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將至,王府上下一派過節(jié)的熱鬧跡象。新鮮的艾草插在房門上,帳子上也系上香囊,雄黃酒灑遍了院子的角落,各色的祭祀糕點早已準備妥當。
云蘿坐在房中梳妝,今年的祭祀不同往年,這是齊王與齊王妃第一次共同出席典禮,也是王妃第一次與齊地的百姓見面,自然不能有半點馬虎!
齊王這邊準備妥當,剛要起身去尋云蘿,一個仆人卻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殿下不好了,清梨姑娘的嗓子忽然壞掉了!”
“清梨?那個清梨?”齊王一時間沒有印象。
“就是清歌姑娘,王妃給改了名字!”
齊王聽到心中一驚,轉身就朝清梨所在的院子跑去,焦急問道:“請了大夫沒?”
“還沒有!只怕是大夫來了,也趕不上祭祀典禮了!”仆人滿臉的憂心。
清梨所在的落月閣住著王府眾多的藝伎,此時大家慌做一團,全沒了主意。清梨的嗓子壞掉了,祭祀的歌曲就沒人唱了,眼下落月閣中沒有可以登臺表演的人選。
“姐姐!大夫馬上就來了,肯定沒事的!”清梨的妹妹李曼娘緊握著她的手,滿臉憂心,清梨卻看著她苦笑著搖了搖頭。
“清梨呢?”齊王推門進來,眾人連忙閃出一條路來。
清梨見了齊王,眼睛紅紅的,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齊王看到她這幅樣子,想來是沒辦法登臺了。
“姐姐就是吃了王妃每日送的雪梨茶才這樣的!”李曼娘在一旁憤憤地說道,清梨連忙捂著她的嘴,沖著齊王拼命搖頭否認,狠狠瞪了妹妹一眼。
“云兒?”齊王不敢相信,并且他也不會相信,云蘿雖然聰慧異常,但是行事自有她的道理,斷然不會無緣無故為難一個小小的歌妓。
“沒有證據(jù),污蔑王妃可是死罪!”明嬋的聲音冷冷的傳來,嚇得眾人斂聲屏氣。云蘿走進來,一眾藝伎跪下行禮,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清梨連忙拉著妹妹跪了下來,姐妹倆人具是低著腦袋,不敢抬頭看云蘿。
“眼下最要緊的是祭祀大典,既然清梨姑娘傷了嗓子,你們中可有誰能替她上場的?”云蘿看著滿屋子的藝伎問道,卻沒有人吭氣。
“云兒,這可怎么辦?偏偏這時候出來岔子?”齊王著急起來。
李曼娘斜眼偷瞧著云蘿,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云蘿眼角瞥見,細想她剛才說的話,笑了起來,走到齊王身邊,寬慰他說道:“殿下莫慌,待會自有人來代替清梨姑娘!”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李曼娘,嚇得李曼娘又連忙低了頭。
齊王不可置信地看著云蘿,云蘿卻是笑而不語,領著明嬋出去了。
明嬋問道;“公主說的那個人是誰呀?”
“有本事在這個時候下手,自然想好了怎么出風頭,我們靜觀其變就是,不過借我的手下毒,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本事拉我下水!”云蘿的嘴角冷笑。自從來到王府,云蘿一直放任王府中的人,整日不理府中大小事務,柔弱示外,就是要讓府中的這些人露出馬腳。只可惜姑姑的人都是安得住性子的,這個四個美人到是送上的時候,正好可以用來攪亂這潭靜水!
果不其然,聽到清梨不能登臺,柳鶯歌毛遂自薦上臺頌歌,讓齊王送了一大口氣,對云蘿的能掐會算更是驚奇不已!
祭祀的典禮照常進行,齊王夫婦攜手登上高臺,同執(zhí)酒杯將雄黃酒撒入河中,祈求萬民康健平安。主事誦讀祭文,隨后祭祀的歌舞進入高臺。
身著五彩神衣的舞女,臉上畫著五彩的油彩,手持艾草,不停從高臺四角蘸取雄黃拋灑到人群中。隨后裝扮成五毒的男舞者進入高臺,模仿著五毒的形態(tài)模樣在高臺上跳動,神女將手中蘸取雄黃的艾草抽向五毒,五名男舞者抱頭竄向高臺中間,神女立刻將高臺四角的雄黃酒潑向中間的五毒,五名舞者退出高臺!期間有渺渺歌聲附和,歌聲高亢清麗,似鬼神哭泣,似野獸咆哮,遙遙傳向遠方!
舞畢,臺下眾人皆是叫好,齊王走向前,將盤中的粽子盡數(shù)倒入河中,隨后熱鬧的龍舟比賽正式開始!
明嬋看到典禮接入尾聲,悄悄退了出來,走到后面,從懷中拿出一袋銀子遞給一位姑娘說道:“勞煩姑娘白跑一趟!這點銀子是我家王爺?shù)囊稽c心意!”
“沒有為王爺效力,民女不敢收受!”年輕女孩婉言謝絕地說。
“祭祀大典,不敢有半點馬虎,王爺自然要兩手準備!姑娘若是不受,我可沒法回去交差!”明嬋將銀子塞入女孩的懷中,轉身離去!
回到云蘿身邊,明嬋低聲回了句“都辦妥了!”云蘿聽后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周蝶舞她們的身上。
“不過是太后圈養(yǎng)的一只小鳥,仗著一副好嗓子,有什么可得意的!”周蝶舞咬著牙說道。
“人家有嗓子能在殿下面前顯擺出來也是人家的本事!不像某些人像顯擺也得有本事?。俊贝夼闻嗡崃锪锏卣f道。
“這些女人也是夠笨的!”明嬋在心里忍不住感慨道,卻看到公主正盯著坐在齊王身旁眉飛色舞的柳鶯歌發(fā)呆,又看到齊王身邊的一位侍女有些失神落魄的樣子!
“公主不準備徹查此事嗎?”明嬋悄聲問。
“茶是我讓人每日送的,中間經(jīng)了多少人的手,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的,況且現(xiàn)在有人不打自招,我們只管看戲,讓她們掐去吧!”云蘿淡淡地說,絲毫不想理會。
“今日那個誣陷公主的女人著實可恨,誰給她的膽子,這么放肆!”明嬋提醒說。
“殿下是信我的,不過一次兩次還可以,多了只怕殿下也會聽信小人的謠言!倒是可憐了那個女人,被人當槍使還不知情!”云蘿心中暗暗想道。
忙了一整天,云蘿著實有些累了,遣了人過去問了清梨的情況,大夫告訴眾人,清梨姑娘這輩子都無法再唱歌了,她的嗓子徹底廢了。云蘿聽到這個消息,倍感惋惜!
清梨聽到后反而一臉的平靜,似乎早已經(jīng)知道這個結局,到是李曼娘哭的死去活來,對于藝伎來說,失去賴以生存的技能比是比死還要痛苦萬分的事情!
“王妃為什么要害姐姐!”李曼娘不甘心地說,“就因為殿下對姐姐好嗎?”
清梨替妹妹擦干眼淚,搖了搖,把手指放到妹妹的唇邊,示意她不要再說胡話。
“我不相信這是王妃做的!我們和她無冤無仇,王妃沒道理那樣做!”宋章堅信王妃絕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她曾經(jīng)救過清梨和他的性命,若真想害他們,那日在花園中大可不必替他們打掩護。
“先生沒發(fā)現(xiàn)嗎?自從王妃進入府中,殿下就不一樣了,今日殿下聽了我的話,沒有一絲一毫懷疑王妃,也沒有過問姐姐的情況,若是往日殿下斷斷不會這樣!以前有一個陳楚雨,殿下處處維護她,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王妃!”李曼娘眼中滿是妒忌的火焰。
“你還在癡心妄想,白日做夢!王妃的身份是你我能比的嗎?”宋章有些生氣,開始教訓李曼娘!
清梨看到二人這樣,急忙拉架,李曼娘卻賭氣的跑開。清梨又急又氣,生怕妹妹做出傻事,連忙比劃讓宋章追她回來!
齊王忙著管理齊地,白天很少在府中,云蘿呆著煩悶,陪著明嬋做了一會兒女紅,好沒意思,閑步到書房找了本書翻著!無意中翻到一本《詠梅集》,整本書皆是摘錄的詠梅的詩詞,不同的是,一首詩對應著一首詞,兩種筆記參雜,前者俊秀飄逸,后者端正規(guī)矩,云蘿嘴角露出微笑,細細品讀著!
陳楚雨端著茶水走進來,看到云蘿翻看的書籍,眼中略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平靜了下來,“滿天玉雪墜紛紛,忽作柳絮又撒鹽。關山梨花開萬樹,未到春來花滿枝?!痹铺}出聲念道,隨后喃喃自語道:“關山原是在長水以南,陳國故地!”
云蘿的話聽似平靜,卻像一記響雷在陳楚雨耳旁炸開。陳楚雨一陣慌亂,茶盞打翻在地,云蘿困惑不已,問道:“你這是怎么了?我有這么可怕嗎?”
陳楚雨嚇得跪在地上,連連說道:“不是!不是!奴婢該死,在王妃面前失了儀態(tài),這就換了新茶過來!”陳楚雨說完撿起落在地上的茶盞,慌里慌張地退出去,眼角似乎掛著淚滴。
云蘿心中更是疑竇叢生,這個陳楚雨每次見到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正眼不敢瞧她半分,仿佛她是什么閻羅鬼煞,怕的要死!
屋后云蘿在廊下逗鳥玩,左右人看到明嬋上前皆退了下去,明嬋細細地向云蘿說道:“陳楚雨并不是府中家生的奴婢,而是老夫人在街邊撿回來的丫頭,據(jù)說她的父親陳小六是一個酒樓的雜役。當時陳小六身染重病,沒錢醫(yī)治,陳楚雨在街邊賣身救父。老夫人看她可憐,長得水靈,便花二十兩銀子把她買了下來,后來他父親亡故,就一直在府中做奴婢。漸漸的,不知怎么的,齊王竟看上了這個女子,可是陳楚雨身份低微,就是侍妾也做不得?!?p> “這個陳楚雨是哪國的人?”云蘿一邊逗著鳥玩,一邊問道。
“府中沒人知道陳楚雨是哪國人?殿下好像也不許大家過問?”明嬋也有些不解。
“不許過問就是不能說,你真相信一個雜役的女兒會有那種學識?”云蘿心中的疑問更多了,不過她明白了,殿下不是看上了這個女子,而是已經(jīng)把心給了她!
“殿下是真心喜歡這位姑娘,公主你可要好好爭取殿下的歡心??!”明嬋在那一旁提醒道。
“有什么可爭取的,旁人的東西我可是看不上的!”云蘿冷哼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可是公主畢竟是殿下的正妻,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奴婢!那能和公主比呢!”明嬋說道。
“那又怎樣,心里沒有便是空架子,有了還在乎那些虛假的名分嗎?”云蘿剛要把鳥籠關上,卻不想籠中的鳥兒瞅準時機,“呼啦”一聲躥出鳥籠,飛入天空!
“公主,鳥兒飛走了!”明嬋指著天空焦急地說道。
“飛吧!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云蘿笑著揉了揉腦袋,轉身回屋了,明嬋卻是滿臉迷惑地站在那里,有時候自家主子心里想寫人們,就是她們姐妹從小陪著公主,她們也是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