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過去了!”
這話一出,王家一大家子都慌了神,趕忙跑到院子里,就見一個憨直青年背著王閣臣,說話的是他身邊的一個干瘦老漢。
“本家老弟!”
王老漢喊了干瘦老漢一聲,就忙不迭地從憨直青年背上接過自家兒子。
只見這時候的王閣臣滿臉通紅,全身微微打著顫,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了意識,嘴中哼哼唧唧的,卻聽不出在說什么。
王老漢經(jīng)歷頗多,一見如此就心道不好,一摸他額頭,有些燙,再摸摸他手,卻是涼的。
“糟了,打擺子了!”
王老漢說完這話,就好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蒼白著臉,一把就癱坐在地上,半天再起不能。
王錢氏則是一聽到打擺子的兇名,頓時就慌的沒了形,一把哭了出來:
“我家三郎身體可一向是壯實的??!現(xiàn)在還不到秋,怎么會是打擺子?怎么會是打擺子!”
大郎媳婦這時候也是一臉的蒼白,她上前扶住癔著了的王錢氏,轉頭就對懵住的王二郎急道:
“爹娘如今都被嚇著了,現(xiàn)在二叔你就是家中的頂梁柱了,你速速尋了縣上的郎中來?!?p> 大郎媳婦這邊剛說完,二郎媳婦也是反應過來,她拽下今天剛帶的銀釵,遞到自家漢子手上:
“這釵且拿著,爹娘現(xiàn)在癔住了,不曉得外事,公中銀錢是爹娘管的,你不好去拿。這釵多少值些錢,你拿它當做診金,快請了郎中來?!?p> 二郎知道這是自家媳婦的嫁妝,不算什么值錢東西,但卻是她嫁妝中最貴的那個,一向得她看中,不是大日子,她都舍不得帶。
也是今日,她為向青牛老爺求個吉利,這才帶上的,沒成想這一天都沒還沒到晚,她就要拿了這釵去救人。
王二郎是個大男子的,在他看來,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卻要用自己老婆的嫁妝,十分的不是東西!
可這時候,他王二郎哪里還能顧得上這些,現(xiàn)下他不用這釵是不行的!
于是,二郎心中五味具雜,有羞有急、有苦有甜,他看向自家老婆,甕聲甕氣道:
“日后家中寬裕了,我買個更好的與你!”
說完,就沖向院口。
也就是在這時,王家院子外來了一群村漢,當頭的是個一個面白壯實、衣著體面的老漢,他臉上帶笑,略略伸手攔了攔王家二郎:
“王二郎,你去哪里???”
王二郎見了老漢就如同見了敵人,瞪著大眼,喝道:
“老東西,莫攔著我,小心我打你!”
說完,王二郎就擺出一個拳頭,作勢欲打。
面白老漢帶著一大群人來,自是有準備的,當即他身后一個矮壯漢子跳了出來,擋在面白老漢跟前:
“你怎生的與陳廟祝說話?早就說過,讓你家玉娘嫁了山神老爺,你們偏不,這不,家中一個個都病了吧!先是大郎,現(xiàn)在是三郎,下一個就是你嘍!”
二郎原也只是想嚇嚇他們,矮壯漢子不說這茬還好,如今他這么說,倒勾起了二郎心中的火氣,想都沒想,一拳就揮向了矮壯漢子。
矮壯漢子舉臂擋下,吃下這招,隨后他一個勾拳,準備打向了二郎的小腹。
還是陳廟祝心中另有打算,抬手示意矮壯住手,語氣淡淡:
“我也是好心,不想你們王家就此破落,想再勸你們一勸,二郎莫要不識好人心嘍!”
陳廟祝一發(fā)話,他后面的村漢鄉(xiāng)婦也就開了腔:
“就是就是,陳廟祝早就算到你家今日要糟,一聽到你家三郎有恙,這就立馬趕過來了?!?p> “我們也是來給你家三郎看病來的,還不快快讓開!”
“那玉娘又不是你親妹子,就一表妹,你作個什么急!”
........
二郎有心與他們分辨,但又怕耽擱自家弟弟,這才恨恨看了眾人一眼,丟下一句“等著瞧”,就跑遠了。
陳廟祝也不理他,直徑領著眾人就到了王家院子。
一進門就見王家一大家子生病的生病,失神的失神,忙亂的忙亂,全都亂作一團。
“王家老弟,早就與你說了,嫁了你家玉娘,對誰都好,你偏生不聽!你看看你,如今是個什么下場,家破人亡就在眼前嘍........”
陳廟祝見王老漢癡癡的,似是沒聽進去,手上掐了個清靈訣,只這一下就將王家老兩口喚出了癔狀,隨后他又口稱慈悲道:
“好在山神老爺是個心善的,他也不予你計較,只要你現(xiàn)在嫁了玉娘,他還是認你這個老丈人的,不僅消了你家災厄,還有福緣賞你哩?!?p> 王老漢清醒過來,只抱緊王閣臣,恨恨地看著陳廟祝:
“現(xiàn)在才四五月頭,就是得病,也不可能是打擺子!還有,你山神廟在張家圩那邊,過來少不得要半日時間,我前腳才知道我兒得病,你后腳就過來了,肯定是你在中作怪!”
陳廟祝聽見王老漢控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就這么靜靜看著王老漢。
王錢氏此刻也是慌的沒了主見,見陳廟祝不否認,她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陳老爺,您大發(fā)慈悲,饒了我家吧,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家中還有些銀錢,我全部都捐給山神,只求他老人家放我三郎一回?!?p> “不成,玉娘是山神老爺指名道姓要的,這事我說不上嘴,不過........”
陳廟祝一聽到王家還能榨出些血汗,立刻就來了精神,不由心中得意,暗道:
今日若真能得來寫銀兩,也不枉自己最近一番施蠱行瘟,耗費心血了!
想到這里,他眼睛瞇了瞇,對王錢氏笑了笑:
“若是你能舍了山神廟百十兩銀子,我與山神老爺說情說情,保不齊能救下你家三郎哩。”
王錢氏聽了這話,臉上立刻就有了人色,激動地囫圇起了身,對著陳廟祝,拜了一拜:
“好好好!陳老爺且等著,我這就去拿!只是一時間我也拿不出這么多現(xiàn)銀,家中現(xiàn)在多是些地契房產(chǎn),不過老爺放心,折算成銀兩是足夠的。”
陳廟祝面上笑了笑:
“好說,好說。”
鐘不言就這么看著王錢氏跑回主屋,見王老漢也不阻止,就知道他也是默許了此事的。
當下他不免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按照鐘不言的本意,他只準備事后治好王閣臣,是不愿人前出這個頭的,可若真的讓王錢氏拿這個錢,這個王家也就徹底落敗了,以后這一家子除了他王閣臣,保不齊就只能為奴作婢了。
等到那時候,這王閣臣討生活都來不及,哪里還能和那張生掙上一掙?
哎!
可憐王老漢夫妻,明知此事不可為,可為了救兒子卻不得不為,也是一樁人間辛酸事。
也罷,他們一家子人都不錯,我就救他家一救吧。
想到這里,鐘不言暗中運轉了體內(nèi)稀薄的妖力,溝通起王家屋檐下的牛鈴,中氣十足的叫喚了一聲:
“哞——”
此聲悠揚,牛鈴受到激發(fā),應和著牛叫,無風自動,叮當作響,同時還隱隱的發(fā)著淡淡金光。
就在這聲響和金光中,王家人心中焦躁漸漸平復,王閣臣也是面色漸好,不久就悠悠轉了醒。