉墊了。
等等,輪胎這反應(yīng),徐羨看著似乎有點眼熟。
它是在釋放善意嗎?
徐羨并不確信這些,但他記得那個年輕的母親的確患有嚴重的肺部疾病。
轉(zhuǎn)悠了一會后,輪胎又回到了徐羨身邊,順著斗篷一路爬上了肩膀,然后揉搓著小肉墊,把泥土都擦干凈了。
而那一邊,跪在綠色濃霧中的陳果家人也看清了徐羨身影。
那個年輕母親一下子就撲了過來,跪在徐羨面前痛哭流涕道:“求求你們放過果兒好不好......不管你們是幫派的也好,還是警衛(wèi)署的也好,咳咳咳......求求你們放過他,放過我的果兒......咳咳咳......”
徐羨看見,自己左手手背上,亮起了并不算絢爛的光芒。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肩膀上的輪胎,它正一臉認真的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兒子下跪的母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羨掙開了這位年輕母親的束縛,后面她的家人們也趕了過來,抱著她讓她漸漸冷靜了下來。
而徐羨則注意到,那個小女孩全程都很平靜,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用一種冷冷的眼神看著自己,骯臟的小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徐羨沒有辦法對他們做出什么承諾。
現(xiàn)在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都完全不清楚,至于放任不管,究竟會造成多大的損害也根本無法評判,所以他給不了任何答復(fù)。
所以,他只能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而輪胎應(yīng)該更善良一些,至少它醫(yī)治好了那個年輕母親的疾病。
......
距離陳果家不遠的一間廢棄小木屋里,徐羨從窗邊角落里取下了一個隱藏攝像頭。
拔掉里面的儲存卡插到手機里,拷貝一遍后,他又將一切復(fù)原。
然后悄無聲息的退出廢棄小屋,身影慢慢消失在濃霧深處。
半個小時后,徐羨在旅館前臺驚訝的目光中,回到了頂樓的房間。
將金屬義肢用一個熟料袋包裹裝好后,徐羨在窗邊的軟沙發(fā)上重新坐了下來。
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分困倦了,但依然點開了手機里拷貝過來的那段錄像。
拍攝的角度很奇怪,并看不清楚陳果家門口的確切圖像。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時間有限,徐羨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那一間相隔不遠的廢棄小木屋。
其他的,就不必強求了。
但就算是這樣子,攝像頭還是拍攝到了那個披著“裹尸布”的怪物出現(xiàn)時的場景。
盡管只是一閃而過,可那的確是一種平移的運動,就像低空飄行一樣,和剛才追捕過程中的移動方式是一樣的。
所以,的確可以判斷出,這個家伙沒有雙腿。
后面的畫面,因為有雜物的遮擋,所以就看不見那團怪物了。
但聲音還是聽得很清楚。
“噠噠噠——噠噠噠——”
很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
然后是人說話的聲音。
不,這并不是正常人類的嗓音,而更像是某種智能設(shè)備的語音播放: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今天小涂哥把一家管材店老板欠我的工錢討回來了,我拿著沒用,就放在這里了,可以給小妹買點麥餅吃......”
“我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回來了,老師說,手術(shù)馬上要開始了......”
“手術(shù)之后,我可能就不會這么想回家了,但我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
“老師說過,想繼續(xù)活下去,總得舍棄一些東西......”
“你們放心,老師人很好,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就算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下去,可好歹能活著,也能賺些錢寄給你們......
“我并不孤單,因為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伙伴......”
隨后,就是輪軸急速收縮的聲音,和一聲槍響......
站在旁觀者的第三視角,徐羨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的出現(xiàn)反倒是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一家人最后的溫情告別。
但這樣的念頭最多也就是一閃而過罷了,他并不會去感嘆什么,反倒心里已經(jīng)十分冷靜的分析起來。
因為屋子里面的話有些嗡嗡的,所以視頻里并沒辦法聽清楚他的家人們到底說了什么。
但從偶爾清晰的幾句來判斷,雙方的對話,并不是同步的。
屋子里問的許多問題,都沒有得到答復(fù)。
從這一點來判斷,那些話更像是提前錄制或設(shè)定好的,那個“怪物”只是來通知一聲而已。
也就是說,他沒辦和人正常對話。
另外,他提到最多的,就是“老師”和“手術(shù)”這兩個詞。
而且表達的很清楚,“老師”是讓他繼續(xù)活下去的人,而“手術(shù)”,是讓他能繼續(xù)活下去的方式。
只是,老師的身份是什么?
手術(shù)又是指的什么?
無從得知。
只有一些很重要的零碎信息:
“拿著錢沒有用?!?p> “舍棄一些東西?!?p> “不那么想回家了?!?p> “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p> 這些應(yīng)該都是手術(shù)所帶來的結(jié)果。
可一個已經(jīng)死掉的人,究竟該怎樣復(fù)活,又要經(jīng)歷什么,才能像這樣繼續(xù)活下去呢?
徐羨想不明白,但從這些話語中,他還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像陳果這樣死而復(fù)生的人......或許還有很多,只不過都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而已。
因為他自己說過,還有很多伙伴。
當然,這也只是徐羨的一個推測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一個牽涉面極廣的大案子了。
徐羨想到這里,又看向被自己放在床頭柜上的那截金屬義肢,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難不成是將已死之人的大腦或者其他重要器官移植到機械體上去嗎?
可這樣子真的能行嗎?
靠什么供能?
靠什么來維持生命運轉(zhuǎn)?
又或者是最根本的問題,依靠這種方式重新站起來的機械體,還能叫人嗎?
徐羨默默搖了搖頭,沒在這個越來越哲學(xué)的問題上思考下去。
當然,也是足夠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了,他躺在窗邊的沙發(fā)上,眼睛早已惺忪。
再加上輪胎就蹲坐在窗臺上,毛茸茸的尾巴就在他眼前掃過來又掃過去,實在很催眠,所以不知不覺間,徐羨的手機就掉落下來,眼睛也跟著沉沉閉上了。
而輪胎依然蹲坐在窗臺上,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很大很亮,盯著下方濃霧中的那一排排貧民區(qū)的小木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