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群山靜默 百草低伏
林牧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李隱要走了。
其實早在剛才李隱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全靠自己度過去的那點靈光才撐到了現在。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可真的面對之后,林牧還是有些黯然。
林牧跟李隱不過剛剛相識,可這個山神的豁達跟善良還是深深感染了他。
沉默片刻之后,林牧沉聲道。
“山君不用謝,我答應過你要照顧這一山生靈就一定會做到,你……可還有什么要囑托的嗎?”
李隱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了,我相信林道長您一定會照顧好這些孩子的?!?p> 在他口中,這滿山生靈儼然就是他的孩子。
與此同時,這些靈物們都明白將要發(fā)生什么,不由齊齊悲鳴。
尤其這只白狐,它不顧一切的奔至李隱面前,哀鳴不已。
此時李隱的身形已經淡若云煙,他緩緩俯下身,輕輕撫摸了一下白狐。
“以后好好聽道長的話,不要調皮,聽到了嗎?”
白狐用力點頭,淚如雨下。
“不要哭。我走了,這紅蓮山便是我的化身,明白了嗎?”李隱柔聲道。
白狐泣不成聲,只有點頭。
李隱起身看向林牧,微笑道。
“它是我從小看大的,感覺就像我的女兒一樣,希望林道長以后能替我多照顧一下它?!?p> 林牧肅然點頭,“山君放心,林牧應下了。”
李隱知道林牧并未聽懂自己這番話的意思,不由一笑。
一切都是緣分注定,就看白狐她有沒有這個福分了。
他抬起頭來最后看了一眼這巍巍群山,見清風徐徐,山林擺動,不禁朗聲大笑道。
“李隱,大明江夏人氏,自問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恪守中正,死后被追封為紅蓮山山神,做山神之后亦是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懈怠?!?p> “但終因才疏學淺而蹉跎一生,可謂一事無成。不過臨終之前能結識林道長這樣的高人,已然足矣。”
笑聲回蕩山谷,卻無山鳥驚起。
似乎連這些山鳥都知道護佑這片土地數百年的那個存在要走了。
這時李隱的身形已經淡至不可察。
他最后抬起手來沖林牧拱手作揖,“林兄,我去也?!?p> 林牧以道家的最高禮節(jié)回了一禮,“山君一路走好。”
“哈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笑聲中,李隱的靈體終于徹底破碎,散入了風中。
白狐悲呼一聲,跪倒在地。
不僅僅是它,所有的靈物都朝著李隱最后離去的方向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群山悲鳴,一幕奇景出現在林牧面前。
那些參天巨樹搖擺枝葉,發(fā)出如泣如訴的聲響。
草木更是低垂,似在為李隱送行。
誰說草木無情?
它們同樣知道那個沒有什么能耐,但卻竭盡全力護佑山中生靈的小神走了。
林牧只覺眼眶有些發(fā)酸。
自從修道之后,他已經很少有這種感觸了。
他抬起頭來,卻見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小雨靜默無聲的滋潤著萬物,因為這場戰(zhàn)斗而損毀的植物都漸漸開始復原。
林牧一愣,旋即明白過來。
這是李隱以身所化的靈雨。
他在用最后一點力量滋潤著這片他深愛著的土地。
這便是儒家所講的舍身成仁嗎?
恍惚間林牧便覺自己的道心也越發(fā)澄澈明凈起來。
雖然儒道殊途,但在道理上都是相通的。
李隱的君子之心令林牧心有所感,升起一絲明悟。
與此同時白狐等靈物也紛紛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中這些紛揚飄落的雨絲。
白狐目光呆滯,似乎還無法接受山神爺就這樣離去了。
林牧見狀微微嘆息一聲,然后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別難過了,他不是說了嗎,他雖然走了,可這紅蓮山也成為了他的化身?!?p> 白狐垂下頭,難過的嚶嚀一聲。
林牧還想說什么,就在這時一聲虎嘯從身后傳來,然后就聽一個男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別吃我別吃我,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林牧回身看去,就見那頭巨虎從樹后叼出來一個人,將其重重扔在了地上。
正是竇勇。
戰(zhàn)斗剛一開始,他就躲到了樹后,然后親眼目睹了林牧以雷光滌蕩群邪的大場面,嚇得肝都顫了。
如果知道一張照片能引出這么多的事,打死他他也不敢賣出去。
可這時候后悔也晚了。
等宋汶還有任飛等人都死了之后,竇勇想要趁機悄悄離開。
可他一個普通人如何能避得開眾靈物的耳目。
業(yè)已從麻醉劑中恢復過來的巨虎一口將其叼住,抓了回來。
竇勇翻身坐起,然后便看到了圍攏過來的眾靈物。
它們全都虎視眈眈的盯著竇勇。
竇勇不禁嚇得亡魂皆冒,開始轉圈磕起頭來。
“各位爺爺饒命,各位爺爺饒命啊!我只是一個小跟班,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慌亂間竇勇包里的相機滾落下來,林牧彎腰拾起,隨便一翻便看到了那張白狐的照片,不禁微微一揚眉。
“小跟班?那這張照片怎么解釋?”
面對林牧的質問,竇勇恐懼到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面前這位道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
他可是親眼看到任飛等人是如何被雷光生生轟成齏粉的。
“道……道爺饒命,我當時財迷心竅,一時糊涂,所以才將照片賣給了任飛,我真不知道會出這么大的事??!”
說到最后竇勇痛哭流涕,啪啪扇起了自己。
林牧一皺眉,“行了?!?p> 竇勇這才住手,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林牧。
林牧心中自有計較。
這個竇勇確實可惡,但也罪不至死。
否則剛才他也不可能逃過雷光的懲戒。
但就這么放了又恐生禍患。
林牧突然走上前來揪下了竇勇的幾根頭發(fā)。
竇勇渾身一顫,完全不知道林牧在干什么,也不敢反抗,只能驚恐的看著。
“你叫什么名字。”
“竇勇。”
“生日哪天,具體一點?!?p> 竇勇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說了。
“咬破自己的手指寫在這張黃紙上?!?p> 竇勇都一一照做,然后林牧用那黃紙將竇勇的頭發(fā)包了起來。
“現在你的生辰八字已在我手,從此以后我想讓你生你就生,想讓你死你就得死,知道什么意思了嗎?”林牧板著臉說道。
竇勇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無比。
“知……知道了。”
“走吧,希望從此以后你老老實實做個好人,再不要干這種事,不然的話……?!绷帜粱瘟嘶问种械狞S紙,意思很明顯。
竇勇欲哭無淚。
可事已至此,能保住一條活命就算是不錯了,所以再不敢說什么,只能重重磕了個頭,然后便慌不擇路的跑掉了。
這邊事情處理完畢,林牧轉身對眾靈物說道:“走吧,你們先跟我回道觀。”
林牧剛要離開,就見一只圓滾滾的大刺猬吃力的叼著一個羅盤從不遠處的草叢中爬了出來,然后將其拖到了林牧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