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聽完后沉默了很久,他憤怒之余更多的是冷靜,因為往往無能的人才會以憤怒的方式去表達,站在陳云、任明亮這些人的角度來看問題,他們只是遵循了社會的潛規(guī)則,各憑本事做人渣,本身也沒有違法犯罪,僅僅是道德的滑坡。
他兩世為人,早已了解這個社會本就是如此殘酷,不管外表多少光鮮亮麗,可依舊掩蓋不了人性背后的丑陋和虛榮。
對筱蕓來說,酒吧那天的晚上他和陳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他何嘗不是在她面前,將人性的丑陋暴露得淋漓盡致,不管表面上的理由說的多么冠冕堂皇,他所做的一切對她來說,結(jié)果并無區(qū)別。
筱蕓說完后,一直平靜地注視著他。
江寧長嘆一聲,干澀地開口:“筱蕓,對不起?!?p> 筱蕓疑惑地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p> “我也讓你看到了人性背后的那張嘴臉?!?p> 他話音剛落,就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慢慢泛起淚光,不一會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傾瀉出來,臉上盡是悲傷。
她哭泣道:“江寧,你知道嗎?短短半年內(nèi),身邊熟悉的人全像換了個人似的,令人害怕、心涼,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也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家出事后,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p> 江寧把手伸進被子里,抓住她的手,柔聲道:“感謝你信任我。可是那天晚上分開時還好好地,后面你為什么不愛搭理我了。”
筱蕓慢慢止住了哭,想了會,輕聲問道:“江寧,難道你不覺得我就是個麻煩嗎?”
她平靜的一句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江寧記憶的最深處,那一幕幕被他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畫面,開始清晰地在他眼前快速閃現(xiàn),這句話她曾反復(fù)問過。
剛認識筱蕓那會,她老問他要錢,而且是上完床后。
一次,兩人一番風雨后,她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動不動,他有些不解地問:“別的女人是上床前提要求,你倒好,上完床后再說?!?p> 她側(cè)了側(cè)臉,靜靜地仰視著他:“上床前怕掃你的興,我跟別的女人也不一樣?!?p> 他默不作聲,她微瞇了瞇雙眼,輕聲問道:“江寧,難道你不覺得我就是個麻煩嗎?”
他笑道:“確實是個麻煩。總像老婆一樣地管著我?!?p> 她也笑了笑,又趴在他懷里,柔聲道:“就算是麻煩,我也要一輩子跟著你。”
當時江寧嗤笑一聲,也沒當回事,后來他癱瘓在床,她卻一直照看著他。
他想起她曾問過的話,苦澀道:“筱蕓,難道你不覺得我就是個麻煩嗎?”
她微微含笑道:“就算是麻煩,我也要一輩子跟著你?!被卮鸬倪€是當初那句話。
“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你好歹是個明星,還陪著我這個麻煩干嘛?”
她握著他的手,認真地說道:“我知道別人不了解你,但你的才華都在。你也不是廢人,現(xiàn)在該輪到我?guī)湍憷??!?p> 他實話實說道:“用不著幫我,我跟其他與你上床的男人并無區(qū)別?!?p> 她輕聲道:“你跟別的男人根本不一樣,上完床后,每次跟你提要求,你從沒拒絕過,沒抱怨過,沒給我甩過臉,更也不會兇我。
她想了會,又一字一句重重地答道:“更重要的是你是真心幫我,還讓我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跟著你,我一輩子心甘情愿,在我眼里,你從來都不是麻煩,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不會是麻煩?!?p> 想起這些,江寧的眼淚肆意橫流,口里喃喃地回答著:“不麻煩,不麻煩,在我眼里,你從來都不是麻煩,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不會是麻煩?!?p> 見他滿含熱淚又深情地看著自己,筱蕓顯得有些詫異,她突然涌起一股力氣,坐起身,伸手把他緊緊地抱?。骸澳銥槭裁匆部蘖耍俊?p> 江寧知道失態(tài)了,他不想給她太多壓力,就讓兩人的感情順其自然,于是穩(wěn)了穩(wěn)情緒:“就是見不得你難受,不說這些了,先好好睡一覺,回頭收拾好東西,再幫你把房租交了,就帶你回杭城怎么樣?”
“嗯,今晚...你在這里陪我...”筱蕓的聲音很輕,抱著他不肯撒手。
江寧啞然失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哪兒也不去,睡吧?!?p> 她是真的累了,很快又抱著他睡著了,江寧把她輕輕放回床上,抓著她的手在旁邊躺下,在睡夢中,她不自覺地尋找著他,隨后找了舒服的姿勢,依偎在他懷里,一如記憶中那般。
第二天,江寧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見筱蕓還沉沉睡著,看了眼手機也是中午12點多了,昨晚來的時候已跟單位臨時請了假,后面又是雙休日,有充足的的時間幫她處理完手頭的事情。
他不想吵醒她,把身子悄悄地抽出來,好讓她繼續(xù)睡一會,卻見她睜開了眼,看了眼江寧,又伸手把他拉了回來,迷糊道:“你別動,再睡一會。”
她應(yīng)該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睡過一次安穩(wěn)覺了,很快又枕著他的胳膊睡了過去。
江寧看她臉色好轉(zhuǎn)了很多,又輕輕拿手摸了摸額頭,熱度還有,不過已經(jīng)沒昨天那么燙了。
感覺到她對自己依賴,江寧心里升起一陣喜悅,仿佛兩顆心又靠近了一些,他不再動彈,側(cè)過頭看著她恬靜的睡姿,嘴角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抹微笑,他此時什么都不想,任由時光悄悄地流,歲月靜靜地走。
約莫一個小時后,筱蕓從朦朧的睡意中醒來,滿足地伸了個懶腰,然后朝他笑了笑,說道:“我肚子餓了?!?p> 說著她伸手將他的胳膊從脖子下拉出去,突然發(fā)覺了他手背上被指甲摳破的傷口,拿手指輕輕觸摸著,心疼地問道:“疼不疼?!?p> 江寧搖搖頭:“不疼,已經(jīng)點了外賣,應(yīng)該快到了。你感覺好些沒?”
“好多了,都有食欲了。”筱蕓握著他的手答道。
江寧把手抽回來,起床穿好衣服,說道:“我去燒點水,藥還是要吃,你等我回。”一會后,端著一碗溫水回到房間,“藥一會吃完飯再吃,先喝口水?!?p> 筱蕓坐起身,溫順地接過,一口喝盡,再把碗遞還給他,然后眨巴著眼看著他,很快又抿嘴一笑:“我聽不聽話?”
難得看到她這么俏皮的表情,江寧把碗放好,不禁笑道:“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p> “我呢,已把債全部還清了,終于可以輕輕松松地離開這里了。”隨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欠你的債慢慢再還。”
江寧柔聲道:“那有什么欠不欠的,是朋友就別說這么生分的話。”
“你對每個女性朋友都這么好,這么貼心,這么溫柔嗎?”她把貼心兩字說得很重,語調(diào)也冷了下來。
江寧頓時覺得覺得冷汗涔涔,連忙否認:“不是不是,就對你這樣?!闭f完再看她時,發(fā)覺她的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心道中計了。
“我怎么就覺得你不像個好人啊?!?p> “是不是好人我不好說,但我是一個對人很真誠的人?!?p> 筱蕓眼神中閃過一絲促狹,故作氣憤的語氣道:“你肯定不是好人,趁我睡著一個勁脫我衣服,能是好人嗎?難道這就算你口中的對人真誠?”
這人不對勁,直接到令人犯尷尬,讓江寧錯以為是在微信粉絲群里跟人聊天,一時竟然忘了如何接話茬。
筱蕓見他神色尷尬,默不作聲,膽子便大了些,又說道:“不是好人,而且很無賴,第一次見面口里說的真誠,卻一直糾纏著我不放...”她又想到了那晚,忽然說不下去了,緩緩低下頭,頓時臉頰緋紅。
好嘛,江寧一個花叢老手,居然被一個初經(jīng)人事的女人調(diào)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