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紙證明

　　車窗外，小賣部和高級酒店，奶茶店和早餐店，時間的流逝帶來的是城市的蘇醒，陳洋眼神看著窗外，一時恍惚。

　　姜顏湫還在生悶氣，余光看見陳洋發(fā)愣，忍不住想伸手去提醒一下，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

　　不對，我們現(xiàn)在是冷戰(zhàn)！必須要他向我道歉才行！女孩子怎么可以主動呢？姜顏湫感覺這想法沒問題，雖然有淡淡的違和感，但邏輯不出錯誤，就能讓小丫頭挺起她貧瘠的胸脯，自信面對。

　　陳洋回過神來，看見姜顏湫伸手過來，好像是想摸陳洋的腦袋，但臉上卻把精美的五官聚到一起，顯得糾結(jié)而好笑。

　　陳洋笑著握住姜顏湫的小手，輕聲道：“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了?！?p>　　陳洋還有一句沒說出口，雖然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對，但和女生講道理顯得我很蠢，所以還是直接道歉吧！

　　哎，他怎么直接捏我的小手！陳洋的大手暖乎乎的，姜顏湫小手被陳洋的大手握在懷里，姜顏湫被陳洋握在懷里，姜顏湫……

　　姜顏湫不能思考，姜顏湫要炸了。

　　“你錯哪了？”姜顏湫軟糯香甜的聲音，好像清晨的麻糍，咬上一口，香味在口腔里爆開，順著食道蔓延全身，帶給人一天的快樂心情。

　　雖然早餐不能吃麻糍，這種油炸糯米食品早上食用不宜消化。

　　麻了，人麻了。陳洋怎么知道自己哪錯了？要他自己說，自己那是一點沒錯！女孩子糟蹋模樣出門，到時候肯定又是怪陳洋！陳洋緊急避險，何錯之有！

　　“錯在沒有考慮您的心情，錯在擅自做主，錯在自以為是，錯在明知自己有錯的第一時間，沒有和我的房東大人說聲對不起?！标愌蟊槐萍绷?，隨便拉句套話就說出口，還把姜顏湫的稱呼改成“您”和“房東大人”，以防萬一。

　　“嗯！”姜顏湫跟吃了蜜一樣開心，臉上的笑容更是如晨日一般溫和而動人，“但是下次不要叫我房東大人了，太生分了！”

　　所以“您”就可以嗎？陳洋沒有作死頂嘴，而是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小房東？”

　　姜顏湫一指搭在粉唇旁，在透過玻璃的微光下顯得誘人可口，泛著迷人的光澤，“這個可以，好，就定下來，以后叫我小房東，不能改！哦，現(xiàn)在多叫幾遍，對，就是現(xiàn)在！”

　　陳洋無聊陪姜顏湫玩著稱呼的小游戲，心想怎么會有人這么無聊。

　　前排的司機胖大叔一臉沉默看著路況，心頭在滴血：現(xiàn)在的小年輕，角色扮演都出來了，玩的真花！自己回家被一大一小折磨，出來開的還要被喂狗糧，人生真的太苦了！

　　生活還要繼續(xù)，抬頭向前看！

　　……

　　下了車，陳洋總感覺司機大叔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陳洋，你發(fā)什么呆？”姜顏湫站在事務(wù)所門口，伸手招呼陳洋。

　　“沒事。”陳洋應(yīng)答一句，心里一些疑惑壓下。按摩一下有點麻痹的手腕，陳洋抬頭看向招牌：人情事務(wù)所。

　　啥破名字？不會起名字可以網(wǎng)絡(luò)眾籌，這破名字起的，陳洋都要開始懷疑這里是不是正經(jīng)機構(gòu)了。

　　推開門，涼氣鋪面而來。

　　“看來空調(diào)開了很久了?！标愌蠖抖都绨颍p手抱胸，揉搓兩臂，“不是說八點才開門嗎？難道門不開空調(diào)先開嗎？”

　　一道幽靈似的身影繞到陳洋身后，按住陳洋的雙肩：“這位小帥哥，是對我們事務(wù)所有什么不滿嗎？”

　　語氣的陰涼和動作的突然把陳洋嚇到魂不守舍，不禁一口國粹，然后一個轉(zhuǎn)身，定睛一看——不對，還要抬頭。

　　陳洋黑著臉抬頭，之前他一直以為這具身體一米八五的身高不說俯瞰眾身，至少可以做到平視。但現(xiàn)在陳洋只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約近兩米的身高，一張清冷拒人千里的面龐，偏中性的五官棱角，陳洋一時分辨不出對方性別。

　　哪怕聲音是高冷女神類型的，但看到臉的那一刻陳洋還是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懷疑并后退一步。

　　那張離地近兩米高的冰山臉龐一下就黑了下來。

　　嗯？好像我做的這個動作有點傷人。陳洋把后退的腳又縮了回來。

　　好了，現(xiàn)在臉更黑了。

　　姜顏湫瞪大眼睛，她倒是沒想到兩位剛見面就如此不好對付，陳洋更是在對方面前左右橫跳地挑釁！

　　“齊姐，別逗我朋友了！”姜顏湫上前，環(huán)住女人的一只胳膊，小臉蹭了一下，撒嬌道。同時眼神挑動，瘋狂示意陳洋。

　　陳洋：“……”

　　我們來之前還對過這個暗號？我也沒點讀心術(shù)的技能??！

　　齊欣看著兩人如此不默契的舉動，一個眼睛上下轉(zhuǎn)動，賣力十足，另一個一臉懵逼，不知如何做好，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齊欣也是無話可說。

　　“別刷寶了。”按在姜顏湫的小腦袋，齊欣有點驚訝她今天的頭發(fā)居然扎好了才出來，但自己的小侄女可不像會安心給自己扎辮子的人。想到這里，齊欣眼神不由自主滑向陳洋。

　　自己這侄女也太好騙了吧！扎個頭發(fā)就淪陷了？齊欣揉著侄女的腦袋，心里有點酸。自己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侄女，那是當(dāng)成自己閨女養(yǎng)的！現(xiàn)在更是為了侄女的試煉提前一個月到下江為她鋪路，沒想到侄女才到下江一天就被野男人勾走了，齊欣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

　　果然，真心不得回報，渣男罪該萬死！

　　嗯？陳洋有點疑惑，為什么感到一股陰涼襲來？抬頭一看，陳洋頓時一個踉蹌。大姐你咋回事？這眼神怎么回事？怎么感覺好像我把你老公搶了一樣？

　　“齊姐！”姜顏湫感覺自己頭發(fā)被弄亂了，也從齊欣身上下來，鼓著腮幫子看著她，對陳洋招招手。

　　得嘞，小房東又來事了。陳洋知道裝逼的時候到了，走上前，抬手單手便解開姜顏湫馬尾的皮筋，套在中指和無名指直接，然后五指探入少女的發(fā)根，從發(fā)旋往下一梳理，然后握發(fā)，指骨一陣脆響就把皮筋翻入，最后再用小指一勾，原本好看俏皮盡顯少女活力的單馬尾就綁好了。

　　綁好之后，陳洋也沒顯擺，后退一步，剩下就交給姜顏湫了。

　　“這我朋友?！苯佷心粗敢恢戈愌?，“齊姐你幫我登個夏鳴的身份證?！?p>　　“夏鳴的身份證？”齊欣一愣，“他不是夏鳴人？而且夏鳴之外還有活人嗎？你別告訴我這家伙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這……”姜顏湫也不好說這是自己從野外棺材里撿到的，不然又是一頓說教，便硬著頭皮道，“路上遇到的，他說自己失憶了?！?p>　　“失憶了？”齊欣斜眼看著自己的小侄女，怕是被大哥寵壞了吧！沒事，你說他是穿越的我都信，可你說失憶就扯了！這家伙一點也沒有失憶人士對世界的恐懼和自己封閉的意思，這話也就騙騙你小姑娘了，你看我信嗎？

　　心里吐槽百倍，齊欣還是道：“既然失憶，那不如測一下虹膜和指紋，看看失蹤人口登記庫是否有匹配的，如果對上了，不就沒事了嗎？”

　　看小侄女眼里還有顧慮，齊欣又道：“沒事，就十五分鐘，而且正常辦證也需要虹膜和指紋，剛好一起辦了。而且如果知道他失憶前的身份，對恢復(fù)記憶和正常生活也有好的影響。”

　　“嗯，好的。麻煩齊姐了?！苯佷兴妓饕环?，抵不過齊欣的堅持，還是同意了。

　　齊欣示意了一下，走到走廊拐角的一間小房間。陳洋歪著腦袋，沒聽懂她們在說什么。

　　姜顏湫心領(lǐng)神會，拖著陳洋就進(jìn)了房間，把他拉到一個奇怪的儀器前面，按著腦袋，把陳洋頭按在一個墊子上，手則套進(jìn)一個空心柱墊，食指按在一塊玻璃板上。

　　“小房東的手小小的，涼涼的，香香的，好想就這樣墊著一輩子?！?p>　　“陳洋你在嘀咕什么？”

　　“哦，我在想這個設(shè)備調(diào)試好了沒，下巴有點難受。”

　　“忍一下就好了，很快的?！?p>　　在陳洋的“痛苦”中，虹膜和指紋的采集很快好了。

　　“謝謝齊姐了！”姜顏湫笑著對齊欣說。

　　“沒事沒事，不麻煩?！饼R欣笑道，“反正本來就是幫你嘛。那我先去調(diào)庫了。”

　　“多謝齊姐?！苯佷杏值馈?p>　　“我們什么關(guān)系，不用了?！彪p方又是客套幾句，待齊欣離開才止。

　　陳洋見準(zhǔn)齊欣的身影不見在轉(zhuǎn)角，才揉著被折磨的下巴，湊上去問姜顏湫：“小房東，那個失蹤人口登記庫是啥？是不是只要我在夏鳴生活過，然后不見了就會被記錄？”

　　陳洋有點小激動，畢竟作為一個穿越者，前世的一點記憶都沒有繼承，對他在這個世界發(fā)展實屬不利！如果可以搞到前世的資料，再去了解一些原身的死亡原因，沒準(zhǔn)就能知道昨晚那場會面的真相！

　　目前已知：五號萬鏡屋老板，曾在城北開店，于萬鏡屋碎鏡案中失血量巨大，現(xiàn)已失蹤！

　　“呆子！”姜顏湫嗔怪道，“夏鳴這么多失蹤人口，怎么可能每個人都登記過？”

　　陳洋一愣，怎么按字面意思對不上？“那這個失蹤人口登記庫里面是什么人？”

　　姜顏湫按著太陽穴：“不是普通人，當(dāng)然就是達(dá)官顯貴了！一般的商人，當(dāng)官的，都會在人口薄上登記自己的虹膜和指紋，防止出現(xiàn)意外后被冒充或者其他用途。登記上人口薄之后，失蹤的則記入失蹤人口登記庫，還有個死亡登記庫，這個也不大一樣。這里面是確認(rèn)死亡，且對國家有極大貢獻(xiàn)的人士才能進(jìn)去?！?p>　　“那我這個年紀(jì)豈不是沒有希望了嗎？”陳洋一下泄了氣，哪怕再夸張，現(xiàn)在這具身體也是稚氣未脫，當(dāng)不了官，從不了商。

　　姜顏湫看陳洋一時低落，安慰道：“也不一定，萬一你失憶前中彩票然后登記人口薄了呢？”

　　“不過這是人口薄還是生死簿啊，怎么感覺這么詭異！”陳洋吐槽道。

　　“嗯……”姜顏湫感覺槽點太多，一時不知從何吐起，“其實還有一種人可以免費上人口薄，你的年齡也差不多……”

　　齊欣不合時宜地冒出來：“那個，身份調(diào)試好了，你們要看嗎？”

　　“馬上過來。”姜顏湫應(yīng)了一聲，心里有點犯渾，怎么齊姐的語氣這么奇怪，她看了陳洋一眼，難不成他真的中彩票了？那第一個月房租就不能免了，姜顏湫心里難免出現(xiàn)不配合。

　　陳洋倒是很高興，有了身份證就可以去打工，自己還欠了一份工沒干，還是要速速安排的！

　　如果有前身身份，自然最好，有線索也避免陳洋現(xiàn)在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即使沒有，也無大礙。那前身的一切便和自己割裂，陳洋已經(jīng)是恩斷義絕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齊欣坐在轉(zhuǎn)椅上，兩米的身高導(dǎo)致即使坐著也和陳洋還有姜顏湫平視。

　　明明不是故意的，陳洋還是感覺自己被侮辱了。

　　“好消息?！苯佷邢矚g先聽好消息，先開心了再說，其他的交給三分鐘之后的姜顏湫吧！

　　“哦，好的。”齊欣在轉(zhuǎn)椅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不出來心情的好壞?！昂孟⒕褪?，這位陳先生，確實是人口薄的?！?p>　　陳洋一愣，自己之前沒告訴過齊欣名字，包括姜顏湫也沒說，但是此刻齊姐卻稱呼自己為“陳先生”，難道前身是和自己一樣的名字嗎？

　　“噢耶！”姜顏湫倒是開心了，她抱著陳洋的胳膊，“你可以恢復(fù)記憶了，開不開心？”

　　陳洋沒說話，少女的嬌軀在微微顫抖，她在害怕什么？陳洋不清楚，他這時感覺自己心里出現(xiàn)了一種情感，是前世沉浸在題海卷山里面沒有過的情感。

　　“那壞消息呢？”姜顏湫不說，陳洋就自己問。

　　齊欣抬頭看了陳洋一眼，手上的資料遞給他，嚴(yán)肅道：“這，最好還是陳先生自己單獨看?！?p>　　“那我先走，不打攪。”姜顏湫急忙松開陳洋的胳膊，想離開這里，不知道逃避什么。

　　“留下?！标愌笠皇帜弥Y料，一手把姜顏湫擁入懷中，“小房東，陪我一下?！?p>　　姜顏湫呆住，陳洋語氣里少見的有一絲懇求，她抬頭看向陳洋，對方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和機器人一樣。

　　陳洋抿唇，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這是前身的經(jīng)歷，不是他的，但腹部傳來微微的陣痛，莫名的恐懼吞噬了他的雙眼，只是低頭看到那一抹光。

　　陳洋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初見就被嚇暈的小丫頭，拎著陳洋強制當(dāng)了一天掛衣架的購物狂，會在自己昏迷給自己掌心包扎的小房東。

　　姜顏湫后悔了，她在生三分鐘前姜顏湫的氣，因為現(xiàn)在她就是三分鐘之后的姜顏湫，而現(xiàn)在她不高興了。

　　“陳洋?！苯佷型蝗婚_口，“你沒有騙我，是的?！?p>　　沒有反問，也沒有疑問，一句肯定。

　　陳洋道：“是的，小房東，我沒有騙你，我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在社會上發(fā)生的任何事情。”

　　少女沒有繼續(xù)說話，她將頭埋在陳洋胸襟。

　　“呼?！标愌箝L呼一口濁氣，打開資料。早和晚有區(qū)別嗎？肯定有區(qū)別的，但現(xiàn)在陳洋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至少不會讓她溜走。

　　a4紙最上面一排黑色加粗的字體吸引了陳洋眼神注意：《死亡人口登記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